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没人, 杂物间也没人, 最后还有洗手间。走廊里被人们匆匆扔下的杂物到处都是, 时咎跑过去开洗手间的门的时候正好门从里面打开了,里面有人走出来,见到里面的人的一瞬间, 时咎愣了一下。
里面急匆匆要出来的人也愣住了。
时咎皱眉:“舟之覆?你在这做什么?”
舟之覆立刻恢复正常,他不屑翻了白眼:“当然是救人啊,洗手间没人了,换别的地方看吧。”说完他就推开时咎走了。
时咎看了一眼那个匆忙离开的背影,毫不犹豫又冲进了洗手间,每个地方都查看了一圈,确实没有人,也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舟之覆这种人会好心来救人?怎么看都是鬼鬼祟祟的。
政务大楼不高,他来回跑了两趟,确认没人的时候便又匆匆下楼。
文明中心的人几乎都被遣散出去,外面停了一排警车和救护车,救护车来了几辆又开走一些,不多时先前的又回来了。
绿化带被灰尘裹得已经看不清是什么颜色,但能看清的是它旁边躺了两具尸体。
时咎急匆匆走在广场上,踩着隆起或残缺的瓷砖地板,想着刚刚季水风说的他们会去科研院,毫不犹豫也往那边走去。
就在这时,“啊€€€€!!”一声被拉长的惨叫从右后方传来,那惨叫似乎正以某种速度接近。
时咎停下脚步猛然回头,瞳孔骤缩€€€€一个火人朝他冲了过来!
又是自焚的人!那人似乎早就失去意识,但火烧的痛楚又无比清晰,他在痛苦的惨叫中想抓住周围一切可能,所以就那么直直朝时咎扑了过来,速度快得不像是肉体凡胎。
那团火映在时咎的瞳孔,他迅速闪身,火人则猛地扑空,径直摔出去几米远,一团火在地上蠕动,能闻到烧焦的油的味道。
以为这样就结束了,谁料火人僵直两秒再次摇摇晃晃站起来,竟是想再次冲过来。
“砰!”一声枪响,那个火人刚抬起一只脚,身体像不受控晃动一下,整个人原地倒下去,让那团火在原地燃烧着。
时咎转头,正好看到季山月严肃地收枪并走过来,他在不远处喊了一句:“臭崽子!没事哈?”
时咎松了口气,朝他微微点头。
浓烟散去,广场上横七竖八倒了好些尸体,几栋楼的人似乎也被转移得差不多了。时咎看到沉皑在和言威与单赫说什么,但没多会儿他又面无表情去找季水风了,停了一会儿,季水风离开。
不远处的季山月一拍时咎的胳膊:“你跑这儿来干什么?”
时咎回揍了他一拳:“你管我?”
“哟?”季山月打量他,又摸了摸自己被打的地方,“这一拳不错啊,沉皑教你的?”
时咎没理他,因为他看见沉皑走过来了。
“怎么回事?”时咎直接问沉皑。
沉皑侧过头,垂下目光,扫了一眼地上到处的尸体,说:“两位能力者。”
季山月拍拍时咎的肩:“€€,问我啊。俩犯病的哥们,好巧不巧的,一个是微型爆炸,一个是物体放大,不知道怎么凑一起的,硬扔了几个大型炸弹出来,专炸科研院啊,还好我来得快,能力给他俩削了。”他一做抹脖子的动作,随后又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对面。
顺着示意的方向看过去,时咎注意到就是绿化带旁边那两具尸体。
“嗯。”沉皑微微点头,“如果本身被感染,惊吓会加快他们发病的进度,所以……”
地上躺的尸体有被击毙的,有被自然杀死的,自杀的,还有火烧死的,一片触目惊心。
时咎望向科研院,那是文明中心最高的楼,不,应该是他在恩德诺见过最高的楼。
不过感染者的轰炸并没有击穿这个地方,大部分的攻击都在门口或墙体,也许是建筑本身的安全等级够高,所以墙砖掉了,装饰烧了,这栋楼还是稳稳地伫立着,如果不是因为惊吓,这栋楼里的人一窝蜂地往外逃,逃的过程中拥挤踩踏,出去后又在外面被袭击,或许伤员不会那么多。
相反其他的楼则幸运很多,起源实验室门口有一个炸弹坑,其余的都在广场上。
时咎猜想他们被困在电梯里的时候,最后那一声巨响应该就是炸到实验室门口这一颗。
季山月挥挥手,嗤笑说:“炸科研院可真是打错算盘了,没有哪栋楼比科研院坚固难攻啊。”
时咎转回头,随口问了句:“为什么?”
“设计。”沉皑淡淡道,“楼梯设计和用材,恩德诺最先进的科技,代表科技最高,楼层最高。”
他顿了一下,想起之前和时咎在图书馆看的历史课里似乎没有讲这些,便继续说道:“和掌权者法案一起出的:恩德诺的所有建筑不得高于文明科学研究院。”
时咎歪了歪头,又重复问了一边:“为什么?”
“科技推动文明发展,不可或缺的一环,没有科学,很多东西都会变成空中楼阁,这里是恩德诺科技的集合。”
时咎抬头去看这栋高楼,又看了眼旁边的楼,问:“掌权者大楼都不能超过科研院?”
“不能。”
时咎恍惚间想起在欧洲也有这样的说法,整个城市的建筑修建不得高于主教堂,代表一种虔诚的信仰。
这一晚在广场上忙碌的人很多,掌权者大楼紧急发布了一则通知:暂时关闭文明中心。
关闭文明中心广场往来城市的通道,只留一条紧急通道,非掌权者大楼授权禁止出入。
只是他们的通知下得很急,以至于很大部分人并没有来得及离开,便全然被锁在文明中心内。
掌权者大楼兴许也发现了事情的不同寻常,这次虚疑病的二次余波,确实只发生在文明中心内部人员身上,就像病毒真的发展出意识一样。
一扇巨大的门,那如同古神伸手刻写了六个字的刀锋,从未关闭过的门狠狠砸在地上,轰鸣的声音传了很远,将文明中心与城区分割成各自独立的两个世界。
公民之间在沸腾,这是有史以来文明中心第一次关闭大门,一次历史性事件,各个地方都在报导,但公民的意思更倾向于希望文明中心早日度过难关。
好在,城区公民的正常生活并没有因此受影响。
“但是这很奇怪啊,为什么文明中心乱成一团,城区居然安然无恙。”季山月不理解地说。
他们三个都在沉皑的办公室,被强行关押在文明中心内,暂时都没什么事做,便白天跑过来热闹。
时咎半躺在沙发上,慵懒地说:“不好吗?至少公民正常生活。”
“好吧。”季山月泄气,他的目光一转,看到了放在地上的乐器盒,问道,“这是什么东西?装啥了?”
时咎微微抬眼,换了个姿势躺,躺的时候被脖环扯住了,他伸手调整一下,漫不经心回答:“我的琴。”
季山月“噢噢”两声,脸上的肉一堆,嘿嘿笑起来说:“快给爷爷我整一段,改善改善心情。”
时咎打了个哈欠:“你不配。”
季山月:“?”
季山月抬头看向沉皑,想告状,但沉皑在处理他堆积的文件,根本没空关注唠嗑的两人。前两天还有一摞,现在只剩不到一根手指的高度了,做完这些,他暂时没有任何工作了。
文明中心关闭,往好处想,他们全部都休假了。
被哽了的季山月心里骂骂咧咧,不爽道:“什么你不配我不配,妈的小王八,不来一段,你整个琴放这儿给鬼听啊?”
这时候忽然沉皑抬起头,他的手顿了两秒,平静地说:“给我听的。”说完就像无事发生一样埋头继续看自己的文件。
嘴都张开了的时咎又默默闭上了,他本来想说给自己听的,也行,反正哽住季山月就行了。
季山月这回是真心梗了,他脸上的肉颤抖着,分不清是故意还是气,他晃晃悠悠抬起手,指了指时咎,又指了指沉皑,眼睛瞪着,脸都憋红了才说出一句:“说你俩没有点关系,爷爷我还真不信了。”
“啊。”时咎轻叹一声,笑道,“也没说没关系啊。”
季山月疯狂出气的鼻孔撑很大,他一拍沙发,骂骂咧咧道:“妈的,啥时候的事啊,沉皑你也不说!”
沉皑不搭理他。
时咎倒是微微点头,正儿八经道:“其实有一段时间了。”
“嘶。”季山月跟听八卦一样,往时咎旁边挪了挪,凑近他悄悄问,“哪一步了?”
时咎的脸抽了一下,因为想笑但强行憋住了,他清了下嗓来缓解自己差点暴露的不自然,低声又清晰,一个字一个字说:“每、一、步。”
季山月直立起身体,困惑的眼神看向沉皑。
被视线扫射的沉皑抬头,冷冷看了季山月一眼,目光又瞥到时咎身上。
他确实适合去当演员。
时咎还等着沉皑澄清、揭穿他,再看季山月爆炸呢,结果沉皑给了个冷漠的眼神后没有下文了。
时咎心想,看来沉皑真的不是很想理他。
徒留季山月望着窗外白茫茫的天。
沉默中,门被推开了,季水风默默走进来,她的手里拿着手机,表情也不太对,季山月一看过去就觉得有问题,立刻问:“姐,怎么了?”
季水风沉默片刻,说:“有什么办法可以离开文明中心不被发现吗?”
第56章 新的目的地
“啊?”季山月完全没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 思索半天,不确定地说,“好像不行吧, 所有通道都关了,应急的那个也得拿到许可吧。”他看向沉皑求证。
“嗯。”沉皑在椅子上坐着, 他闭着眼,淡淡回答着。
季水风叹气, 进来在季山月旁边坐下,无力地说:“刚刚接到医院的电话, 平叔也走了。”
季山月张大嘴, 没能说出来话。
很多年前的季水风就在想, 如果有一天她能成为掌权者,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废除掌权者法案。
百年前的公民需要领袖是因为千万年他们都这么走过来, 突然有一天, 这个中心化的人没有了,公民也像失去了大脑, 于是他们支持这样一个类似精神领袖一般的人物存在, 但百年后一切都变了, 公民不见得还需要这么一个角色存在,如果文明中心的存在是便于文明发展,那掌权者就是一席废位,偏偏还容易出现言威这样, 得到权力便妄想独裁的人, 现在有言威, 以后或许还有别人。
她和沉皑从小为了争夺这个未来的掌权者之位,互相竞争互相帮助,最开始也不那么和谐, 后来又变成了朋友,但某一天沉皑说不想坐这个位置,让她一定要坚持。后来的言威却只想让言不恩上位,言不恩是一个心思只在周遭事物上的小女生,她做不了掌权者。
多想,可以让恩德诺因为有自己而有光明璀璨的未来。
但好像一切都在远去,就像死去的阿修、平叔。
到底要如何推翻言威这座高塔?
季水风捂着脸坐在沙发上,旁边三个人没人说话。
“叮€€€€”沉皑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不是电话,是信息的声音,他拿起来看,接着便皱起眉头。
文明中心再度发布了一则新闻:所有能力者在广场集合。
季水风放下手机,忧心忡忡道:“他们现在要把所有能力者运往教化所。”
“什么?!”季山月“噌”一下就站起来了,他满脸的震惊,说话都要不利索了,“他大爷的,他,言威,单赫,他们疯了?教化所啊?去教化所干什么?”
那是一个类似于禁地的存在,因为不合格而运输过去的人越来越难回来。
季水风朝他严肃地点头。
时咎慢慢坐直身体,他举手:“问个问题,我算能力者吗?”
“你怎么不算?瞬移到大爷家了还不算!”季山月骂道。
季水风想说什么,但没说出来,她也不知道时咎算不算,但在掌权者的眼里,他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