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闲跳着脚骂他,江盏跑得飞快。
不过那条腿到底没好彻底,跑了一会儿就疼的厉害。
最终他跑到了自己养伤的地方。
那里不为外人知道,就像是个秘密基地。
他躲在洞里,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看到了匆匆赶来的顾楚。
顾楚的腿实在不灵便,他走得很急,差点摔倒。
江盏露出头叫了两声,顾楚听到他的叫声走得更急了。
顾楚把他捉到怀里,打了他的屁股。
江盏:“……”
江盏悲愤欲死,这辈子第一次被人大屁股,虽然是以狗的形态,但也是被人打了屁股。
顾楚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只是惊魂未定道:“你咬他做什么,你咬他一口,他就把你当做眼中钉。还会找借口打死你,你知不知道。”
江盏舔了舔顾楚的手心。
他很干净。
自从被顾楚带回家,顾楚经常给他洗澡,吃得东西都是一样的,他不像是其他流浪狗一身病,所以舔一下在安全范围内。
顾楚:“撒娇也没用,这几天我给你偷偷送吃得来,你不要回去了。”
江盏轻轻叫了两声。
顾楚抱着他,又揉了揉他的脑袋。
不过江盏那条狗腿最终还是没能恢复到完全正常。
顾楚有些愧疚,江盏倒是觉得他们一人一狗都瘸着一条腿,简直是绝配。
他还特意围着顾楚转圈圈,然后抬起自己那条腿得意洋洋地看着顾楚。
顾楚愣愣地看着眼前这只长相不怎么好看的狗,看着它努力逗自己开心的样子,不知为何,他心里一酸,然后抱着狗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江盏本意想安慰人,没想到把人安慰哭了。
他一开始有些着急,但看着顾楚痛哭流涕的模样,他突然又不急了。
这是一个一直在受委屈的孩子,他从来不哭,因为知道哭没有用。
如今能痛快大哭一场,散散心底的阴郁,也好。
江盏有点后悔自己不是人,如果他是一个人,他应该能把肩膀借出去,任由顾楚发泄着自己的委屈。
第47章
江盏当狗当了三年。
他在专用的不锈钢盆里吃着顾楚给他拿的烤肉。
是的,自从江盏被顾楚给救了之后,他和顾楚吃得就一样。顾楚一开始是给他买不起狗粮,只能省点自己的馒头、鸡蛋和菜给他吃。
后来顾楚慢慢靠着卖瓶子做服务员手里攒了点钱后就给江盏买了狗粮,不是那种很贵的狗粮,但在顾楚能力范围内已经是最好的狗粮了。
但江盏不喜欢,顾楚给他倒在专用盆里,他躺在那里看都没看一眼。
虽然吧,顾楚家的伙食不咋滴,但至少还是人吃的东西。
狗粮这玩意儿江盏实在是下不去口。
顾楚见他不吃,有点心疼狗粮说他不识好歹,但并没有逼迫他,而是把狗粮拿给其他流浪狗了。
从那之后,顾楚吃什么,江盏就吃什么。
顾楚碗里有两块肉,肯定会留一块给江盏。
顾楚的舅舅章闲心情不好时骂顾楚浪费粮食,顾楚只做听不见。
江盏到底是个人,有点聪明劲儿,他懂看人脸色。所以当章闲输了牌脸色不好时,他就跑出去,跑到那个所谓的秘密基地,不让章闲拿它出气,也不让自己成为章闲攻击顾楚的把柄。
看到章闲红光满面时,他就回到家里,那时顾楚就算给他吃点肉章闲也只是嘟囔几句而不会拳打脚踢。当然,为了显示自己的价值,江盏还抓了几次小偷。
虽然他们家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但这几次行为完全体现了一条狗的价值。
棚户区其他人还因此特意对着章闲感激了一番,说他们家养了一条好狗。
这也是章闲没强硬把他给扔出去的最大缘由。
初中三年顾楚又长高了不少,有一米八的样子,只是还是营养不良,脸色不是很正。从初二开始他他开始每天晚上在烧烤摊上帮忙。
小地方也没有那么多规矩说不能用童工,再说顾楚那个大高个往烧烤摊前一站,谁能想到他还没成年。
夏天烧烤摊的生意极好,顾楚每次前去都带着江盏。
江盏吃得烤肉是顾楚烤的,费用从他那不多的工资里扣出。
当然,江盏的吃饭盆也是顾楚每天洗刷好的,干干净净。
烧烤的老板和客人都说没见过狗这么矫情的。
顾楚只笑不吭声,然后继续给江盏烤肉。
顾楚挣的钱一部分留给自己当生活费,一部分偶尔要被章闲搜走,还有一部分拿出来给爷爷买药看病。
在那个家里,老人是顾楚的责任。
顾楚没有太大的物质欲,又或者说他不能有物质欲。
接触这么久,江盏只看到了顾楚对一样东西流露向往的模样。
糖炒栗子。
不过顾楚兜里没钱,有钱也舍不得买。
然后江盏干了一件当人时从来没干过的事,偷了小摊上老板一袋糖炒栗子。
被老板追的差点跑断腿。
还挨了两棍,还好栗子没撒。
顾楚找到他后,把他狠狠骂了一顿。
顾楚真的很害怕,怕这条命运和他很像的流浪狗被人家当街给打死。
最后栗子进了一人一狗肚子里。
栗子的味道很一般,顾楚吃得很慢,他坐在地上和身边的狗说着心里话。他已经快记不起父母的样子了,但他记得有一年他们给自己买的糖炒栗子。
他站在旁边,父母牵着他的手,给他喂一颗特腾腾的糖炒栗子。
后来再也没有人给他买过糖炒栗子了。
江盏缩在顾楚身边听他低声讲着往事。
江盏有时很烦躁,为什么时间过得这么慢,时间要是能快点走,那顾楚就能早点摆脱现在的生活。等顾楚站在高位上时,他就再也不会为了买不起一袋能怀念父母的糖炒栗子难受了。
对于顾楚的现状,江盏第一次觉得无能为力。
章闲不止一次对顾楚说不要上学了,上学也没太大的用处。
现在顾楚个子高高壮壮,完全可以去打工。
工地搬砖一个月也有不少钱呢。
每每听到这话,顾楚就用那双阴沉沉的眸子盯着他看。
章闲被看得心里发毛,站起身想动手顾楚还没有动作,江盏就支棱起来,一副他敢动一下就咬死他的凶残模样。
章闲被江盏的凶狠和顾楚的阴森吓得一跳。
他已经很久没和顾楚动手了,上次动手是章闲嘴里没味,想把江盏逮了吃掉。
顾楚拿着凳子拍到了桌子上,差点拍到章闲头上,把章闲吓得够呛。
顾楚说不要动他的狗,要不然大不了大家一起完蛋。
顾楚说,上学的费用他自己会挣,不会用章闲的钱,让他放心。
章闲知道顾楚的底线,到底没动江盏。
江盏在成为狗之前没过过穷日子,他想到自己银行卡里的费用,一些过年的压岁钱什么的,能拿出来给顾楚的话能让他好好生活几年。
但海市和京市离的太远,他累死都拿不出来。
这就是作为狗的不好之处。
他就算能拿到银行卡,又该怎么去取钱?
他现在是狗,那这个时代的他又是什么模样?退一万步他就算真取到钱,那现在的他报警了,警察调取监控一看是一条狗在取钱,那还不把他削成片来研究啊。
江盏现在能做的就是少吃肉多吃馒头,能给顾楚省点钱就省点钱。
不过他心里也有别的计划,他记得远在京市的自己很快就会出现在海市。
和顾楚所接受的教育不同,他从小被当做接班人培养,除了上课,每天还有各种老师给他上课。
学习是一方面,还有击剑、搏击这些课。
每天的时间都安排的明明白白,这个时间他应该会从京市来到海市名义上是祭拜祖母,实际上是逃避现实。
没办法,生而为人,就算情绪再怎么稳定也有叛逆的时候。
江盏这个时间也很叛逆,他也会在没人看到的地方嗷嗷叫,发疯似的大喊几声,痛骂那个快把他压垮的家庭。甚至想把一切都丢掉,做他们那个家里认为最叛逆的事。
父不疼母不爱,爷爷只当自己是工具人,这种日子有什么好过的,还不如一直在这个地方陪着祖母。
现在回过头想,自己的性格也挺疯。
只是有人疯于表面,有人疯于内里罢了。
顾楚父母的坟墓也在枫山墓园,如果两人能碰上,以他的性子,看到这样的顾楚应该会帮助一番吧。
哪怕不多的照顾,对顾楚来说也够了。
江盏计划的很好。
顾楚有空就会去祭拜父母,以前是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