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刚落便停了。
柳雨轻手轻脚将手里的剧本、新来艺人的宣传策划资料放在办公桌上，免得把顾钧吵醒了。
顾哥最近会在办公室打瞌睡，就像现在这样,松散地抱着双臂,坐在皮椅内微微低着头，然而睡眠时间通常会很短，也很浅。
刚放下资料,顾钧醒了，眼里充斥着血丝。
“顾哥，我吵醒你了？”柳雨小心说。
顾钧捏了下眉心，倦意浮现在脸上,看着桌上的资料问：“下午还有什么安排？”
柳雨说：“行程上没什么,晨哥今天正式开始拍摄Wallace的宣传广告和秋季新款，已经过去他们那边摄影棚了，顾哥你要去看看的话我等会儿就备车，剩下就是谷溪和尚彬的事，他们的工作已经全部交接过来了，谷溪之前一直是活跃在小荧幕上，郑总的意思是想让咱们帮他走上大荧幕....”
所谓小荧幕,是影视行业里面的代指，小荧幕通常指电视剧的播放平台,大荧幕则代表是院线电影。
郑总的心思显而易见，他是看中了电影的票房收入和影响力,也是因为他们工作室有宋陈晨这位招牌艺人在，演绎十部电影能有六七部达到票房大几十个亿,搁谁谁不心动。
郑绍宏就差直说要让他们把谷溪培养成第二个宋陈晨了。
正说着，负责带这两位艺人的江奉进来了：“顾哥,我帮谷溪选的两个剧本，剧组那边也联系过了，随时可以过去试戏，然后这两个剧本呢一个是青春偶像，校园的，挺适合他，戏份也多，还有一部是动作片，虽说戏份少了点，但演好了肯定出彩，不过他那个演技嘛.....还是有待加强。”
“顾哥，你觉得给他选偶像剧好还是动作片好？两部电影撞拍摄时间了，只能二选一，”江奉问。
“圈里的偶像还少吗，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顾钧挑出动作片的本子，“没有演技就去磨。”
“行，”江奉转头要出去，想到什么又说，“对了，那个尚彬才来我们工作室人已经飘了开始耍大牌了，要不要冷他一段时间？”
顾钧注视着江奉。
看得江奉冷汗潺潺，懂了懂了，这些小事他自己拿主意就行，立马快步出了办公室。
“顾哥，需要我泡杯咖啡过来吗？”柳雨问。
顾钧点头。
……
下午三点左右，顾钧出发去了Wallace安排的拍摄地点，得知他到场，陈建闵也随即赶到，亲自陪同顾钧监督拍摄工作，就怕有什么问题底下的人不能及时反馈，而顾钧的性格又太难伺候，万一又要毁约，届时不管什么原因，市场部肯定是难辞其咎。
陈建闵站在顾钧身旁，一边夸宋陈晨的形象好，一边介绍摄影师多么专业，就怕顾钧有不满意，可是他说了一堆都不见顾钧回应他，现场只有工作人员时不时调整设备和摄影师指导动作的声音，气氛尴尬。
当然，尴尬的只有陈建闵。
他眼珠子一转，想到了能聊的话题：“顾先生，上次您不是说了吗，要求生产部的林经理参与拍摄工作，可是他最近出差了，短时间内回不来，哎呀，林经理真是我们公司骨干啊，哪儿哪儿都少不了他。”
聊林烨，你总能唠两句了吧。
陈建闵十分得意，这马屁肯定不能拍在马腿上。
但是一说完，他发现顾钧的脸色更冷了，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他还收获了顾钧身边助理的瞪眼攻击。
柳雨心道这个大傻缺，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
自打上次帮顾哥搬家后，他就没再遇见过林先生，也没听顾哥要求订浪漫一点儿的餐厅，而且顾哥还回原来的别墅住了，他猜测大概率是顾哥和林先生之间出了问题，所以才导致这样。
顾哥看着正常，其实精神状况不好，从一个星期前开始，眼里的血丝就没褪去过。
柳雨瞪着陈建闵，陈建闵讪讪笑了笑。
接了通电话后，顾钧先离开了摄影棚，离开前也没说什么，陈建闵大松一口气。
拍摄休息的间隙，柳雨把《快乐生活》节目组发来的资料交给宋陈晨：“晨哥，这是节目组的拍摄地点，每一期都会转一次场，这份是拍摄内容，有本子，流程和环节都在这里了，大部分还是即兴发挥，后期会剪辑，他们邀请的人员名单也发给我了，还有份拍摄内容的保密协议要签....初步是这样，后期如果有变动我及时通知你。”
他把整理的资料一份份说明白。
“好，我回头看，”宋陈晨大致翻了翻，把资料都交给助理，说到题外话，“我看顾哥今天不像是来看我拍摄，他怎么了，像个游魂一样。”
宋陈晨在场地中心，一眼望去，围着他的工作人员、摄影师、旁观的Wallace的领导都能看清楚，其中包括顾钧。
然而顾钧表面是看着他，眼神却是穿透他不知道看向哪里，神情严肃，眉宇暗沉，像在思考，更像放空了一切，目色幽深却空洞。
“晨哥你也发现了啊，”柳雨找到了一起八卦的对象，滔滔不绝，“顾哥最近一直这样，早上来得比我们所有人都早，走得比我们所有人都晚，好一点呢，他眼球里只有几根血丝，精神差一点呢，两只眼睛就像被刀子扎过似的红，有时候坐在办公室里就能打瞌睡睡过去，以前可没这种情况，我怀疑顾哥是成宿成宿没睡好。”
“嚯，我说呢，”给宋陈晨补妆的化妆师插话，“他的脸色特别黑，我还以为又对拍摄不满意。”
宋陈晨用吸管喝了口水问：“原因呢？你天天跟着顾哥跑，他为什么这样总有原因吧？”
“这个.....”柳雨挠挠头，觉得顾哥和林先生闹矛盾只是他猜测，没有百分百肯定，“具体我也不清楚，就是.....我发现的时候就这样了。”
“哎，顾哥心思沉，我们哪能猜得透，”化妆师说。
一旁小助理忍不住也参与话题：“不会是顾哥失恋了吧？”
化妆师：“可能吗，他恋爱我相信，但他从头发丝到脚指头哪有一点会恋爱脑的样子？”
小助理：“也是....”
*
来电的是叶莹，喊顾钧今晚回家吃晚饭，于是他直接从拍摄地回的家里。
“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来这么早，”叶莹在楼上敷面膜，打电话才刚半个小时前，她匆忙下楼喊阿姨提前做晚饭。
“妈，”顾钧进门。
“诶，”叶莹取了面膜，抽了纸巾抹干脸道，“你来早了，晚饭才刚开始做呢，你要是饿，我先切点水果拿点面包给你？”
“不用，”顾钧在客厅坐下，拿了遥控器打开电视机。
叶莹观察着他，看不出什么异样，只是脸色不太好：“最近工作室忙吗？”
“不忙，”顾钧说。
“昨天我让你爸陪我去影院看电影去了，陈晨的电影真是不错，导演导得好，剧情也好，还把我给看哭了，”叶莹找话题与儿子聊天，顾钧翻着频道，懒散地应了一声。
叶莹又问：“你知道我说的是哪部电影吗？”
顾钧看着电视里播放的搞笑综艺，面无表情：“不知道。”
叶莹泄气：“自己带的艺人，哪部电影上映你都不知道？你还有心思在工作上吗？”
顾钧这才挪动视线看向她：“妈，你去看看晚饭好了没有，我饿了。”
“......”叶莹无语，“三分钟前我才告诉你，晚饭刚开始做呢，你当阿姨有三头六臂？”
顾钧沉默，又转了个频道，画面换成了悬疑片，诡异音乐竟然和当下的气氛有着一致步调，叶莹夺过遥控器把频道换了，自己儿子到底怎么了她还看不出来吗。
不就是为情所困，一颗心都挂林烨身上了，林烨跑了他魂儿也没了。
她语重心长劝说：“林烨出差的事儿我和你爸都知道了，明显是人家对你没意思，躲着你，不然能说走就走吗，你要是心里不痛快呢，把手里的工作放一放，出去旅旅游散散心。”
“我知道，”顾钧道，神情没有波澜，看似平静，“都过去了。”
“真的？”叶莹半信半疑。
顾钧道：“真的。”
疗愈情伤总要有个过程，叶莹理解，再过上几天兴许儿子真好了：“行吧，你要觉得过去了，妈妈就放心了。”
“嗯。”
六点左右，顾竞峰也回来了，同来的还有顾钧二叔，也就是顾竞峰的亲弟弟顾胜业。
顾胜业同在顾氏集团工作，担任重要职位，过来吃饭是常事，顾胜业也喜欢拉着顾钧聊，侄子能力强有手腕，总是能比他们先一步洞察商机，可惜的是他还不想接手家里的事业。
到九点多，顾胜业才走，顾钧与他前后脚出的门，出去夜跑。
叶莹叮嘱了他早点回来。
一夜过去，天还没亮，天空灰蒙蒙笼着，顾竞峰被晨尿憋醒了，上完厕所回来顺手拉开了窗帘，望见院子里走进来的人，眼睛眯了眯，赶紧把老婆叫起来，指着窗外气道：“你看看你看看，让你儿子早点回来，他还真早，早上回来的！”
“什么？”叶莹迷糊着走到窗边，只看到儿子半个身影，已经进屋了，但她视力好得很，顾钧穿的分明是昨晚出去夜跑的运动装，无奈叹气，“哪里是过去了，根本就是过不去，天天折腾自己呢，这年头过劳猝死的还少吗，他就不怕白发人送黑发人？”
“.......”顾竞峰捂住她嘴，“赶紧呸呸呸。”
第74章
贺乐乐早早来到了公司大楼。
她在一楼大厅遇到了同事王彤,两个人聊着天进入电梯。
“我们的工作熟悉了就不难，除去对艺人的包装、宣传策划需要费点脑筋，其他的日程表,包括演出、拍摄、采访这类活动只要提前确认好地点,时间，双方认可，一般就出不了岔子,而且我们工作室还有一点好处，因为有顾哥在，很多像代言，出席商务活动都不需要我们亲自去谈,人家自己会找上门来。”王彤热情地给贺乐乐讲工作。
贺乐乐用力点头：“好的彤姐,以后我有哪里做得不对的，你得多提醒我。”
“放轻松，”王彤拍拍她肩膀，“不懂的不会的不确定的，你只管问，可以找我也可以找柳雨，总之每件事你确认到位就错不了。”
“嗯！”
到了工作室,贺乐乐放下包，早上她赶地铁没来得及吃早饭,到了这边大楼外才买的早点：“彤姐，你早饭吃过了吗？要不要来个包子,我买多了。”
“是吗，正好我早上吃得少。”
“诺,给。”
贺乐乐递了个包子过去，自己手里的包子咬了一大口,结果不小心噎住了，手忙脚乱拿水杯时摔了杯子，两人赶忙收拾。
工作室最里头的门开了。
贺乐乐听见动静看过去，顾钧从办公室走出来，紧张道：“老板早。”
“顾哥你今天也这么早啊，”王彤也打招呼，手里的玻璃碎片扔进垃圾桶。
“早，”顾钧沉声吐出一个字，接着便进了茶水间。
贺乐乐看向王彤，小声说：“吓死我了，是不是我刚才掉了杯子吵到老板了，所以他就出来了？”
“不是吧，”王彤摇了摇头，“我看顾哥挺累的样子，才出来冲咖啡吧。”
“哦.....”
柳雨来了后，王彤向他指了指里间的办公室，意思顾哥来了。
柳雨心里很复杂，想帮上点忙吧，帮不上，问呢，搞不好是揭顾哥的伤疤，思来想去他只好保持沉默，做好自己平时该做的。
第二天，他来得比贺乐乐和王彤还早，但顾哥仍旧更早。
第三天第四天也是如此，第五天，柳雨泡了咖啡进办公室，但是办公室里空空如也，人没有来，直到下午也不见顾哥身影，不过即便他不来，他们的工作也是有条不紊进行，只是有些商业合同需要老板签字。
第六天，柳雨整理好要签的文件送到别墅，却在楼下客厅的茶几上发现了几盒药。
他朝楼梯方向看了眼，然后拿起药盒查看，有镇痛类药物，也有治疗神经衰弱的精神类药物，药盒下面压着门诊单与处方，主诉是失眠，肌肉关节痛。
“一直这么下去，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啊...”柳雨捏着药盒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