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做梦时请别说谎 第116章

第二件事是重建起源实验室大楼;

第三件事是取消阶级,曾经的阶级是为了统一管理,为独裁集权做准备,但公民不需要;

第四件事是致力于起源进化仪器的升级,这项升级很快完成:取消申请通道。公民之间无条件对所有人开放,这件事对大部分的公民都没有变化,因为他们本身就是无条件开放,所以消息发出来的投票里,以绝对优势通过这一改变。

思维无条件透明实验投入使用的第一个参与者就是沉皑,就在今天。

进化依然需要检测,但科研院已经在着重投入人力物力研究可以一视同仁进化的仪器了。

走到广场绿化带旁边,沉皑的手便自然搂上时咎的肩,柔和问他:“外面热了,要不要去车里等?”

时咎奇怪看他一眼,不解道:“沉先生,我是什么脆弱的娃娃吗?”

“不是。”沉皑说,有些关心则乱了,“抱歉。”

时咎笑了下,将外套顺势脱下来拿在手里:“还好你提醒,真有点热。”

他抬头看了眼掌权者大楼,目光又瞥到新建的起源实验室了。

新的起源实验室就是时咎设计的,不过他能力有限,中途找了恩德诺几位有名的建筑美学家为他提参考意见。

曾经那两块石头堆叠一样的大楼被时咎认为是实用主义,尽管外观也颇有美学意义,里面只能算差强人意,所以时咎这回全改了。他想了一些古典现代相结合的设计,建筑底层是古典派的圆柱与拱门,强调优雅和对称;背后是传统大理石;前面主要是超OLED玻璃,集成显示技术,玻璃幕墙内外同时实时显示当前动态信息;顶部也是流线型玻璃幕墙;从外面看,就是一把侧躺着的透明提琴。

不知道别人喜不喜欢,但看样子沉皑还挺喜欢。

时咎用胳膊肘碰了下沉皑,轻声问:“你真对掌权者没兴趣啊?”

沉皑对他突然问这个问题感到想笑,他说:“放心,我当掌权者,和言不恩当掌权者,我们会做的事是一样的。”

“她会做什么?”

沉皑用下巴示意了一下正从掌权者大楼走出来的言不恩,低声道:“过段时间你就知道了。”他猜,他们这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最终的选择都是一样的。

目标是市立精神病院。

病院里,舟之覆刚刚从健身中心出来,他喘着气满身汗,脖子上搭了一条深绿色毛巾,拖着一双随时都要掉出去的破旧拖着,懒懒地往自己房间走。这一年他长了不少肉,又把这些肉练成了肌肉,让他看上去像一个正常男人而不是瘦得像纸片人了,只是头发依然没剪,始终维持在接近腰的地方。长期锻炼的结果,让他原本阴柔的面部终于多了一丝刚烈。

但他本人……他在走廊里遇到一个人就“嘿”一声跳人家面前吓唬人,结果拖鞋飞出去,“哎哟”一声,人差点滑倒。

依然没人理他,他只得努努嘴,绕着圈回去捡拖鞋穿,又跟螃蟹一样大摇大摆窜进自己房间洗澡。

回到房间,他随手习惯性地召唤何为出来,却发现刚刚自己根本没有收。

何为此时坐在窗边的椅子上,阳光也落在他身上,他正一页一页翻着精神病院图书室借来的书,安静得像一幅水彩画。他能触碰到这些死物,唯独触碰不到人,甚至活人若想攻击他,还会被打散,所以舟之覆从来没有放何为去过有别人的地方。他想是不是还有努力的余地?不知道亡灵大军的上限在哪。

见门被打开,何为的在注意力从书里抽离出来,他站起身体,礼貌道:“舟先生。”

舟之覆嘴里随意回答着,一副要说话不说话的样子把毛巾扔在凳子上,哼着小曲去洗澡了。等他出来的时候何为还站在原地,目光一直追随他。

舟之覆乜他一眼,随手打开洗手间的换气系统莫名其妙问:“看我干什么?”

何为很犹豫,他往前走一步,有话要说。

舟之覆就讨厌这种欲言又止,他不耐烦道:“有屁就放!”

何为喉头一动,挠头结巴说:“就,我,你之前送我的尸……我的身体回家,我的父母应该已经安葬了,但是再过几天就是我的生日,我可以,可以请求你带我回去吗?我想见我的父母。”他的语气诚恳,但却让舟之覆为难上了。

舟之覆“嘶”了一声,还真点头,在何为马上就要高兴道谢的时候又泼了盆冷水:“你说得很好,非常好,我同意。那么问题来了,我现在是个精神病,我怎么从医院出去?”

何为瞬间蔫了。

此时护士站外站着几个人,里面的人在对外面的访客解释:“舟先生还是老样子,会跟人聊天但总是惊叫,不过他习惯很好,每天健身和在公共图书室看书,会一直强调自己很忙,叫人别打扰他。”

一段时间里,时咎也分不清舟之覆是真疯了还是假疯了,突然就开始神神叨叨在监狱里大喊大叫,最后安全管理中心的人怀疑他精神异常,便给他做了测试,发现真的异常,于是就被送到这里来了。

送来一年,时咎和沉皑单独来看过几次,越到后面,时咎越发现这家伙是装疯卖傻,被戳破的舟之覆也不恼,甚至连沉皑都不避讳,直说他就是要干大事,精神病院环境比监狱好,所以他来了。

他要干什么大事?

这件大事在这天被解答了。

第129章 舍与得

舟之覆知道有人来了, 但他还是慢吞吞地开门,一开门见到是沉皑就直翻白眼,语气冲冲地问:“你来干什么?”后一眼看到时咎, 不爽的表情立刻就换成了欢迎,他说, “时咎时咎我的宝贝你来看我啦!”

时咎毫不犹豫抬腿就踢到舟之覆腹部,把他往后掀翻两米, 转头问沉皑:“没人会举报我殴打病人吧?”

沉皑冷漠:“不会。”

舟之覆捂着肚子装死装了好半天都没有人要来扶他一下的意思,他便自己站起来了, 这才看到后面还跟着言不恩。他立刻嘲讽道:“哟?掌权者呀, 我要跪吗?”

言不恩“啊”了一声, 立刻说:“不用。”

三个人一直站在门口,舟之覆也没有要让人进来的打算, 他的房间还算大, 于是他在这还算大的空间里踱步几秒钟,突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说:“我知道你们找我干什么的, 嘿嘿, 别说,我还真有点成果。请吧!”刚说完,他跟想起什么似的立刻改口,“不对, 我只请时咎宝贝一个人进来, 你俩, 出去。”他指了指沉皑和言不恩。

他“嘿嘿”两声,目光像在放光一样看时咎。

如果不是有求于他,他此时应该在地上头破血流。沉皑松开攥紧的拳头。他对舟之覆别的方面发疯都无感, 只是不太喜欢他调侃时咎,尽管知道他就是故意的。

沉皑和时咎对视了一眼,沉皑的眼神很冷漠,时咎朝他微微点头,沉皑这才转身出去,言不恩也跟着出去了。

门被关上,外面的声音被隔绝。时咎也没客气,随意从桌边抽了张椅子出来大大咧咧地坐下。

舟之覆眉头一跳,戏谑道:“哟?宝贝把我的房间当自己房间啦?”

时咎皱眉,烦躁道:“差不多得了,沉皑现在听不到!”每次舟之覆故意想恶心沉皑,最后被恶心到的都是他。

“哦,也是。”舟之覆突然反应过来,立刻变正常语气了。他坐回自己的单人床,习惯性翘起二郎腿,二话没说直接抬手召唤出了他的亡灵大军。

他召唤的还是何为,何为一出来,便问:“谁来了?”结果环视四周,就看到了时咎。

“十九!”何为走到时咎旁边,表情很开心。

时咎朝他点头,心里有些惊讶,因为之前来只是看了下舟之覆本人,并没有过问他能力的问题,不知道他召唤出何为已经可以直接有意识了。

时咎问他:“他们可以有意识多久?”

舟之覆瞥他一眼,整个人径直倒在床上,打了个哈欠说:“我哪知道,我又不怎么召唤别人,这蠢小子倒是一直有意识了。”

“一直?”

“你这是什么语气?”

时咎觉得自己就是很普通的疑惑语气。犹豫了一下问道:“你召唤过季水……季纯吗?”

舟之覆撩起被子盖在身上,像要睡了一样,慵懒地说:“召唤过啊,有意识,聊了几句,我跟她又没什么聊的,所以收了,不知道能持续多久。”

时咎不知道舟之覆最终找的什么办法做到的,但看来他的办法是有效的。既然已经能召唤出有意识的季纯,应该可以让言不恩知道了。于是他问:“为什么不让他们进来?只跟我说?”

舟之覆乜他一眼,嗤笑:“为什么?不想呗,我就要跟你单独相处,气死沉皑,至于言不恩……”他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不堪回首的过往,打了个冷颤,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噢不不不不我的妈,小女孩太可怕了,动不动哭得感天动地的,这谁顶得住,我有厌蠢症。”

时咎微笑:“你知道厌蠢症的本质是什么吗?”

“啥啊。”

时咎拉了个微笑轻声道:“是说这话的人自己不能接受自己蠢的那面,所以在别人身上看到他认为自己很蠢的那个特质,就会攻击别人。”

舟之覆“嘁”一声:“你别管!我就是厌蠢!”

一旁的何为忍不住出声解释:“十九你别听他胡说,他故意这么说的。”

舟之覆挑眉:“谁跟你说我故意的,我就是这么想的。”

何为的声音一下就弱了,他默默缩到时咎身后,小声嘀咕:“舟先生其实人很好,每天都陪我聊天,说话也很正常,不知道为什么一提到沉先生,还有一些其他人就阴阳怪气。”

那就不得不提到他们过去的恨与仇,不过是舟之覆单方面进行的。时咎轻声对他说“没事”,再转头问舟之覆:“你平时召唤亡灵大军吗?”

“我召唤个屁啊召唤!”舟之覆不耐烦说,他随手一抬,房间里立刻出现了许多淡蓝色影子,那些人影一出现,全部愣在原地,随后像看了什么恐怖片一样,一个个开始问这是哪,他们在哪,怎么了?复活了吗?仅仅十来秒,人影被舟之覆全部收回。

时咎怔怔地愣在原地,心里竟生出一丝风起云涌。他的亡灵大军有了意识与生前记忆,都产生了自主行为,被舟之覆放出来后,便不再受他控制了,那也意味着……

看到这个场景,舟之覆又有点烦,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把被子掀到地上,幽怨地说:“显然,我是世界上最不会无聊的人。”

时咎依然错愕,他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舟之覆“哼”了一声道:“你管我怎么做到的,我爱怎么做怎么做,如果不是让这蠢……”说到这他没说了,又一头扎进枕头里。

何为对于舟之覆来说到底是什么存在?用一句话形容是“暗室逢灯、绝渡逢舟”,可能是他漫长人生里第一束照下来的光,那光很微弱,微弱得不如一根稻草,但他还是想去抓,稻草断了,他便投射出稻草的影子。

时咎大概想明白了,刚好舟之覆这人是个完全的目标导向者,隙穴之窥,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只是他从想要掌权者的执念变成了想要何为恢复意识与记忆的执念,因为季川泽的存在,他知道这件事是能做到的,于是开始日复一日的尝试,或许监狱那个环境对他有阻碍,反正都是关着,精神病院是个更好的选择,为了这个目标,他装疯卖傻一整年。

极致的目标主义,山河皆可破,日月皆可遮。时咎觉得这种人还是值得尊敬,可敬又可怕。

但是,这也意味着……

时咎看了眼外面的阳光,平静地问:“之后你的亡灵大军都是这种状态了?”

舟之覆警觉:“干什么?沉皑要趁虚而入揍我啊?”

时咎:“……请不要把你的想法带入别人的想法里。”

“所以你问这个干什么?”舟之覆烦得要骂人了。

时咎说:“我只是在想,如果这样,亡灵大军就不再是听你指挥的军队了,有了生前记忆和思维的亡灵,他们就是另一种方式活着的人。”

舟之覆嘲讽的语气说:“那又怎样?”

€€€€为了目标付出一切,死不足惜。

跟在舟之覆身边这么久,何为也几乎全部了解了,他也很疑惑舟之覆的能力是怎么由全然受他控制但无意识的亡灵大军变成这样的,每次问,舟之覆都会恼羞成怒破口大骂叫他别管、别问!

舟之覆绝对不会说他是怎么做到的,以及他做了什么改变,一万个人从他尸体上踏过去他都不会说,他要把这个秘密带入坟墓,鞭他尸都好过让他说明原因。

时咎只能从当时季川泽的状态推断,这位老掌权者死前刚从教化所出来,抱着揭开掌权者阴谋的心态,为了公民的知情而自焚,燃的是生命最后一把火,就是他的良知;何为的死抱着类似的心态,他要保护舟之覆,是一种牺牲精神;季纯更是,最后一天她还是坚定地觉得自己要为公民奉献,最后死在悔恨里。

所以他猜测,舟之覆心里或多或少也要体验这些东西,包括他对何为清醒的执着,或许,在他目标主义导向的背后,也多了哪怕一丁点的情感驱动?看来疯也有疯的好处,为了完成自己想做的,可以毫无顾忌打破自己建立的规则。

无从得知。但言不恩知道季纯的亡灵也有意识后显然高兴起来,只是这份高兴化成她眉眼弯弯的弧度,像天边悬挂的新月,除此以外并不大吵大闹。

时咎感觉她越来越像季纯了,经历那些事后终于冷静下来,把情绪内化,整个人也柔和许多。

言不恩想见季纯,提到季纯,她才会出现曾经少女般的模样,眼睛快要迸射出光芒。

舟之覆站在打开的房间门口,倚靠着墙,懒懒散散地说:“可以召唤,但我不能给你白看,我要收费。”

言不恩郑重道:“你要多少?”

舟之覆眼里立刻闪过一丝狡黠的光,他“嘿嘿”一笑,说:“我只要听一句话。”

言不恩:“什么话?”

舟之覆清了清嗓,用他刻意伪装得洪亮而字正腔圆、声情并茂的声音说:“舟之覆天下第一!”就这几个字还说破音了。

言不恩犹豫,她的眼神四处飘忽,飘得像现在的心情。做够了心里建设,正要心一横说出口,就被舟之覆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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