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今天也在大声密谋 第82章

和全靠着他的老脸卖弄威风的小徒弟不一样,赵内监手上可是实打实有上千龙威卫可以调动的,再加上从他这里偷走的信物,花上些时间,说不定还真能把全部龙威卫捏在手里。

事态要真发展到那一步……

甄进义头一回觉得,全家死光了也是件好事,至少现在他只用操心自己的小命就够了。

萧伯言见他斗志全无,还为了举荐赵内监的事情一味自责,就算此时内心煎熬如火,也只好强打起精神宽慰:

“人心本就难测,您看京师大营的两位参将,都是出自满门忠烈之家、累世簪缨之族,就连圣明如陛下,洞察如太子,都对这两人信重有加。谁能想到有朝一日,他们竟然会跟着怀王胡闹呢。”

京师大营的将领,那都是要祖宗八代根正苗红、人品才干经得起考验,万里挑一选出来的,怀王连这样的人都能策反,又哪能怪甄进义御下不严,用人失当呢?

被靖远侯这么一说,甄进义心里也好受了一点,只是他怎么都想不通,怀王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咱家平日里冷眼瞧着,怀王殿下不像是个心里没主意的啊。可他现在闹这一出,就没想过,等太子回来,他该怎么收场吗?”

控制京城算得了什么,太子还在外面呢。

到时候他振臂一呼要勤王,各地军将还不得云集影从,怀王再得意,又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虽然对自身境遇十分不看好,但甄进义总体还是挺乐观的,认为怀王不过是在做困兽之斗,太子一回来便可轻易破局。

反而是萧伯言的看法更消极些:“怀王背后定有高人指点。如今太子暗中离京,陛下受困,是他背水一战的唯一契机。”

“若他真能掌控京师,宗室和朝堂里再有一二德高望重者为其背书,行那矫诏登基之恶事,先占据大义,再宣称储君薨逝。恐怕到时候,太子一回京就会被打成冒认龙裔的罪人,让天下人共讨之了。”

天家血脉相残的故事史书里都写着呢,其中的狰狞残酷是半点儿也作假不得。

没读过几天正经书的甄掌印眼珠子瞪得老大:“不至于吧……宗亲和朝臣又不是傻子,谁会用阖家性命去赌一个胜算渺茫的机会。”

“从龙拥立之功,是何等的尊荣。”萧伯言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泼天的富贵面前,又有几人把持得住不昏了头呢?”

再者,当今储君殿下,可不是能被权臣宗室辖制的性子,待他践祚,满朝文武和宗室的日子绝对没有现在好过。

反观怀王,志大才疏,定会倚重辅臣。恐怕很多人心里,巴不得下一位君主是他这般德性,好让他们继续稳固手中的权力呢……

第103章 宫变(二)

春分祭祀时兴平帝说身体不适,其实也不是全然的托词。

他上了年纪,天气一冷就容易犯咳疾,过年的时候又因为柔然王做小伏低,高兴地多喝了几盅酒,回来就染上了风寒,反反复复总不见好,只能缩在承乾宫的暖阁里疗养。

今天的承乾宫,地龙里的炭火一如既往地熊熊燃烧,室内却温暖而舒适,驱散寒意的同时,又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燥热。

当然,当下这情状,还能不急不躁的,只有怀王一个。他正坐在父皇的床前,头一次像个主人一样,打量着这座与他而言颇为陌生的宫殿。

反观兴平帝,无论屋子里布置得有多舒服,也不耽误此刻他被不孝子气得肝火直冒,张口欲训斥这大逆不道的东西,骂声尚未响起,他喉咙里反倒先冒出来一连串的咳嗽。

见父皇咳嗽得厉害,怀王不急不忙起身倒了一杯热茶,双手捧到兴平帝面前,做足了孝子的派头:“父皇请用。”

兴平帝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却仍然伸手用力将眼前的茶盏拂到地下。

好心被当成驴肝肺,闻承晏也不以为意,施施然重新坐下了,十分好脾气:“父皇要是一会儿口渴了,可以再和儿子说。”

这时兴平帝终于顺了气,强撑着身体坐了起来,问他:“你把周进仁弄哪儿去了。”

闻承晏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笑完之后,带着点儿咬牙切齿开口道:“事情到了这一步,父皇居然还在担心一个阉人?”

兴平帝冷笑,将眼睛撇到一边去,懒得看他:“不然呢,朕还要担心你吗?”

虽然提前设想过兴平帝会有的种种反应,但亲眼见到始终还是不一样。

听到父亲这般嘲讽又浑不当一回事的语气,闻承晏到底还是没绷住,全然没了一开始强装出来的气定神闲,愤愤道:“您难道就没有什么话想要问问儿臣的?”

兴平帝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又急又促的嘲笑,不加遮掩的讽意让闻承晏眉头狠狠一跳,但让他更加火大的还是兴平帝接下来的话:“困兽做垂死之斗,君子不加细看,便是最大的仁慈,朕又还能有什么话要问呢?”

这番藐视的口气确确实实惹恼了闻承晏,他欲辩驳些什么,却又被兴平帝打断:“其实这段日子针对太子的一堆破事,包括东宫死的那个酸秀才,都是你在搞鬼吧?”

“让朕猜猜,你背后的人,就是陈家的那个老匹夫,对吗?”

猝不及防被揭穿老底,闻承晏愣住,抬头错愕地看过来。

兴平帝道:“你爹近年来虽不爱管事,到底也当了十几年的皇帝,要是到了这一步还猜不出来,岂不是得被全天下人笑掉大牙。”

“只是朕猜得到的东西,你弟弟恐怕早就想明白了,所以才特意在这次出京前把萧家人提了起来。”

见兴平帝到了这般田地,还敢当着他的面丝毫不避讳地的提起闻承€€,怀王硬生生给气笑了:“那敢情二弟之前都是在冷眼看本王的笑话咯?”

“只可惜……”他话锋一转,面目狰狞中又透露着几分诡异的得意,“他那么信重萧伯言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被儿臣捏到了手里。”

虽然傻到无可救药,到底也是亲生的崽子。

终究还是不想事态发展到父子兄弟相残的可悲局面,兴平帝叹了口气,道:“你弟弟可没有看笑话的意思,他估计还想着给你机会改过。不然以他那个疯狗一样的德性,真要想办你,你还能有命在这里和朕说话。”

一提起太子,兴平帝语气里自然而然就带出了一些对那不省心的小子的抱怨,透露着一股碍眼的亲昵。

至少成功的碍了闻承晏的眼。

尽管兴平帝只是三言两语,却也成功击溃了怀王这个一直不被父亲重视的儿子,在难得干了票大的之后,想在父亲面前狠狠炫耀一波的隐秘心思。

炫耀不成反被秀了波父子情,心情恶劣的怀王殿下起身就要拂袖离开。

但是兴平帝没有放过他,在他转身的一刹,大声道:“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朕可以既往不咎。不然等你弟弟回京,恐怕连朕也难以保你一条性命。”

能够对谋逆的儿子既往不咎,兴平帝自诩已给出了一个帝王最大的宽容。

可惜他现在提起这些,只会是火上浇油。

闻承晏闷头走到门口,门外的人早已换成了王府的亲卫,因此他丝毫不用担心自己大逆不道的话被其他人听了去:“还是不劳烦父皇操心了。待事成之后,儿臣定会尊您为太上皇,您就安心等着颐养天年吧。”

……

他大步流星的走出承乾宫,怀王府的长史早已经等候在了外面,一见到他,就将人请到御书房。

陈瑛正在御书房里议事,与他一起的还有几个官员,都是得过陈家恩惠的。

此时几人面前的桌上都放了一张展开的空白明黄卷轴,一道道皇帝全不知情的圣旨,从他们的手下飞快拟好发出,送到京中各个毫无所觉的重臣手中。

闻承晏对他们的举动全不理会,直奔堂前一个武将打扮的人而去:“现在情况怎么样?”

被怀王问话的武将,自然就是京师大营叛变的两位参将之一了。

这位参将姓宋,家里也是满门忠烈,世受皇恩,他子承父业接替父亲成为神机营里的一名参将之后,也曾夙兴夜寐、戮力为公,一心只求报效君恩。

作为神机营的参将,各种新式火器都要先过他的手试用,他要是觉得好使,便会上书给工部,请求大批量制作后分散给各地驻军。而质量不过关的试验品,自然就任由他处置了。

他手上有这样天大的便利,也不怪陈家在打通柔然的商路之后,第一时间便捧着大把的银子找了上来。

第一次、第二次……甚至第八次、第九次,宋参将都能态度坚定地拒绝。

可是自古财帛动人心,陈家人锲而不舍,送上来的黄金数量也越来越有“诚意”,宋参将的那颗赤胆忠心,终究还是被镀上了金子的颜色。

他松了口,同意为陈家提供货源,从此也彻底被绑在了陈家这艘大船上。

现在陈家要造反,他也只能咬着牙,蒙着头跟着朝前冲。

至于后果,至少在此时此刻,宋参将是一点儿也不敢细想的。

见他迟迟没有回答,怀王的语气又急切了几分:“怎么了,难不成外面情况有变?”

宋参将方才回过神来,连忙拱手作答:“回王爷,末将与许将军已经领兵控制了内城,传旨晓谕诸位宗亲臣工无诏不得出门,现下他们都听话在家中闭门不出,十分安静。”

“只是十团营、十二团营仍在城外驻守,迟早会察觉到不对。一味戒严终不是上选,还得尽快拿到圣旨和虎符,稳住京师局面。”

听到京中无事,闻承晏心下大定,恢复了老神在在的模样,大手一挥:“圣旨都是现成的,有的是。虎符你去让萧伯言拿出来,他若是不肯,你知道该怎么做。”

宋参将连声应诺,又道:“末将早命人围了靖远侯府,等拿了靖远侯的妻小,不怕他不松口。”

他这么会办事,闻承晏赞了一声,吩咐道:“各处城门也要抓紧换上咱们的人,守好各处关口。”

在闻承晏看来,其实有没有京师大营的虎符压根儿没那么重要。

只要守好了城门,外面的兵进不来,难道还敢强行攻打京师?

闻承晏倒是巴不得他们攻城,这样一来,谁是逆臣贼子可就不好说了。

他美滋滋地想着,仿佛那个朝思暮想的位置已经在向他招手,志得意满地拍了拍参将的肩膀:“好好儿干,等辛苦完这几天,本王的登基大典上,少不得给你记一笔头功。”

宋参将完全理解不了他的自信,对这张虚空大饼不敢做出任何回应,只老老实实地答应了一声,便匆匆出宫办事去了。

*

靖远侯府。

在赵明珠和林二的参谋之下,萧扶光终于理顺了一系列情报。

他捏掌为拳,在另一只手的掌心轻轻一扣,笃定道:“他们肯定未能全部掌控京师大营,所以才会将爹骗到宫里软禁。他们需要爹身上的虎符!”

“为今之计,咱们最好的出路,就是赶在逆贼出手之前,先行去京师大营示警,让他们入城勤王。”

他的分析显然说服了众人,赵明珠和林二都微微点头以示认可,麒麟卫的两名统领也是一脸赞同。

只是有道理归有道理,就现在的情况,他们要怎么出城呢?

萧扶光把心一横,目光灼灼看向赵明珠:“母亲,儿子想趁着夜色悄悄潜出去。逆贼行事仓促,今天应当是各处看守最为松懈的时候,等再过几天他们稳定了局面,恐怕就难了。”

赵明珠早就换上了轻甲,头上也不再是往日繁复华丽的发髻,而是将一头青丝齐齐挽在脑后,显得十分飒爽。

此时听到唯一的孩子要以身涉险,她神色不变,只道:“你行事小心些,用不着操心家里,我自有主张。”

萧扶光沉声应了,和麒麟卫小头领使了个眼色,三人齐齐来到外间,换上黑黢黢的夜行服。

外面早有十来个万里挑一的好手等在那里,三人甫一收拾停当,便齐齐跟上,准备趁着暮色深沉,悄悄从侯府后门离去。

林二见他们招呼不打一声就要走,连忙气喘吁吁地跟过来:“世子、世子等等,在下也要一起。”

“你……?”见他走几步路都吃力,完全没有一开始硬闯侯府的飒爽英姿,萧扶光神色犹豫:“您就不必了吧……”

林二举起左手,示意萧扶光看他手上的骨哨:“在下与京师大营里十二团营的岑参将是好友,等到了城外,可以用鸱€€给他送信。再说了,晚点儿家姐也会从宫里送信出来,在下要是不跟着,宫里的情况您又上哪儿打听去。”

是哦,猫头鹰可不就是在夜间出没的。等到了夜间,林二公子简直可以说是他们中间消息最灵通的人了。

萧扶光眼带询问地看向小头领,对方轻轻点头,沉声道:“卑职会顾看好林公子。”

说定后,几人拿黑布往脸上一蒙,鬼鬼祟祟地朝街上摸去。

一出门,果然不出萧扶光所料,外面兵马虽多,却似乎没有得到统一的调度,兵马司和京师大营的人各自为政,只管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刚好给萧扶光一行人留出了逃跑的契机。

在墙角处等了一会儿,趁着街上官兵换防之际,一行人飞速溜出了内城。

从承天门出来,到了平民居住的外城,街上官兵的数量骤然稀疏了许多,看来对方手中兵力并不充裕,只能先紧着达官显贵所在的内城驻守。

但一到城门口,画风就陡然紧张了起来。

看着城门处黑压压的守军,以及时不时巡逻路过的骑兵分队,萧扶光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先前我还奇怪五军营的人去哪儿了,敢情都在城门口守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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