这么年轻,还这么的——漂亮?
他深色冲锋衣的领子立着,掩住了一点那白皙削薄的下颌,但也依旧盖不住那张脸的昳丽。
想到这里,年轻的警察下意识就晃了晃头,想把这些不合时宜的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去。
他怎么会想到用漂亮来形容一个男人呢?
但是这名民警依旧没有让开:“您能出示一下证明材料吗?”
宁柯回过头瞥了一眼宋洋,他便立刻会意,从随身带着的公文包里抽出了宁柯的个人资料,还有公司法人证明。
作为一名专业的总裁助理,这些材料都是他会随身携带的。
民警低头翻着看了一会儿,又从手机习呆呆公安系统里面比对了照片,这才了然地点了点头:
“好的宁先生,你们可以进去了,另外就是……”
他压低了声音接着说道:“当事人现在情绪有些不稳定,您注意安全。”
宁柯微微颔首,言简意赅地答道:“多谢。”
他越过警察,走向了房屋的大门口,最后终于在方磊面前站定。
男人感觉到面前的阳光被挡住了,这才抬起头,看见宁柯那张耀眼的清冷淡漠的脸时似乎愣一下,但是猛的便反应了过来。
他蹭的一下跳起来,作势就要冲过来:“宁柯,你还有胆子过来!”
第108章
男人的动作太过突然, 包括原本蹲在他身边的那名民警也没有反应过来。
毕竟谁也没有想到过,他会对宁柯这样一个平时与他相距如此遥远的人产生这样的深仇大恨。
其实按照宁柯的反应速度,他也完全可以躲开, 但是这次,甚至有人比他的动作更快。
在方磊冲过来的那一刻, 谢行一把伸手环抱住了宁柯的腰,把他搂到了自己怀里, 然后猛地转身, 把人牢牢地护在了身前。
动作快到方磊也没有反应过来,一拳直直地砸到了谢行的后背上。
宁柯靠在谢行的怀里, 一时间只能感觉到他灼热的体温, 听见青年在自己头顶“嘶”了一声, 心下顿时便有些慌。
他转过身和谢行面对着面, 仰起头急促地开口道:“你……”
“我没事儿,哥哥。”, 谢行抢先答道,嘴角还扯出一个笑。
“哎方先生,您冷静一点。”
一旁的民警也终于反应了过来,慌忙把两人分开:“我们可以先去警局沟通一下。”
“沟通个屁!”
方磊向灰扑扑的水泥地面上啐了一口,瞪着谢行的身后骂道:“就是他把我爹害死的,我和杀人犯没什么好说的。”
谢行向来对别人骂自己没有什么反应,但要是有人骂宁柯,他的脾气会比谁都爆。
他登时便转过身,眼神暗沉沉地盯着方磊问道:“你说什么?”
想必要不是宁柯抓住了他的外套帽子,谢行就已经要冲过去了。
谢行的身高有将近一米九, 比方磊生生高出来一个头,肩宽腿长, 在黑色长大衣的衬托下气势便更盛。
尤其是他的眉眼,在宁柯面前是乖乖爱撒娇的浓颜系帅气男大,但是在外人面前没有表情的时候,看起来便总是冷漠阴沉的。
如今挡在宁柯身前,便如同护主的狼犬,只要主人撒开牵引绳,就能把面前的人撕成碎片。
方磊显然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但踌躇了几秒钟之后还是不甘示弱地吼道:“你又是谁?我是在和宁柯说话!”
听见这句毫不客气的质问,宁柯心里原本的担忧便被一股无名火取代了。
虽说自己从前也是对阿行冷言冷语过,更严重的时候还动过手,但也不是谁都能对自家小孩儿不客气的。
宁柯一把就要将谢行从自己面前扒拉开,虽然因为他太大一只没有推动太多,但是好歹让自己的脸从他宽阔的肩膀后面露了出来。
他琥珀色的桃花眼冷淡地看着男人,却是问道:“方先生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据我所知,我们此前应该没有见过面才对。”
方磊显然没有想到他问自己的第一个问题会是这个,但是还是翻着白眼说道:
“你们公司的人之前和我打电话提过你的名字,还说就是你在威胁我们,要是不搬家就有我们好看。”
“……”
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发生,谢氏的员工都经受过专业的训练,又不是不讲理的没脑子的土匪。
就算是对方不配合在先,也是不会让自己落人口实的。
但是和方磊讲理显然行不通,毕竟他一开始做的也不是和宁柯讲理的打算。
“您有证据吗?”宁柯淡声问道。
“证据?”
方磊显然觉得这个问题很好笑,他伸手指着自己身后,眼睛依旧瞪着宁柯:
“我爹的尸体还不够吗?”
“好啊,我就知道你们做生意的都是心狠手辣的,我爹这可是活生生一条性命啊,你居然不放在眼里!”
但是宁柯那张霜雪般的面孔却依旧是毫无表情,他叹了一口气,好像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方磊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您怎么就确实令尊的死和我确实有关系呢?法医的鉴定结果还没有出来,您却先替警方做了自杀还是被我们逼迫的结果……”
宁柯没有把话说满,就这么意味深长地留下来了些想象空间,成功地让方磊身后的民警略有些狐疑地瞥了他一眼。
方磊一开始都没听懂“令尊”是什么意思,反应过来之后眼底便微不可查地慌了一瞬:“你——”
他刚想反驳,几人身后那扇老旧的房门却突然“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两名医护人员正抬着担架从低矮昏暗的房间里走出来,身后跟着还带着一次性橡胶手套的法医和几名拿着一沓塑封口袋的警察。
担架上盖着白布,走到宁柯身边的时候,冬日里一阵寒风吹过,把单薄的布料吹得掀开了一角,让宁柯隐约看见了一只干枯苍老的手。
就在那一瞬间,宁柯一早上从始至终都无波无澜的内心却突然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感。
就像刚才方磊所说,这个老人也曾是一条鲜活的生命,而如今——却在自己儿子的算计之下丢掉了性命。
而容廷……在他想要达到自己目的的这条路上,他似乎一点都不在乎会牺牲多少人的性命。
这种对生命的蔑视感,令人作呕。
一旁的方磊看见这一幕,似乎立刻就忘掉了反驳宁柯刚才说过的话,又或者是他其实根本还没有想好怎么反驳。
担架正在被往救护车上抬,准备送去进行法医鉴定,方磊趁着民警没反应过来就追着扑了过去,几乎是撕心裂肺地开始哭嚎,还试图把人从车上拖下来。
事发太过突然,周围的医生护士都开始手忙脚乱地拦着人:“先生,等到鉴定结果出来之后您就可以再见到您父亲了,您现在可以先去警局休息一下——”
宁柯对眼前这一场虚假的闹剧并没有什么兴趣接着看下去,转过身去问身旁的警察:“我们也要去警局吗?”
“啊——您给我留一个联系方式吧宁先生,如果需要您配合调查我们会电话联系您。”
宁柯微微颔首,便留了自己的工作号码。
“等法医鉴定结果出来之后,我们会电话通知您。”
趁着警察做记录的时候,宁柯又重新抬起头,恰好看见几步开外方磊已经被几名医护人民安抚住,正坐在水泥地面上神色不明地盯着他。
宁柯并没有想接着浪费时间的想法,便很快错开眼神,随手扯了一把旁边还在虎视眈眈瞪着方磊的谢行:“走了,回公司。”
两人刚刚转过身,身后方磊的眼神便骤然沉郁了下来。
他原本以为,今天一早就能依那个男人所说把宁柯拉下水,虽说没有明确的证据,但至少能让他名声扫地,让他离开公司一段时间。
可是……西京的警方对他一早上的控诉都充耳不闻,依旧是按部就班地在走调查程序,根本不像那个秘书一样的美国男人说的那样会听他的一面之词。
甚至宁柯和他身边那条看着就很凶又很忠心的狗现在就能顺利离开现场了。
不……他可是和那个男人夸下过海口的,不可能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方磊别过头,恰好就看见了正摆在窗下案板上的那把菜刀。
他又不是杀人,只是想让人受点皮肉苦再顺便拖住人而已。
反正那个美国男人看起来比宁柯手眼通天得多的样子……
剧变几乎只发生在一瞬间。
宁柯刚刚转身没走几步,就敏锐地感觉到身后有人向他冲了过来。
拜上辈子时自己被他生父训练出来的身手,他的反应速度是比常人快出许多的。
宁柯甚至没来得及回头,就匆忙滑步向旁边闪,不管方磊想做什么,这样至少能躲开头部和后心的要害。
但是谢行的动作依旧比宁柯更快,他猛地抬手勒住了宁柯的腰,把人扣到了自己怀里,因为自己比他大出一圈的体型而把宁柯严严实实地护在了自己身前。
一道仿佛是金属利器嵌进皮肉里的钝响。
宁柯几乎没意识到身后发生了什么,就感觉抱着自己的人猛地颤了一下,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声闷哼。
“阿行?!”
他一瞬间几乎是被吓得魂飞魄散,两辈子加在一起也从没有这么害怕过。
就好像——是要失去什么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
宁柯反手按住谢行的衣领,挣扎着让自己在他怀里转过身,仰起头就看见了那张略有些苍白的脸。
“阿行?”
宁柯不知道他伤到了哪里,也不知道伤势如何,便全身哪里都不敢动,只得抬手摸上了青年温热的颈侧,感受着他皮肤下脉搏均匀的跳动。
周遭似乎一下就乱了起来,方磊被迅速赶过来的警察制住,那把粘了温热鲜血的刀“当啷”一声砸到了地上。
不远处的医生拎着急救箱就匆匆赶过来,宋洋正在和警察交涉,周围人影不停晃动,声音嘈杂,但是宁柯对这一切似乎一点都不关心了。
明明受伤的不是自己,但是他面色依旧煞白,嘴唇颤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谢行的名字。
青年终于哼唧了一声,但是他搂着宁柯腰的手依旧没有松开。
他抱着人缓缓蹲下,肩胛骨上的剧痛几乎深入骨髓,他几乎能感觉到后背上鲜血慢慢流淌的感觉,失血让人浑身发冷,只有怀里的人毫发无损这件事能支撑着他保持清醒。
就好像冰凉的身体里揣着一个热腾腾的念想。
宁柯此时已经顺着谢行蹲下的动作半跪到了地上,泥土弄脏了他原本笔挺整洁的西装裤。
谢行把头抵到宁柯冲锋衣外套的领口里,像只撒娇的小狗一样蹭了蹭,才终于勉强回应道:“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