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不能对狄萨弗森流露出害怕,对方越主动,他应该越欢喜才是。
“……当然。”乔密尔说道。
他背对着狄萨弗森,自然看不见男人盯着那一片密密麻麻的吻痕,目光灼灼,危险骇人。
狄萨弗森的指腹沿着自己留下的红印揉搓,青年白皙的皮肤上痕迹斑斑,从后颈蔓延到尾脊以下。直到数天后消失,都一直不曾被发现。
时间过了半晌,乔密尔确认了狄萨弗森没有反叛的打算,紧张感逐渐消失,他侧靠在石阶上,舒服而困顿地闭上了眼睛。
擦完上身,狄萨弗森又半跪在水中,替乔密尔按摩着脚,只不过不经意间,接触的部位越来越往上。
“嘶……”
碰到了某处,青年感到一丝刺痛,困倦的眼皮抬了抬。
“轻点。”他半清醒半无意识地嘟囔道,“这里不知道怎么弄的,破皮了……”
那是腿内侧的擦伤,大概是磕到了什么粗粝的物什,被磨破的。
“抱歉,殿下。”
男人轻声恭敬地道,可细看他的神情,便会发现毫无诚意。
好一会儿后,他眼中露出邪佞的笑意,补上了后半句话,“我下次会注意的。”
第49章 不安
久违地, 乔密尔再次收到了来自最开始那个神秘意识的告知。
还伴随着一幕幕血腥荒诞的画面:仿佛在哪里见过的方尖石塔,黑兜帽的怪人,绝美的花海中隐现残碎的肢体, 田野里耕牛在劳作,肥壮的马匹拉着一车车重物, 洒落一地暗红……
画面又一转,青年遍体鳞伤, 死得很惨。
赫然是他自己。
乔密尔从睡梦中惊坐而起。
心脏狂乱地跳动,他深呼吸平复,尝试着理解那缥缈的信息, 建立起逻辑。
如果没解读错, 他被提醒的是——要收回狄萨弗森目前过多的自由。
至于那些画面……难道是不这样做就会带来的后果吗?
……虽然没有确切依据, 但乔密尔难以克制地如此认为。
乔密尔抿了抿唇, 幽蓝的双瞳中闪过一抹犹疑与挣扎。
静坐许久,他忍不住下了床,踮着赤足朝布帘另一边的铁笼走去, 莫名想要悄悄看一眼狄萨弗森。
然而掀开布帘后, 乔密尔的视线穿过铁栏, 只看到床榻上凌乱的薄毯,他身形一僵。
空的!
出于放心他不再刻意去锁笼门,也没有经常让乔去监视狄萨弗森,这人大半夜的去哪里了?
狄萨弗森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到底还见了什么人?做过什么事?
乔密尔生出一股愠怒,正想不管不顾地去寻人, 这时他听到了上楼的脚步声。
跑到楼梯口一看, 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下方,一阶阶朝自己迈来。
夜色一团浓郁,看不清对方的神情, 只从那沉稳不变的步伐中,得知男人并没有因为自己发现了他的深夜失踪,而有任何慌乱。
“狄萨弗森,我好像没有允许你这么晚了还擅自出去!”
乔密尔咬了咬牙,盛气凌人地踏下楼梯,迫不及待要揪住狄萨弗森质问。
可稍一没注意,脚下踩空了一级,身体朝前一倾就要跌落下去。
他眼睛惊吓地睁大,与此同时前方的人影迅速逼近,一条健壮结实的手臂及时将他揽住,扣在怀中,阻止了危险的发生。
乔密尔愣了愣,而后立马重新端起凶肆的神情,道:“你去做什么了?”
“上厕所。”男人回道。
笼子里有解决小便的器皿,但显然狄萨弗森不愿意使用,乔密尔往常也没强制他。
“有人看守吗?”
“没有。”
乔密尔冷哼:“你去了多久?”
狄萨弗森没回话,似乎是不确定乔密尔是多久前醒来的,因此一时间无法说出一个合适的时长。
“你是在尝试看能不能逃走吗?”乔密尔直白地道。
他瞪着狄萨弗森,深吸着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狄萨弗森,不管你有多么恨我对你做那种事,都最好老实安分地待在我身边,否则本王子可不会心慈手软。”
男人依旧沉默,黑暗中熠熠的银眸俯视着他,过了好一会儿低声说道:“您要维持这样的姿势多久?”
“什么?”乔密尔等着对方卑顺,却冷不防听到这样一句提醒,才意识到被自己忽视的姿势有些怪异。
他快摔倒时下意识攀住了对方的臂膀,一大半重量都挂在狄萨弗森身上,两人的躯体紧紧贴着,能感到体温源源不断地传来。
他刚要松手,便又听见狄萨弗森说道:“殿下,夜里越来越凉了,您的脚应该会觉得冷吧。”
乔密尔闻言,踩在地板上的脚趾不自觉动了动,一片冰凉。
他微恼,狄萨弗森在岔开话题。
哼,这人远比自己所想的要狡猾。
乔密尔一用力,将狄萨弗森往旁边的石壁上一推,按着他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之前的话。”
“您是说让我老实安分地待在您身边么?”
狄萨弗森似乎是轻笑了下,但转瞬即逝,乔密尔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紧接着下一句,男人反问道:“具体怎样才算让您满意呢?”
乔密尔再次怔了片刻。
是他太敏感了吗?为什么总觉得狄萨弗森的态度和言行有了微妙的变化?男人已鲜少再有明显的怒意,看似低眉顺眼的表象之下,他感受到的是说不上来的阴沉深邃,犹如被黑暗中未知的潜伏者盯上。
乔密尔压下异样的感觉,强硬地对狄萨弗森说着:“当然是做一个听话的奴隶,永远不违抗我的指令,心甘情愿地接受我的临幸,取悦我、服侍我……”
接受?
男人心里发笑。
不,他不喜欢老实地被动接受这虚假的一切。
他喜欢主动地索取、侵占,拥有对漂亮的王子为所欲为的权力……让王子嚣张的表情变得羞恼又可怜,该多么有趣。
“现在需要我的服侍吗?殿下?”狄萨弗森突然说道。
乔密尔还没反应过来,忽地身子一轻,自己竟是被狄萨弗森抱了起来,朝前走去。
“你……”
男人边走边问说:“让您的双脚不触及冰凉的地面,避免着凉,是属于奴隶的职责吗?尊敬的王子殿下?”
无起无伏的语调读不出一丝情绪。
乔密尔语塞,觉得不太对,但又发作不出来。
狄萨弗森是在以这种方式让他思绪混乱,从而降低警惕性么?
后背挨到床面,对方将他轻轻放下后,便要离开,转身前,乔密尔蓦然一伸手,抓住了狄萨弗森的指尖。
男人垂下银眸,晦暗的目光从乔密尔的脸移动到那只白皙柔软的手,启唇问道:“您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乔密尔深深地看着他,过了几秒才道:“狄萨弗森,以后无论什么时候,你但凡离开我跟前半步,都得先经过我的允许。”
这样应该也算收回自由吧。
无法做到将对方牢牢锁于深笼,但至少也得让他时时刻刻处在自己眼皮底下。
害怕狄萨弗森与人合谋对自己不利并非主要,而是这件事情本身就让他极其难受。
不想看到,所以在发生前尽力防止。
他当然知道自己有多么过分,也许他的道德感本就薄弱,故选择将一条黑路走到底。
“上来,伺候我入睡。”
狄萨弗森:“……遵命。”
.
三日后,一套特别制作的华服被送来了乔密尔的宫院,是用于参加即将举办的祭神大典的。
将其送来的人也是位不速之客,莉罗夫人。
不同于往年,这届的祭神大典部分事务交给了神职人员以外的人操办,莉罗夫人就荣幸地担当了其中重要职责。除了送衣服,她来此还有一些仪式安排方面的事要与乔密尔交代。
森翳的庭院内,二人对坐于藤椅上。
“尊贵又美丽的乔密尔王子,不知道这样赞美您是否使您愉悦。”莉罗夫人浅笑着理了理裙摆,“实际上,三个月前我们就一致认定,由您来向爱与美丽之神献礼是最佳的选择。”
乔密尔不清楚这突如其来的安排,眉目阴郁地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项人选一直以来都是女性。”
“但这并非硬性规定,只是兰曼斯特自某年开始碰巧如此而已。”
莉罗笑了笑,又补充道:“而且,王子殿下,这也是一个大胆的尝试,或许真能给兰曼斯特带来改变。目前获得了大祭司的许可,便是最好的证明。”
兹事体大,不是乔密尔能推拒的。
他扫了眼放在跟前的衣服,被一张面纱吸引了注意,问:“为何需要戴这个?”
莉罗也不掩饰,回道:“鉴于您在民众之中的名声,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不会直接公开您的身份。”
“那为什么又要选我?”
“一切都是神的旨意。”
乔密尔几不可察地冷嗤了一声,莉罗又和他讲起当天具体的细节。
听着听着,乔密尔的眉头越蹙越深。
献礼前的幽闭,以及繁复的沐洗过程,个中让人难以接受的点就不说了,他还要被吊到高空中,赤.裸着让皎洁的月光漫照全身,诵念赞词。
这奇怪的仪式,说得尊贵却实则难挨且羞耻,以前都是遴选底层贵族,不会由王室成员去做,可用莉罗的话来说,这样的改变,才能显示对神明的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