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等了二十来分钟，车门哗啦一声开了。
顾钧上车，柳雨紧随其后。
“顾哥，”宋陈晨打招呼，要低头时又看了眼顾钧道，“你今天戴隐形眼镜了？”
一听，柳雨赶紧朝他摇摇头，示意不要再说了。
顾钧没回应，刀削面容冷峻异常，连随便应一声都懒得敷衍已说明了问题。
宋陈晨明白过来，后头几人也立时噤了声，司机挺直腰背充当只会开车的机器人，并且开得相当稳，明明在座的不管是老板还是员工都是熟人，却诡异得安静而紧绷。
[晨哥，顾哥的眼镜是被他自己捏碎的。]柳雨坐在顾钧后面，发信息给宋陈晨。
宋陈晨：[出什么事了？]
柳雨：[我不知道啊，我上楼送衣服的时候顾哥心情就不好了，到现在没说过一个字。]
“停车，”不说话的男人突然说话了。
“哦哦哦，马上，”司机答应得飞快，立马靠边准备刹车。
“顾哥怎么了？”柳雨询问。
顾钧夹紧了眉头，眼底是散不去的阴霾：“我有事，募捐活动由你和陈晨代表我和工作室出席。”
柳雨啊了一声，接着车子刚停稳，顾钧就拉开车门下去了，晚宴露不露面说重要也不是特别重要，只要捐助款到位就有了实际意义上的帮助，不管是以个人名义还是工作室，顾哥每年都是募捐双份的上亿款项，今年也不会例外，可是他不露面要找什么说辞呢？
“顾哥你去哪儿啊？”柳雨扒到窗口探出脑袋急问，“你做什么去，我上台该说点什么！！”
长腿跨进了一辆计程车，顾钧吩咐司机：“去机场。”
计程车迅速汇入车流。
看着人走了，柳雨才缩回身体，看看后座发懵的几人，再看看宋陈晨，大伙儿都一头雾水。
宋陈晨转了转眼珠子，问柳雨：“顾哥是不是恋爱了？”
柳雨：“.......？”
不可能吧？？
城市霓虹掠过车窗，男人的面容在夜景的光斑中忽明忽暗，他有些粗暴地扯开领口，眼神阴郁烦躁。
看到那两张照片，所有伪装的平静顷刻间被倾覆，怒火是翻倍地汹涌而来，醋意滚滚，这不是打翻一瓶醋，而是把整个醋海都搅动了。
林烨，对着别的男人笑得亲密。
林烨真的有了新的恋人。
林烨林烨…
这个曾夜夜撩拨他，让他放心底的人是不是在这段时间里同样朝别人故持高傲又撒着娇地喊着要抱？
这晚，顾钧连夜回到了新覃市。
*
展会的第二天，林烨照旧提前到了展厅监督和布置工作。
大型展会通常会持续数天或者一周以上，这次服装展便是为期七天，有足够时间让观展商们进行行业间的交流。
上午开放没多久，展位前便吸引来了不少客户，不仅是Wallace自身有知名度，宣传做得好，也是展位设计得新颖，这点上林烨在心里给了蔡志安肯定，虽说蔡志安经常搞内部竞争，但在外部竞争上同样不留余力。
正接待客户，贴着衣服内袋的手机发出震动。
林烨唤人来接替他介绍，走到一旁接起电话：“喂。”
“林烨，展会的事你先放一放，赶紧回来开会，”陈建闵火急火燎。
这边工作安排得妥当，按照流程接待就不会出岔子，林烨走开没问题，但陈建闵打他电话就奇了：“陈经理，什么事这么急？”
抬腕看了眼表，展会是九点开始，现在十点，他在现场才待了一个小时。
陈建闵着急说：“宋陈晨的宣传片还能不能用不好说了，那些宣传册宣传单都不用的他的封面吗，顾钧现在要撤回，你赶紧回来吧，帮着出谋划策一下看看怎么改他才能满意，或者你来劝劝他。”
顾钧，在忙碌中意外出现了。
还是来找茬儿的。
林烨皱眉，展会才第二天，这些海报、广告片、宣传单都不能用后头用什么？
“到底什么情况，说清楚。”
“就....哎，”陈建闵一五一十把话说了。
他们与宋陈晨的代言合同里写明了是八月份开始拍摄，也就是说，合同正式生效日期在八月份，因此提前拍摄的宣传片不作数，他们使用就是侵权，新风工作室可以提起诉讼，弄不好还得赔偿。
“陈经理，当初谈的时候我帮你们拟的合同，写的可是签字起即日生效，你为什么改到八月份？”林烨来气了，他就是考虑到一旦代言谈成了，那么恰好赶上全球服装展，让签约艺人拍宣传片顺理成章，哪想到了今天展会都开始了还能出这么大的问题。
展会办不好，几个部门都要担责。
“人家宋陈晨档期排得满，咱们是中途插进去的合作，不得等人家排出时间嘛，我就答应推迟了，”陈建闵为自己的错找补，“但是我有为公司考虑，咱们夏装已经全面上市，用不着后头补拍了，那从八月份开始拍新款秋装不是刚好吗？服装展的事我还提过一嘴，那个执行经纪亲口说的，能安排出时间的话提前拍些宣传广告也不是不可以，所以....”
所以，即便合同是八月份生效，市场部却仍旧联系了对方来拍摄。
结果好了，被人倒打一耙。
“那什么，”陈建闵自知理亏，不敢大声，“其实吧，事情也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比如？”
“比如你来劝劝他，把咱们这次的拍摄补充进合同里不就成了？没有违反合同，咱们就没有侵权啊。”
“你说得轻松，顾钧有那么好说话吗？”林烨冷笑。
“.......”陈建闵没话了。
自从和顾钧分手，林烨就没考虑过与他再见面，哪天不巧碰到彼此也应该是互相当做陌生人擦肩而过，不想这么快又要见了。
交代好Kaylin负责展会的工作，他赶往公司。
一出电梯小齐就来了，专门等着呢，他大步跟在林烨身侧及时汇报会议室内的状况：“老大，现在的情况是这样，顾先生有两点不满意，第一，咱们没有按照合同约定的时间来进行工作，第二，他对宣传片的品质不满，要求我们撤回展会上的宣传广告，这么一来那些宣传册也不能用了，现在是要么撤回，要么重拍。”
“重拍？宋陈晨来了吗？他有时间？”语速比平时快。
小齐摇头：“没来，没时间。”
那不成死局了？
“还有别的吗？”
“没了。”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大会议室门口，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小齐麻溜儿退场，林烨推开门，盛飞扬、蔡志安都在，还有陈建闵与设计部总监，连陆总都亲自到场。
而刚进来，他便听到了曾熟悉的声音，高高在上、无情冷酷，单凭自己的决策不给人留余地。
“我可以随时取消与Wallace的合作，违约金我赔得起，但Wallace也要做好应诉的准备。”
会议室的长桌分两侧，一边是Wallace，一边是新风工作室，顾钧就坐陆文昊对面，右手搭着椅子扶手，说话间缓缓抬眼朝林烨看来，今天的他少了眼镜，神情里的压迫感更直观和锐利了。
除了陆文昊，其他人也看向林烨。
林烨无惧任何注视。
“林经理，你总算来了，”陈建闵主动帮他拉开椅子，位置在他们中间，靠着盛飞扬左侧。
陆文昊道：“顾先生，这话严重了，双方合作肯定都是本着最大诚意，刚才代总监的话不是您认为的意思，我们是希望还有其他的解决方式.....”
盛飞扬偏头与林烨低语，说在他来之前代和顺不知好歹顶撞了顾钧，话里意思指顾钧做事不地道，所以惹了对方不快才有了刚才的重话。
林烨听着，略点了点头。
此时陆文昊的话也说完了，态度上拿出了作为领导人能给予对方的最高礼遇，就等着顾钧怎么说了。
合作，是双赢，打官司，那是两败俱伤。
在林烨看来，顾钧没必要咬着不放，陈建闵先前在电话里说的不无道理，事情可大可小，只看顾钧的态度而已，但选择后者对大家都没有好处，所以顾钧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没事的时候总要抽一下？
他正思考。
顾钧的矛头对准了他，目光锐利扎人：“林经理，你认为，该怎么解决？”
“对对，林经理，你来说两句，”陈建闵盼着他力挽狂澜。
在进来之后林烨就看清了当下的形式，蔡志安眼观鼻鼻观心，因为顾钧是极其不好应付的那类客户，所以他是打算明哲保身，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盛飞扬在负责与GM的合作，而GM那边和顾钧还有牵扯，他不好得罪，陈建闵则硬不起来，代和顺又说错了话，气势别说去和顾钧比拟了，就是比顾钧身边带来的助理还矮了一大截，都顶不上用。
不用想就知道陆总有多头疼。
但林烨还没琢磨出来顾钧究竟抱着什么目的做这件事，只能先说些车轱辘话。
“顾先生，我不希望好不容易谈成的合作最后以解约结尾，不管是对您还是对我们公司都没有好处，虽然提前拍摄确实有违合同，但宋先生的工作不白干，可以额外追加一个合作协议，Wallace支付相应报酬，还有一点进来前我了解了，您觉得宣传片效果不好，可能是单独拿来看不够亮眼，可是配合我们服装展的展位设计、推出的新品来看在目标客户群上定位精准，有独特卖点。”
“而且我刚从展会过来，大部分客户是被宋先生的宣传片吸引，说明这支片子的效果很好，”林烨将对方高高捧起，“您还有质疑的话，不妨到展会来看一看？”
在工作上林烨抛开了私人恩怨，说话不卑不亢，有理有据，而某人的眼神锁着他不愿挪开半分。
待他把话说完了，顾钧不紧不慢道：“既然是你提议，这几天就由你来陪同我观展。”
林烨抿住唇。
看一眼就足够的事情，为什么要几天？
第51章
两三天是几天,五六天也是几天。
在林烨来之前，陈建闵没多少话，现在是滔滔不绝：“林经理,你就好好陪顾先生看看展会,时装秀啊，别的展位啊，你也可以带他去逛逛,正好了解了解别家品牌有哪些优势哪些特点，最好是能拖着他到展会最后一天，到时候宣传片撤了就撤了，结束了还有什么影响,是不是？”
“陈经理,你把林经理当什么，7天展会还剩下6天，全陪着一个客户，别人的生意不做了？”盛飞扬出言怼他。
“不是，其他客户也可以接待嘛，一同接待不行吗？”陈建闵反驳。
“好了，”陆文昊发话,终止了两人争吵，但不得不提醒陈建闵,“这次事情解决后，我不想再看到类似的严重错误,市场部的本职工作也不要再推到其他部门身上，否则我要市场部来做什么？”
这番话十分严厉,有着“严重错误”的评价就代表着市场部的年终奖是肯定没了，作为经理还得带头做出深刻检讨。
陈建闵脸色发白,扣奖金和检讨是小事，就怕到年底的人事调动上保不住他部门经理的位置。
“Julia的身体怎么样了？”陆文昊问盛飞扬。
Julia是设计部的总设计师，也是部门总监，但因身体状况差住院有段时间了，因此代理总监的头衔才落到了代和顺头上，这个时候问起她，显然是对代和顺最近的处事开始不满，怕是这代理职位要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