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做梦时请别说谎 第99章

时咎想告诉沉皑自己这个猜想,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你们好。”

这样的声音出现在这样的空间,来得令人惊惧万分,时咎只感觉头皮一炸,见鬼一样立刻后退两步一下撞进沉皑怀里,被他用力接住。

沉皑立刻把时咎拦在自己身后,肌肉绷紧迅速转身,冷冷问:“谁?”

这搞不清来头的异度空间里,有人。

那人徐徐靠近,似乎知道自己吓到对方,放缓脚步,就停在离他们几米外不动了。

时咎全身都在戒备状态,警惕地盯着这个不应该出现的人。

一个女人,不高,白发黑眼,看上去知命之年,就堪堪站在两人对面,好像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那一刹那,时咎忽然察觉到沉皑身体的僵硬。

时咎同时一怔,低声问:“怎么了?”

沉皑愣在原地,目不转睛盯着眼前的女人,不可置信。

时咎感觉到怪异,眼神再次瞟向这个女人。

确认不认识。

但沉皑好像认识。

怎么回事?

沉皑僵在原地,他在记忆里翻找了很久,一遍一遍去把名字和照片,和眼前这个人的脸对应上,才拧眉不确定问:“你……季雨雪?”

“啊?”闻言,时咎大吃一惊,他猛地看向这个女人。

连对方也没想到会被认出来,瞳孔瞬间睁大。

所有恩德诺的公民都记得这张脸,时咎也见过,只是图书馆匆匆一眼,他早就忘了。

“季,季雨雪?”时咎轻轻念出来这个名字,用难以相信的语调,这冲击震得他再往沉皑身边靠了下。

三个人僵持在原地,似乎谁都无法接受这个信息。

她不是已经……

半晌,女人看着沉皑的眼睛,率先开口:“我以为,永远不会再有人跟我说话。你的眼睛……你是,沉家的后人?”

她好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嗓子很哑,咬字也有些不清楚。

沉皑轻点头。

能说出“沉家”这两个字,只会是恩德诺的人。

但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已经去世两百多年了吗?

这里到底是哪里?

这么想着,时咎也直接开口问了:“您知道这是哪里吗?”

“您怎么在这里?”

却是和沉皑同时问出声。

季雨雪再次往前跨了一步,离他们再近些以看清楚他们的脸。

明明季雨雪看上去还不算老年,眼睛里却是藏不住的沧桑。

她说:“这是,梦的裂隙。”

“梦的裂隙?”时咎用气声喃喃道。

果然,刚刚沉皑问他,还有什么情况下,浑身伤会自愈。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入梦时。

在恩德诺受伤,醒了就恢复如初,再次进入恩德诺,又完全自愈。

他想到了梦这个途径,却一时没想明白是如何运作。

因为这件事,他曾经查过资料,甚至研究过平行时空的问题,假说认为他们的宇宙只是众多宇宙中的一个,存在相同或不同的宇宙常数与规则。一说是,本身就是各自的世界;另一说是同样的世界,由人的主观意识做出不同选择而分裂成无数个平行世界,只要不被观测,两个世界便呈现各自的形态且互相不打扰。

还有一种说法是由美国理论物理学家约翰€€惠勒和查理德€€费曼提出的,单一电子和其反向过程,同一电子解释整个宇宙,我就是你,就是一切。所以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是‘回家’,只是科学的宇宙里暂时不支持这种说法。

去他的科学。

现在发生的任何一件事,都无法用已知科学来解释。

季雨雪沉静很久,才娓娓道来:“这里就是,所有的宇宙。”

她微微转身,目光看向那些悠远和近处的扭曲物:“每个宇宙,每个星球,每个选择,每个故事,都在这里。”

她随手指了其中一个扭曲物,刚好,就是地球的那个。

她说:“这是其中一个故事的世界。”

接着,她的之间挪向另一处。

“这也是。”

“对于故事里的人来说,他们都是现实,但是对于我来说,他们都是梦里的故事。”

她的语气里没有太多情感,好像看多了这里成千上万的故事,已经再没有新鲜事。

时咎捏紧拳头,眼神不自觉慢慢扫过这宏大的空间。

每个人认为的现实,都是别人的梦;那些笔下创造的世界,又都在这里变成现实。

“所以,这是一个真实存在的空间?”时咎问。

“真实存在的空间……”季雨雪重新抿着时咎的问话,片刻,她淡淡解释,“从我有限的知识来看,这里是唯一真实的存在。”

她的重音在“唯一”上。

“神造了这个空间,衍生出无限的宇宙,宇宙中又生长出无数的世界,每个世界都是梦,也是现实。”

说到这里,她自嘲般笑笑:“如果你要问我又是谁造了那位神,我不知道,我从没有走出过这里。”

这里有无数的文明起始。

时咎曾经考虑宇宙问题的时候,从来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因为他知道人类的智慧太有限,即使尝试解读无限的宇宙,也只能解释出认知范围内、所谓合理的回答。

沉皑接着问:“所以您为什么在这里?您……还活着吗?为什么不回恩德诺?”

季雨雪愣了下,突然笑出来,或许太久没笑,那面部表情扯得生硬又疼痛,她叹气说:“回不去了。”

“为什么?”

“因为……”她的目光看向不远处,不知道是在凝视哪一个扭曲物,“因为我不是恩德诺的公民啊。”

时咎眉心一跳,立刻往前走了一步。

不是恩德诺的公民,却在恩德诺的历史里有记载,他们是不是类似的情况?

季雨雪起先是点头,后又摇头:“我从梦中掉入这个裂隙,恩德诺是我的选择。”

“这里的每幅画,都是一个世界,我来的世界,叫海拉。”她轻描淡写。

大千世界里一个不起眼、蛮荒的近四维世界。

她世界的人崇尚勾心斗角、祭祀与死神,但并不崇尚死亡,而是死神只是他们世界的一个物种,一个自诩生物链顶端的物种,以捕食那里的人们为食,衰老是死神对人们的长期豢养,生病是不听话的惩罚,死亡则是最后的成全。

人们永远活在恐惧里,他们都不知道死神们的下一个目标是谁,便形成了“及时行乐”的教条,及时行乐包括对他人生命的践踏,对正义的蔑视,对爱的排斥。

季雨雪是个例外。

季雨雪本是一位生物科学家,但她相信爱,便在海拉宣扬爱的教义,却被海拉人恶意传言,她是由她的母亲未婚而孕生下的,这种兆头非常不详,违背了海拉长期以来“恐惧”的传统文化。

他们担心季雨雪惹恼死神,便将她钉死在十字架上,用以提前献祭给死神们。

也许是内心的怜悯与爱,让她求得了所有宇宙这位造物主的垂怜。十字架上的季雨雪分不清自己是还醒着还是睡着,在死亡弥留之际,她来到这个裂隙里。

这一切,本都是她将死时的梦。

海拉与恩德诺的世界在这个裂隙里,距离如此近,以至于季雨雪看到了恩德诺的战争,她心生怜悯想介入,谁知真进入了恩德诺。

她把四维天生的能力带入了恩德诺:透明化。同时看到内部与外部,虽然诸多限制,但还是影响了她到来后遇到的人。

恩德诺本没有能力、没有异能的。

她只是堪堪遇到沉初光,一拍即合,诞下了他们的后代。

从此季、沉两家有了能力。

她叹气,回忆说:“我只是受够了海拉的猜疑与不信任,看到恩德诺的战争,我想改变这里,我期望没有战争,大家都互相信任,才借助我的能力来研究思维透明,一开始也只是研究,并没有想在短时间内真的用上,但是我没想到……”

她突然哽咽。

她毁了这里。

她没想到她来到恩德诺,同时带来了海拉的“死神”。

猜疑、虚妄,本就是海拉的日常,像一种全民免疫的病毒,在海拉不值一提。

可这病毒在相对更加善良的恩德诺,变成了瘟疫。

公民不仅发动战争,还遭受瘟疫。

在同沉初光宣扬爱的活动中,她研究的思维透明不得不在极短时间内被提上来,而在人们彼此看见内心时,瘟疫停止了。

那一天,季雨雪突然明白“死神”的天敌。

第109章 梦的裂隙

“不猜忌, 不疑惑。”她说。

不猜忌,不疑惑。时咎顿感觉汗毛直立,他记得这六个字, 刻在他当时住的监狱的墙上。

察觉到对方忽然屏住的呼吸,沉皑反手抓紧时咎的手, 手指柔和在他掌心摩挲,再看向季雨雪低声问:“您说的, 海拉的死神,就是虚疑病对吗?”

季雨雪重重点头。

所以它本不是一种病毒, 它就是一种生物, 是生物, 便有自己的思想。

“所以……”时咎告诉季雨雪恩德诺近期发生的事,虚疑病的卷土重来以及感染目标。

听完季雨雪无奈笑了笑:“猎杀公民, 是因为他们的怀疑和虚妄, 如果他们肯彼此信任、团结一致,死神就不会找上他们, 我想也是因为它发现公民间存在爱的凝聚, 可文明中心充斥太多勾心斗角, 迅速转移目标了吧。”

时咎当时设想过这个可能性,但这个假说过于泛灵论,也只能是朋友间茶余饭后的假设,却没想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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