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随道具炸响，宋陈晨迅速侧身打了两个滚，利落举枪击毙对手，又与身后冲上来的人徒手搏击，全套下来是相当完美的一个长镜头，导演很满意，大声喊了“咔”。
镜头一过，宋陈晨捂住了手臂，察觉他真受伤，一群人呼啦啦全部围拢上去，导演也蹭得站了起来。
袁耀跟着上前，但不知被谁推了把，他踉跄着往后退，骂了句操，身后与柳雨一起来的同事拉住他，劝道：“你就别往上凑了，现场本来就危险，而且你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
“行吧，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袁耀耸耸肩。
于是他在人群外围看着。
柳雨从里头挤出来，道：“晨哥手臂受了点伤，我不放心，跟着去一趟医院，你送小耀回去。”
同事忙答应：“好。”
可同事答应了，袁耀不肯走不管用啊，没有了宋陈晨，现场还有其他不少演员，有些还没签到名字他不干，等找人签完了他又开始跟着爆破师忙活，同事瞧着没什么事儿就找洗手间拉了个大的。
这边袁耀闲不住，伸手就要去帮忙埋炸药。
“别动！”负责爆破的师傅喝了声。
这一喝让袁耀的脾气上来了，吊儿郎当的：“干嘛呀，我不就是帮忙吗，埋个炸药多了不起啊不就是拍个戏嘛，真当你们要打仗炸死敌人呢！”
“你小孩子懂什么，当是你家里闹着玩儿呢，这儿危险不知道啊！”师傅三十来岁，语气也冲，一是因为误伤了宋陈晨，回头还不知道要不要扣他工资，二是这孩子跟条尾巴似的嘴里还嘚嘚嘚的烦个不停，烦得他脑仁疼。
“草，”袁耀开始彪脏话，抻直了脖子开始耍蛮横，“老子就闹了你能拿我怎么着！”
师傅一愣，同样横道：“想做什么，还想在片场打架？”
“老子就揍你怎么了！”
“行，你揍一个试试！我看今天谁制服谁！”
这会儿已经有人上去劝架了，可没想到这孩子说动手就动手，哐唧就给了师傅一拳，导演正跟别的演员讲戏呢，回神时候两人都动上手了，他急匆匆过去要喝止，哪想袁耀拨开挡路的人蹿过他身边就跑了，等那位上大号的同事从洗手间出来，一听袁耀打死了人，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如果我不上大号，是不是就不会死人了？
*
这天晚上八点多，林烨正准备洗澡时接到了一通电话，维娅分部的王建德打来告诉他，因为峡江市的工厂有款服装出了问题，袁总不打算在分部这边久留了，第二天一早就要走，所以他带上电脑和资料当即去了趟分部，成功堵住了袁纪辉。
助理为他们泡了茶后同在一旁坐下。
袁纪辉翻看合同。
林烨不疾不徐说：“这份合同是初步拟定，与Wallace和其他工厂的签约条件是一样的，但袁总您的工厂产量大，所以在合同后面为维娅工厂追加了保障条件。”
翻看到合同后几页，袁纪辉一双眼睛亮了亮，又抬眸打量林烨。
林烨不卑不吭，拿出准备好的资料：“袁总，这是与我们解约的海外的三家工厂从签约至今的每年年产量，您可以过目一下，把我们每年投放到这三家海外工厂的订单总量归入维娅，再有国内的订单投入，以后维娅工厂的年收益都可以翻一番，是我们之间双赢的合作。”
“这件事你做得了主？你们管得了海外？”袁纪辉道。
林烨笑了下：“我作为生产部的员工自然没办法把手伸那么长，但现任大中华区的CEO是我们陆总，也是身兼亚太地区事业部的高层管理，我是磨破了嘴皮子，申请了好几次才让陆总想办法拿到了这几个地方的生产管理权，也获得了总部的批准。”
这就是林烨要求陆文昊帮忙的事。
早在陆文昊向他提及有想法要与维娅工厂合作时，他就敏锐地嗅到了海外工厂的状况，并让小齐着手了解，一家工厂的订单量不算大，可是三家工厂加起来的量就相当可观了。趁着海外那边的生产空缺还没来得及补上，及时把生产权抢到手，就等于他本来只能拿着一块儿能充饥的面包和人家谈合作，现在变成了捧着巨大可口的蛋糕。
谁能不心动？
况且不是今年一年的生产权，而是与维娅合作期间内的生产权，以后这部分海外的订单都归维娅所有，再者还有国内的订单呢。
林烨打开邮箱，将批准同意书给袁纪辉看，但前提是维娅要签下合同，这份声明才生效。
合同一式两份，袁纪辉身旁的助理也频频点头，示意合同暂时挑不出错，而且追加的保证条款非常诱人。
袁纪辉当然也心动。
他欲开口时，电话来了，这通电话又是这次合作上的及时雨，林烨也算好了袁晓婉一定会给袁纪辉打电话。
袁晓婉将江跃为送上的资料带回去看了，自己又着手调查了一番也觉得是笔好生意，所以来劝哥哥别执拗，不要追着当年的恩怨不放，自己都放下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而且当年阳奉阴违的人也早就调任不在国内了。
“我跟你说啊哥，现在生意那么难做，哪有送上的单子往外推的，那不是傻吗？”袁晓婉是个爽快性子，觉得行，咱就干。
“知道了知道了，行行行，我厂里的事你就别操心了，就这样啊，”袁纪辉背对着林烨讲电话。
再回头看林烨时直觉年轻人不简单，自己正心动呢，妹妹就来电话给他铺台阶，这一步一步分明是算好了的，先是亲自跑上跑下，给足满满的诚意，再是缓和矛盾让他亲妹妹当说客，又在铺垫好一切等着恰当时机把最大的一块蛋糕拿出来，他都不好意思一而再再而三得晾着对方了，就是想再拖也是在加工条款上压压价。
可比当年与他谈合作的那个人可强多了。
“你上次说你叫林烨？”袁纪辉突然问。
“是，”林烨说，“双木林，烨然的烨。”
“我记住你了，这样吧，”袁纪辉放下合同，“明天一早我就要回峡江了，届时你和.....”
话没说完，袁纪辉的手机又响了，响铃与上回不同，是首轻快活泼的沙雕歌曲，铃声一响起让整个严肃的交谈现场秒换了风格。
“我家住在捧呼湾~年年吃鸡蛋~没有筷子没有碗~用手拨鸡蛋~坐在门前的马桶上~看母鸡下蛋~下到凌晨两点半~下出个王扒蛋~”
第33章
“......”助理尴尬地朝林烨笑笑。
林烨权当做没听见。
袁纪辉心里痛骂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他换的专属铃声。
“喂！”他怒气冲冲接起。
那头的袁耀泣不成声，一把鼻涕一把泪：“爸、爸....”
就这两声已经把袁纪辉给吓到了，陡然心头发慌：“怎么了儿子,你慢慢说,出什么事儿了？”
“爸、爸爸我杀人了，你救救我，你一定要救救我.....”
昏暗的楼道回响着哭声,袁耀真的慌了，眼泪鼻涕直往下淌。
他一冲动揍了那个爆破师，结果人那么不禁揍，当场吐了血,人直挺挺往地上栽倒根本不像演的,有人冲上来扶爆破师傅，可他跟死了一样一动不动，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种可能，年纪大的人毛病多，这一拳兴许砸出了突发性猝死或者脑溢血。
他有可能杀人了！
顾不上再多想，他冲出片场找了地方躲起来，手机关机,之后顺着马路走拦了辆私家车撒谎说是从人贩子手里逃出来了，自己爸爸是新覃市公安局的,只要把他送到新覃市公安局门口就行，司机当场信了,毕竟犯事儿的人谁也不能去公安局啊，到了门口,袁耀一下车一溜烟就跑了，找了家酒店躲起来。
他没身份证没钱,开不了房，于是逃入安全通道等着老爸来救。
袁纪辉脸色发白。
儿子出了事，他哪里还有闲工夫谈生意，拔腿就走，跑着步冲出了办公大楼，转念一想事情大条了，回身喝止了随行的助理，可林烨此时哪能放过，正是袁纪辉松口要签下合同的关键时刻。
[爸，问在碧海大酒店的安前同、道，你千万不要带别人来！]
上车后袁纪辉收到了儿子的短信。
一句话里好几个错别字还有错乱标点，不用想也知道这孩子有多慌张，他吩咐司机：“去碧海大酒店。”
“好的袁总，”司机一脚油门驶出了分部工厂。
林烨一路跟上。
当看到林烨跟来，袁纪辉也无法了，两人一起进了酒店，袁耀哭得特别惨，他是第一次跪在地上求他爸，他打电话前网上搜了，满16周岁的未成年人杀人照样要负刑事责任。
“爸，爸我不想坐牢啊，我知道我错了，我以后肯定学乖，我再也不闯祸了，爸爸，你救救我.....还有你别告诉顾叔叔，我听说徐英彦就是他送进局子里的！”
“啊啊啊啊，爸错了啊啊.....”
“我要是坐牢，我妈一定难受死.....”
亲生儿子哭得两只眼睛像核桃，抓着老子的裤腿不放，两只膝盖跪在楼梯间都磕破皮了。
说不心软是假，袁纪辉的脑子被孩子哭得嗡嗡响，很乱。
突然，林烨扬起手。
啪！
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抽在袁耀脸上，查到袁耀躲藏处的顾钧推开楼梯间门的当口正好看见林烨扇人的模样。
不由得眉梢一挑。
林烨道：“袁总，儿子什么时候开始教都不算晚，但是该怎么教得心里有数，现在他闯祸闹出了一条人命，将来就可能有第二个、第三个受害人，所以我的建议是马上送他去公安局自首，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
这一巴掌抽得袁耀停止了哭泣，也把袁纪辉给抽醒了。
人命关天的大事上怎么能含糊！
袁耀泪眼汪汪，不可置信看着林烨：“......”
酒会那天你明明笑得很温柔的亚子！
为什么现在这么凶残？！！
不过这件事闹到最后是乌龙一场，被揍的道具师傅根本没死，人家身上带着吐血胶囊呢，故意吓一吓这没说两句话就上手干架的熊孩子，袁耀顽劣是顽劣了点，但是哪见过把人打到吐血的场面，下意识就是逃跑，习惯了把烂摊子留给他爸处理。
之后林烨陪着他们上公安局，给了袁耀好一个教训。
而了解到事情原委的顾钧有第一时间通知袁纪辉，但不巧那时袁纪辉的手机没电关机了，后来充上了电却一直忙厂里的事没及时查看，错漏了消息。
等事情处理完已是后半夜，袁纪辉才想起来还有签约的事，就冲着林烨那一巴掌他肯定了林烨的人品，没有为了达成合作去帮他设想一些不法的藏匿手段，因此当下拍板让林烨抽时间去峡江总部直接签约。
话回例会。
林烨简单阐述了昨晚的突发状况，将袁耀打人事件用“闯了点祸”一笔概括。
“照你这么说昨晚的事只有你和袁总、袁总的儿子，还有顾先生知道，可是他们能来公司为你作证吗？”蔡志安咄咄逼人，“少数人知道也就算了，大可以勒令他们不要以讹传讹，但现在是全公司上下都在议论，谁能保证不会再往外传？我们公司的形象还要不要了？”
各领导默不作声，眼观鼻鼻观心，实则都在等着林烨如何作答。
连陆文昊的神情也比平时严肃，不过他能坐到今天这把椅子上不单单是能力强，也是会看人会用人，他相信林烨不会那么做：“今天的会议过后，我希望传公司小道消息的八卦群不会再存在，诸位能将更多的精力用在工作上，而不是捕风捉影的谣言，事情也到此为止了，如果还有人提及并且传谣，我会让相关部门介入调查，Wallace不需要搬弄是非的员工。”
以陆文昊的性格，闹严重了来一次职场整顿也是有可能的。
陶漫雪看向蔡志安，蔡志安眼里的不甘比她还浓。这瓜吃到一半就草草收尾，在座的其他人心里多少还有点遗憾，毕竟能从做事一丝不苟的林烨身上听到八卦可不容易。
正当所有人以为要散会时，林烨开了口：“陆总，闭口不提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我能自证。”
目光又齐刷刷转向林烨。
这瓜又能接着吃了！
能自证当然是最好，陆文昊点头。
其实刚才林烨没搭理蔡志安是在整理笔电内的资料，他朝坐在靠墙位置的Kaylin道：“帮我开一下屏幕。”
“好，马上！”Kaylin蹭得站起来，利索地将会议室里的大屏幕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