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年还真是越来越没有年味了。
温末浅靠在椅背上歪头看向窗外,车径直驶离了市区直奔东郊。
越往东郊这人就越稀少, 给温末浅照成了一种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下两人、一车、一花束的错觉。
他用手轻轻抚摸着白色桔梗的花瓣,虽然他们未曾蒙面,但他想温曼依女士肯定是一位非常浪漫的女人。
他会替原主尽到应尽的责任, 替他去看望他们的母亲。
他不知道这里用“他们”这个词是否正确, 但他可以确定他和原主就是两个长相相似但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 就当是正确的吧。
他抬起右手寻着感觉抚摸上了自己左眼下的那颗朱红色眼睑痣,温曼依不会发现自己不是他,这算不上欺骗。
他呆呆望着窗外的那片漆黑,不知道是在和谁说话, 但这里就他和陆知深两个人, 就当是在和陆知深说吧。
“人用一辈子去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是不是很可怜啊?就像我……我母亲那样。”
在陆知深面前他还是很难做到大大方方唤温曼依为母亲。
很变扭。
这变扭不比他十八岁时他母亲让他唤一名陌生男人为父亲时好多少。
温末浅很安静的等待着陆知深的答案, 他并不着急。
好像只是随口一问。
“不可怜。”陆知深先是给出了否定答案, 再解释道, “因为爱本身就不是一个错误,我相信喜欢白色桔梗的温曼依女士也是这么想的。”
“无悔的爱。”
这是白色桔梗的花语。
“也有可能是绝望的爱。”
这也是白色桔梗的花语。
温末浅说完又补充道:“但……我想你是对的。”
因为纪池野告诉温末浅白色桔梗是温曼依这辈子最爱的一种花, 在他小时候的记忆中他们家的院子里就种了一大片的白色桔梗, 后来他们的母亲去世后那片白色桔梗才变成了如今的绿色草坪。
当时温末浅问为什么不继续种了。
纪池野没什么表情的告诉他因为喜欢的人已经不在了。
算上时间, 那时的温曼依也还是位对爱情充满幻想和期待的纯情少女。
纯情少女怎么想也不可能和“绝望”扯上关系。
车停到了公墓入口。
陆知深习惯性帮温末浅整理围巾,哪怕围巾没有歪。
夜晚风太大, 温末浅将半张脸都没入了围巾中,只留出了半截鼻梁和一双被大风吹到半眯起的眼睛。
他躲在陆知深身后, 陆知深像堵墙似的替他挡住了不留情面袭来的寒冷空气。
他听着不知名动物发出的诡异叫声, 望着一排又一排挺立在公墓侧边的松树, 那一棵又一棵的松树就像是代替忙碌亲人守在逝者身旁的守墓人。
陆知深打开手电筒, 温末浅的注意力瞬间就被一双冷森森的亮眼吸引,是一只黑猫。
那只黑猫就蹲在他们正对面的墓碑石台上直勾勾的望着他们,引得温末浅不由心头一颤。
关于黑猫的民间传说太多,温末浅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
他让陆知深走快点,陆知深看出了他的害怕,故意放慢了脚步,还漫不经心的说一些有的没的去吓温末浅。
“陆知深,闭嘴。”温末浅的声音压的很低,生怕惊扰了那只正在石台上休息的黑猫。
温末浅为了不和那只黑猫打照面,他推着陆知深绕到了黑猫的另一侧。
突然那只黑猫站起了身对着他们“喵~~”了几声。
温末浅定住了脚步,那叫声还有些可爱是怎么回事?
不等他反应,那只黑猫就像一道闪电咻一下窜进了松树林中,没了身影。
只留下了一阵杂乱的铃铛声。
他楞在了原地。
“二十一了宝贝,怎么那么可爱么。”陆知深带着笑意道,“那黑猫脖子上挂着铃铛一看就是家养的。”
“哦。”温末浅不理陆知深了,抱着花束迎着冷风直直朝前走去。
为什么这段路的路灯是坏的?不然他肯定能发现那只黑猫脖子上挂着铃铛。
又不是叮当猫,挂什么铃铛么,大晚上的吓人。
“你认路吗?就跑。”
温末浅放慢了脚步,扭头喊道:“快点,冷死了。”
陆知深拉开黑色大衣将温末浅抱进了怀里:“有没有暖和一点?”
温末浅感受着陆知深作乱的手:“这什么地方,你就乱来?”
“这么多人看着你不觉得更刺激吗?”
“……”
您听听您说的是人话吗?
真疯了,这老流氓。
陆知深停下作乱的手,没在逗他。他可不想当温末浅口中随时会发情的老流氓,这一点也不符合他“娱乐圈最后一片净土”的人设。
他其实没有搞懂,这么不切实际,充满自我幻想的人设到底是谁给他强制性按的,很容易翻车,懂吗?
“老夫老妻了摸一摸怎么了,不过我怎么发现你屁股又翘了点。”陆知深很真诚的发言道。
温末浅听完,先是疑问,然后摸了摸自己的屁股,什么叫又翘了点?
“难道以前不翘吗?”
他们毫不避讳的聊着本该在深夜里聊的话题。
“你要是敢说不翘,我可造谣你是金针菇了,哈哈哈€€€€”
“小没良心的,我针不针你不知道?”
“不是,陆知深,我怎么发现你越来越不要脸了呢?”
“脸是什么?有老婆重要吗?”
……
他们一路闹到温曼依墓前才消停。
这是温末浅和陆知深第一次来看望温曼依,陆知深望着墓碑上的彩色照片和温末浅很像,一样的漂亮。
温末浅低头看着墓碑前的花束,已经有人来过。
他用手整理了下有些揉皱的雪梨纸,弯腰将手中的白色桔梗放到了墓碑前的石台上。
许是风太大,白色花瓣没一会儿就散落了一地。
他好像不知道该对他名义上的母亲说些什么,他把他毕生的演技都发挥了出来,可酝酿了许久的台词却一句也念不出口。
他蹲在地上想:如果是原主他会想对他的母亲说些什么呢?
是责怪还是理解呢?
是哭诉还是笑着原谅呢?
在或者是分享自己并没有那么多经历的人生,并且一而再,再而三的保证自己会好好生活呢?
他想不到。
也不想对着照片上的人撒谎。
他求助的仰头望向身侧的陆知深,脸上有些不知所措。
陆知深把他拉起,替温末浅说完了本该由他来说的台词。
很真诚,因为陆知深并没有撒谎。
他真的会替温曼依照顾好温末浅,并爱温末浅一生。
虽然他口中的温末浅和温曼依所认识的温末浅并不是同一人。
到了家温末浅才发现他们离开时鞋底带走了许多桔梗花瓣,他想这也算是温曼依送给他们最后的祝福吧。
“两个宝贝儿子,快点来厨房端面。”孟晚清站在厨房里歪头看向换好拖鞋的两人喊道。
“来了,妈。”
陆知深让温末浅乖乖坐在餐桌前他去端面。
不一会儿热气腾腾的清汤挂面就卷了温末浅一脸的雾气,好香。
他吞咽着唾沫,肚子很合时宜的叫了几声。
“快吃吧。”陆知深道。
他们嗦着面,听孟晚清安排着除夕夜的相关事宜。
“今年到你们美姨一家来咱们家过年,所以一定得安排妥当了。”孟晚清嘱咐道,“所以今晚你们得早点睡,听见没有陆知深。”
陆知深“嗯”了一声。
吃完面他就带着温末浅上楼洗漱睡觉了。
明明空调已经调到了二十八度,但温末浅还是冷的蜷缩进了陆知深怀里。
他身上冰的厉害,陆知深翻身准备再把空调温度调高一点,但被温末浅阻止了。
“太高对身体不好。”他道,“你抱着我睡就好。”
陆知深躺下把温末浅抱进了怀里,支支吾吾道:“你说……嗯……就是……要不……”
“好好说话。”温末浅像小猫似的用头拱了下陆知深的胸膛。
“要不我们做一下热身运动再睡?那样就不会冷了,而且运动一下更好睡着,你觉得……呢?”陆知深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
至从他上次不当人后温末浅就很少让他碰了,三十二岁的他都难以忍受孤单寂寞冷的夜晚,更何况是三十三岁的他呢?他已经在为四十岁的自己担忧了。
他觉得自己当过一次畜生尝过一回甜头就越来越不想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