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第一次不明白,那这次顾钧不懂也懂了,林烨在故意刁难他:“第一杯倒的就是温水,不会烫着你,这杯水也没全部换冷水,哪儿冷了,你又在和我闹?”
“嗯,我不好伺候,脾气比你想得差,现在就会使唤你,将来要是勉强在一起了,我不定怎么折腾,”说故意有些,说试探也是,兴许还掺了点撒娇,谁知道呢,林烨也说不清楚,大约是生病脆弱时更想要些好话,想要顾钧哄他,可是心里还有芥蒂,不可能像以前那么直白说出来。
“不怕你折腾,但先把药吃了,”顾钧坐到床头,揽过林烨靠在怀里,亲手把药和水喂到林烨嘴边,有些事不消说,因为心疼,因为喜欢,自然而然便能做了,他低声哄他,“你听话,先吃药,之后想怎么折腾我就怎么折腾,我不会有怨言。”
“你确定?”林烨依言吃了药,又说,“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就不耐烦了。”
“这话能拿来形容我和你?”
“我不介意你叫我爸。”
“特定场合里,你也可以反过来叫我。”
什么特定场合,林烨心思一转就明白了,手肘撞向顾钧胸口直骂无耻,说完咳起来,顾钧轻轻拍着他后背,又喝过水才好一些,但因咳嗽,他脸色泛起潮红,呼吸也有短暂的急促。
顾钧将他搂得更紧,心脏也始终揪着:“以后不准生病了。”
“生病哪是自己不想得就能不得的,”林烨在他肩窝里蹭蹭,让脑袋枕得更舒服,双臂穿过顾钧腰际抱着。
一点小主动如落入心湖的小石子,漾开一圈圈涟漪,也很惊讶,但顾钧很少外露情绪,高兴不高兴都是差不多的表情,但眼神已柔软得一塌糊涂。
“要不要躺下来,躺着舒服,”他道。
“不想动,头晕,”顾钧的体温让他觉得舒服,房间里的空调开着冷,关了热,靠着有温度的胸膛反而刚刚好。
顾钧求之不得,试探问:“我坐进来?”
“嗯,”林烨应允。
顾钧坐进床里,重新抱过林烨,恍然有些不真实,但又真切得心里踏实。
彼此拥着,房间里再没人说话,时间安静流淌,之前在医院里睡过一觉,林烨没那么困,只闭目休息了短暂的十几分,然后问道:“你突然跑过来,手里的工作呢?撒手不管了?”
等了会儿,没有声音回答他。
他抬头去看顾钧,对方就这么搂着他,靠坐在床头睡着了。
从前天夜里到昨晚,再到今天,期间顾钧有过朝负荷的运动量,又坐了四五个小时的飞机赶到酒店陪林烨上医院,他没过合眼,就是林烨吊水时都没打个瞌睡,现在安心了,喜欢的人又乖顺得在自己身边,卸了心里重负后巨大疲惫感倾轧,没两分钟便睡沉了。
林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顾钧侧脸,半干的头发散落额前,微低着头,比起清醒时的锋利,此刻这副熟睡的五官柔和得多。
他还没接受顾钧,但已经开始对他心软。
心情也越来越复杂。
注意到顾钧脖子上被自己咬出的牙印,林烨叹气,伸手够到边柜上药袋里的消毒药水,用棉签沾了碘伏小心涂抹,然后用嘴吹了吹,突然意识到自己傻气,人都睡着了,还会觉得疼吗?
手机在这时来电,听铃声就不是自己的。林烨挪开顾钧手臂,下床到书桌边,来电是顾钧妈妈,该把人叫醒接电话还是接着让他睡?
正犹豫,铃声停了。
再看顾钧,靠在床头纹丝不动,是很累吗?
“咳....”林烨咳了声,喉咙里有白天没有的干痛,他用手背抵住嘴唇尽力把咳嗽压下去,同时快步到洗手间关上门,压低声音又闷咳了一阵,之后简单洗漱换了睡衣回到床里睡觉。
房间内留了盏暖色的床头灯。
时间到了后半夜的时候顾钧醒了,醒来第一反应是察觉怀里空空如也,一颗心脏倏地高高悬起,看见林烨就躺在身边才舒展眉头。
林烨背对着他,丝滑的酒红色睡衣滑落到了胳膊,露出了大半肩头。
他拾起领口一角,把林烨肩头遮了。
可睡着的了人慢慢转了身,面朝顾钧,睡衣很宽松,衣襟没有扣子,只有腰带,而林烨习惯了腰带随便一系,从来不打结,每次睡醒只要指尖一挑,睡衣便能从肩头滑落到脚跟,或者直接留在床上,因此这一转过来时腰带已经散了,比起刚才只露肩头,此时更香艳,上半身几乎全露了。
“生了病也能要人命,”顾钧深吸气,帮林烨将睡衣弄好才躺下来把人抱入怀里,也把被子拉好。
林烨唔了声,今晚浅眠,眼皮稍稍露了条缝隙,咕哝了句:“你醒了?”
顾钧僵了一瞬,怕林烨推开他,没敢抱太紧,道:“醒了,接着睡吧。”
“你妈妈来过电话了,”林烨说。
“说什么了?”
“我没接,我又不是你对象,我没有资格接。”
“知道你不喜欢我,不用经常提醒。”
“知道了,以后每天都会提醒你,”林烨说着,身体却更贴近顾钧,温热呼吸萦绕在男人颈项间,唇瓣亲了亲凸起的喉结上,还亲了不止一下,柔柔软软似棉花擦过,一条手臂缠到顾钧腰上,窝在胸膛紧实的怀里挨得紧密。
如果说顾钧的心思沉得如海,那么此刻平静的海已翻涌起滚滚巨浪,一层一层扑打着焦灼又惊喜的心情。
嘴上说不喜欢,身体却要粘他,林烨到底是对他动情了还是没动情?
究竟哪句话真哪句话假?
两具身体贴在一起,林烨清楚感受到什么,为了确认还重新蹭了蹭,问道:“你怎么应了?”
“你好意思问我?”顾大经纪人的脸都黑了。
林烨坏得很:“有什么不好意思,我可以再问一遍,一百遍,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在我生病的时候还有禽兽思想,顾钧你还有人性吗?”
顾钧也有内心五味杂陈的时候,太阳穴突突跳,气道:“快睡觉!我去冲个凉。”
“别,”林烨抱紧他腰身,只管放火不管死活,“不准去冲凉,你现在的体温我抱着舒服,冲了凉我会冷,你自己冷静冷静。”
顾钧咬牙切齿,额头青筋都冒出来了:“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魔鬼?”
第78章
病好痊愈总有个过程。
林烨发烧了三天,前两天38度以上,到了第三天逐渐变成了低烧,到第四天清晨起来,精神状态基本恢复了健康,难得才会咳嗽一声,期间工厂的工作是小齐和余涛全权负责,从工厂回来后再做简单的汇报。
而这边的指导工作也接近了尾声。
这天小齐和余涛照常来到房间,对于有第四人在场他们已从惊讶转变成平静,可某人气场太大,虽然平静,但有种顶着巨大压力的僵硬感,束手束脚。
“经理,这是第三批样衣了,我全带来了,边角走线都符合我们的标准,调针、浮线都没有,”小齐一边说,一边挑拣了一款套在扛来的模特身上,余涛帮忙扶着模特,免得倒了。
服装的质量合不合格,还需要参考其外观,整体的平整度、对称度、明暗线的线路顺直度等。
林烨过目了一遍,剩下的便是写报告汇总工作内容,之后例行下几天工厂便可以回国了:“辛苦你们了。”
“哪有,都是我们分内的工作,经理您客气了,”小齐嘿嘿笑。
余涛不会说奉承话,只弱声附和:“对、对。”
说着,余光瞄了眼坐在书桌旁用笔电的男人,小齐也跟着看去,不过很快收回视线。
林烨又道:“你们吃过饭了吗?等下一起吃饭。”
“吃过了吃过了,”小齐忙说,搡了下余涛,“我们回来的时候肚子太饿,就先吃了点东西,已经饱了。”
“对,对,”余涛还是那两个字。
“好,饿了你们自己叫餐,或者晚点再去餐厅,我和....”林烨微顿了下,看向顾钧,说顾钧是客户的话,哪有和客户住一间房的道理,说是男友,他还没承认关系,不过尴尬是不会有的,自然道,“我和他就先去自助餐厅吃饭了。”
入住的酒店有两家餐厅,一家是自助,并且提供中餐,还有一家是西餐厅。
看出来小齐和余涛很拘谨,平常“老大”的称呼也不喊了,一口一个经理,还用上了敬语,是因为有顾钧不自在,因此林烨不勉强,也点明自己去哪家餐厅,免得他们溜达的时候撞上。
“经理,那您快点和顾先生去用餐吧,我和余涛把这里收拾了,”小齐说。
林烨点头。
把样衣都整理好后,小齐和余涛速速离开。
林烨拿上房卡和手机与顾钧去餐厅,顾钧走在他身边,手里端着餐盘,问道:“对海鲜过敏吗?”
“不过敏,”林烨说。
顾钧夹了波龙,挑了中间肥美的肉段,又添了些淡水虾,林烨道:“少夹一些,剥起来麻烦。”
“我剥,”顾钧就没打算让他动手,“寿司喜欢吗?”
“喜欢。”
“甜点呢?”
“太甜的不要,腻牙,”林烨自己也挑选了点食物,一只小盘子装不了多少,装了点水果和一份牛肉就满了,他把盘子交给顾钧,“你去放。”
餐桌不远,来回一趟一分钟,顾钧回到林烨身边,接手端过虾饺和流沙包,两人往回走,林烨不知不觉开始翻旧账:“我记得我们以前吃饭,你都没这么热情过,不冷不热也没有笑脸。”
他们在餐桌位置上坐下,顾钧不慌不忙剥着虾,心里却紧了紧,嘴上找能说得过去的借口:“那段时间很忙,每天考虑的都是工作,对其他事才不太上心。”
林烨淡嘲:“所以连吃完饭送我的时间都没有。”
“保证,以后不会了,”顾钧将剥好的虾放入他碗里。
“谁和你有以后,”林烨一口把虾吃掉,慢慢咀嚼,冷白手背撑在下颌处,一手拿起橙汁喝了口,一点舌尖微露舔过唇瓣。
顾钧注意着林烨,视线从那抹淡粉划过:“我认为我的抱枕当得很称职,按你们Wallace的质量标准,合格率应该是100%,还有相当长的使用年限。”
林烨扬唇:“得寸进尺,你的试用期按天来算就不错了,按年?想多了。”
“做人总要怀抱希望。”
这几天晚上他们同睡一张床,林烨并不抵触顾钧的怀抱,顾钧时常有错觉林烨其实不厌恶他,只是口不对心,但也不敢抱着十分的肯定。
冷峻面容浮现一丝苦涩。
林烨立马捕捉到了:“怎么了?”
顾钧道:“没想过自己有今天,明知道你心里的人不是我,还非要倒贴。”
对这话林烨有疑惑,听意思是顾钧认为他有别的喜欢的人?他没表现出疑问,抽了张纸巾抹去嘴角的一点酱汁,回想出国前他们吵架那次,顾钧说过一句话:
他能给的,我都能给。
他,谁?
陆文昊?
嗤,林烨在心里发笑,简直离了大谱了,他还从这个男人眼里解读到了另一层信息,他在试探他,试探他是不是真有喜欢的人,而且眼巴巴等着他否认。
林烨拿过刀叉,慢条斯理切牛排:“是你自己来的菲律宾,我没求过你。”
这不是顾钧想听的回答。
他想要的,林烨不知道该不该给,在国外他可以暂时放下那些事任性一回,随自己喜欢去做事,等回国他还会是原来那个他:“不过谢谢你的照顾,我现在身体好了,你亲口承诺,我病好了你就走,不会耽误一分钟。”
开始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