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昱对胡朗瑛招了招手：“朗瑛，坐。”
“是，大师兄。”胡朗瑛规规矩矩坐下，敖昱倒了茶，他浅尝一口便放下了。
“朗瑛，是不是觉得，还是外头好？”
“……是。”
“我也如此认为，所以，待选徒之后，我们出去吧。”
“继续去平水吗？”胡朗瑛的眼睛亮了。
“不，宗门大概不会放我去做这等‘小事’了。所以，我们去蓝氤大泽中部历练。这次的人手，你我都算上，不超过十五人。发了告示，让他们随意吧。若人手不足，外峰的修士想参加的，也可以。”
“是，大师兄。”胡朗瑛站起来却又停下了，“大师兄，师祖、师伯已经同意你收徒了吗？”
“没同意，但也没反对。不过，我在玄罡峰以后干的，就是教徒弟了。”
胡朗瑛听到这话面上表情极其复杂，他有万千言语要说，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选择行礼，头也不回地离开，去执行敖昱的命令。
他走了，小月亮就出来了。但他没去和木人打架，而是过来看敖昱放令箭，一道道金光在敖昱手中闪过，是挺好看的。这些都是回答水神与道团问题的，水神们大多问些修炼上的小问题，道团们问的就五花八门了，还有的只是来请安的，不过，敖昱就算只回个“嗯”，也是有问必答的。
毕竟是草创阶段，摆不起架子。
“大师兄，我们什么时候还去平水？”
“现在道团们都干得不错，没遇到需要派金丹修士的情况，我也准备养一养，筛一筛道徒的人手。同时，也要让平水道的名声，安静地传播一下。”
小月亮似懂非懂眯着眼睛。
敖昱摸了摸他的头：“现在许多道徒不过是凭着一时冲动，这样的人目前不能拒绝，但是要把他们筛出去。而且，趁着现在道团的规模，正好慢慢整理调整出适合他们的构架，免得以后人多了拢不住。”
“哦……我还是不太懂，但我记住了。”
“小月亮最聪明。”
“不，大师兄最聪明！”
“哈哈哈哈！”最可爱的小马屁精。
为期两个月的褚霞秘境的遴选开始，前期是一对一的淘汰赛，前二十名获得资格的弟子，还需守擂一月，在之前大比中排名前百，或未曾参加大比的观眇宗弟子，可前往攻擂。
这是为选出真正最强的观眇宗修士前往褚霞秘境，以防有修士在之前的比试中运气太差连遇劲敌，力有未逮才落选（也因为这种规则，前期的比试中，只要进百，且对自己有信心的弟子，都不会拼命，伤势稍重的基本是自行认输，只为尽快调养好身体，赛后攻擂）。
弟子们虽然都该知道今年褚霞秘境将开，但修行中很难说遇到什么事。或修行在外，或闭关在家，万一错过报名，攻擂也是给他们最后的机会。
这种遴选方式也决定了，参选的筑基期弟子，都是陪跑的，最后的二十人必定是一水的金丹。不过，筑基期不是没可能前往褚霞秘境了。观眇宗一共有二十五个名额，比武决出二十个金丹，剩下五个给筑基€€€€说是给过去百年宗门贡献前五的峰头，可连小弟子都知道，私底下根本就是拍卖，都是让家资丰厚的化神老怪物们给自家子弟包圆了。
玄罡峰最近风头正盛，本来众人都惦记，在遴选中得窥两个九转的能耐。上一辈倒是有九转，但那等大能早已不是小弟子可以见到的，同辈里就只有玄罡峰的两人。
结果只有苏小五参加了，玄罡峰到底什么情况，倒不是秘密，其中究竟一想即知。不少人摇头叹息：“拜错了山头，可真是倒霉。”
“说不准夏临风等着攻擂呢，毕竟，那压着他的大石头已经倒了。”
“不一定，夏师兄可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他说过不参加遴选，该就是不参加的。”
“呵呵，去听了几次讲法便为他说好话了。夏临风做过什么大事就‘言出必行’了？他现在也压着自己的修为不晋升，还能是在等什么？”
这一届遴选，观看比赛的修士比往年少得多，即便是比赛的弟子们，动起手来也收敛得多。
看客们等着看之后的攻擂，有自信拿到资格的选手们也要藏着几分后手，夏师兄可是正经的半步元婴，不少人都亲眼在玄罡峰见到他脑袋上的雷云，虽然他的法宝就是一柄玉拂尘，但境界压制摆在那，绝对是不能忽视的敌人。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比赛，或比赛后的攻擂上，倒是忽略了另外一件事，也在最近开始了€€€€观眇宗选徒，遴选开始的第二天，前往观眇宗所辖各地选徒的修士也陆续带着今年的新人回来了。
但选徒是年年都有的，正经出色的好苗子，大佬们都提前得到风声，将人带走了。剩下的也就是剩下的了。
虽然说目前敖昱和苏小五两个九转，当年也都属于剩下的，可多少个剩下的里头才出了他们两个？没修士想去碰运气的。
【嗯？宿主，你还不去啊？】但苹果醋知道，敖昱是要选徒的，因为今年几支道团都说，他们的孩子也入选了。
【不去。基本的考验，还是要有的。】
所谓基本考验，就是忍住收徒的诱惑。资质不高直接要被收入外门的也就罢了，资质不错若被其他人看上了要收徒，他们是否还能继续等待“平水真人”呢？
【都是十岁上下的孩子，你这太难为他们了。】
【正是十岁上下的孩子，反而该有些大人没有的执着，若没有，只能说我们无缘。他们跟着旁人，也不一定就比跟着我差了。孩子们选了旁人，也非是什么贪婪或不够坚定，害怕平水真人不存在、与来收徒的师父对了眼缘，或原本就对平水真人没什么向往，也是可能的。不过是一样米养百样人，百样人走千条路罢了。】
【宿主，你如果是个凡人，活得也绝对比别人长。】太豁达了【不过，宿主，你最近话也越来越多了。】
【等你越来越聪明，我就话少了。】
【……】你是在“投喂”AI吗？
这个世界上每多一个豁达的宿主，便意味着有个系统被气死！
“小月亮，来弹琴。”敖昱取出一支玉箫，这是他最近新制的，非法宝，寻常乐器，今天来试试合奏吧，“你来起，我为你合。”
没有曲谱没有商量，箫筝合奏的乐音在月光下流淌，被气死的系统决定原谅宿主，这场演唱会四舍五入就是给他一个统独奏哒。
选徒一共只有十天，敖昱在十天的晌午，才前往山门，三女一男四个孩子。给了十二个孩子可与他通话的令箭，这些都是外门弟子。
敖昱带着人出发前往蓝氤大泽时，将已经先后进入炼气四层的孩子们交给了白芷€€€€白芷最近突破金丹中期在即，内息有些不稳，虽然她也想去蓝氤大泽，但是怕到时候有个意外，她给大家拖后腿。
“想要什么？给你带回来。”敖昱问。
白芷想说什么都不要的，大师兄给她的很多了，但转念一想，以大师兄的为人，这样拒绝怕是会认为欠了她人情，反而不美：大师兄就是太实诚，想太多！
“大师兄，那给我带个小灵兽回来吧？妖兽也成，要可爱的，要毛茸茸的鸟或兽。”白芷想着大师兄对可爱的定义很广泛，他给小月亮的红壳乌龟也说“可爱”，还曾经意图送给小月亮一条蛇，同样说着可爱。红乌龟的红壳，颜色确实很漂亮，那条蛇也不能说丑，但是……白芷真不喜欢这一类的。
“好。”
敖昱就这样离开了观眇宗。
戒备着他，或等着看他戏的人，都愣了。听说宗门里还有开盘的，赌敖昱攻擂到底是找哪个倒霉蛋，结果这下是庄家通吃了。
拢花老祖挥退了禀报的徒弟：“他竟真的没有争斗之心，彻底置身事外了？”
惊龙剑祖摸着下巴：“我都被他骗到了，不过这小子一直不渡劫到底是因为什么？对元婴的九重雷劫没信心？毕竟他确实没什么家底。”
苏小五站在一旁，面无表情，他刚结束了惊龙剑祖的特训。惊龙剑祖还以为他是累了：“你去休息吧。”
“是。”苏小五告退，他也认为大师兄是要来攻擂的，但不是某些人认为的打他的擂，来个师兄弟相残，在玄罡峰确定他大师兄的地位。
自以为是的蠢货，夏临风需要在玄罡峰确定他的地位？那五个投靠他的筑基中期都是受不了现在玄罡峰的清修方式，外加贪心他从楚霁衡那儿得来的资源罢了。都是什么东西？即便苏小五还是过去的店小二，都看不上这种货色。
苏小五想起敖昱，他总是安静地摇晃茶碗轻嗅茶香，他总是闲适惬意，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生来便是天之骄子！
他们在外平水，敖昱便总是那样的。他的男妖怪道侣在边上玩耍，他们一群人在下头累死累活，一身狼狈回到船上的时候，还得对他感激涕零地笑。
平民百姓都高颂“平水真人”，他们这些师弟师妹在他的庙里都成了他的使役，反倒是什么都不干的男妖怪因为是道侣，反而坐在他身边，望舒仙人的名字平民百姓记不住，就给他取了许多让苏小五听得鸡皮疙瘩直冒的昵称€€€€月君子、望郎君、药郎、月郎。
（因为小月亮是妖怪，又有某些地方的口音，望与药接近，小月亮就成了药郎了，还有说他是月亮上的玉兔成精的。）
刚回来时，无论出于利益，还是他自己的感情，苏小五都是很想和敖昱亲近的。如今，他握紧了腰间的剑，抚摸着装有丰厚资源的百宝囊，想法却不同了，他只想距离大师兄越远越好。
苏小五自己心里清楚，死鬼师父楚霁衡的计策还是成功了。大师兄贪不贪楚霁衡的财产，苏小五不清楚。但苏小五是害怕大师兄贪的，因为这些宝贝，真的是太多了。大师兄若要贪，苏小五笃定了，自己是斗不过他的。
苏小五忽然听见前边有吵闹声，他远远看着，原来是血剑峰的武疯子们。他本想绕道，想了想却又绕回来了。他需要人手，玄罡峰的同门是不可能的，那就要从外头找。
“诸位……”苏小五迈出一步，突然微不可察地顿了顿€€€€他在学夏临风的做派！但他很快便冷静了下来，学了便学了，从启蒙开始，他从夏临风那儿学到的东西还好吗？学到了的，就是他的了，“诸位同门，你们在做什么？”
苹果醋那边，属于苏小五的感情线警报灯，终于恢复成了绿色。意味着苏小五不止不想让 敖昱当爹，他还走上了正确的主角之路，开始仇视反派了。
敖昱做的都是他自己的事，这段时间根本没和苏小五见过面，现在甚至都不在观眇峰了，麻烦就解决了？
苹果醋不但没有得了便宜的开心，反而气成河豚：我家宿主招你惹你了？突然就变敌意了？有病吧？
【宿主，苏小五和玄罡峰离心的任务已经完成。本任务还剩下一半，‘与观眇宗离心’。】苹果醋有气无力地提示，他是个好人控，苏小五彻底不在他控的范围内了【他和宿主你个人离心，我还是能理解的，但咱们走的时候，惊龙剑祖在努力教导他吧？这也太白眼狼了。】
【玄罡峰，是我的。】不为我所用，便杀之。苏小五的想法类似于此。
【这……唉！专望人恩，恩过不感。果然没错。】所以他从来不敢选坏人，太可怕了，完全只记仇不记恩的。即使给他们做系统累死累活，007365地过日子，可能不知道哪个地方不合对方心情，就要被造反了，甚至还有想把主神都干掉当老板的。
可他们根本就不是个营利机构，不然就苹果醋这个次次亏系统，早就回炉重造了。他就是想给组织弄点盈利，才努力寻找合适的新宿主。
不想当宿主，觉得我们克扣你了，直说啊。一拍两散挺好的，他又不是黑心统，不会用什么抹杀威胁的，知道强扭的瓜不甜，送你回故乡，想当什么老板都自己去当不好吗？
麻蛋，本来最近就业务繁忙，好几个后进系统都因为这种沙比要返厂重修。
算了，偏题了。
总之，宿主不管有多少地方不好，但他……至少知恩图报。不不不，他才没想给大黑鱼抽筋扒皮呢，那太可怕了，已经超出了暴打的范围。况且，大黑鱼的血肉是那么好吃的吗？
他和大黑鱼就平等合作，公平交易。他有小月亮的一半就好了。
看看小月亮被他养成啥样了€€€€小月亮当年救了几乎整个玄罡峰三代弟子，有几个真的把他当成恩人的？可那些弟子最多也只是对他和善，不把他当个妖怪罢了。只有敖昱，把这个小妖怪宠上了天，真上天，比如现在。
小月亮在云舟上空，快乐地打云彩。
敖昱昨天又不小心引了劫云过来，小月亮虽然很老实地没去戳戳，连问都没问，但是，他脸上的期待敖昱很熟悉。他修为低时，许愿池旁边常有野猫蹲着，那些猫看着他就是小月亮这表情的。
敖昱也是这两天才想明白，为什么他会有这么一个爱好的。他第一次驾驭云舟带着众人前往畅国的路上，给他们弄了些云，让他们打“云”仗。可能，这件事留给小月亮的认知，就是云是能够玩的？
“夏师兄？有酒吗？”敖昱旁边坐下了一个人。
他当时说不是玄罡峰的也可，本是没想过有人来的，来听他讲道的虽然也有些外峰弟子，但也都是底层弟子，没几个有资格随意离开观眇宗的，属于有心无力。但现在不行，未来却不一定，算是从现在开始打基础吧？可没想到，还真引来了一条鱼€€€€仙乐峰，海天老祖的小儿子孟天钰，金丹初期。
苏小五要是在的话，是认识他的。十一年前敖昱金丹劫时，喊了一嗓子，说敖昱不要误人子弟的就是这位孟师兄。他还是当年将蓝色弟子服穿得最为邋遢的打扮，但这人也依旧长得好，落拓潇洒不变。
当年他说过，若有事用命陪，后来敖昱没事，看来他依然认为自己需要赔偿。
不过……好像有人说过，这位孟天钰有些花痴？他哪里花痴？无论对小月亮、师妹许扇扇或其他师弟师妹，他都是眸正神清，并无轻慢的。这想法一闪而过，敖昱便将它放下了。这世上，虚假的传言总是比真相多。
“我不饮酒，喝茶吗？”
孟天钰想了一下，把一路不离手的酒壶放下了：“好。”
敖昱要煮茶，天上打云彩打得开心的小月亮立刻落下来了，吧嗒吧嗒地跑过来。他本来习惯地想要蹬掉鞋袜，可想起来了什么，凭借坚€€强€€的意志力忍耐住了。
敖昱摸了摸他的头，茶还没好，递了他一盘小点心€€€€茶叶馅的。
当然，客人孟天钰也有点心。
孟天钰随手塞了一个进嘴，竟然是咸味肉馅的（妖兽的肉）：“这个合我口味，多谢夏师兄。”
他喜酒，烈酒，虽然是修士，喝酒不会伤身。可他吃些什么东西，也喜重口味的。清淡或酸酸甜甜的，非他所喜，但这才是修士的普遍口味。同门都没几个注意到他的口味，和敖昱相处不过两天，人家就注意到了。
“擅自猜度是我的罪过，孟师兄不觉我唐突就好。”
“哈哈哈哈！夏师兄可是太妥帖温柔了，怪不得宗门里的人都想当师兄的师弟师妹。师兄可怜可怜我，也收我当你的师弟吧。”孟天钰拍了拍自己手上的点心渣子，伸手去拉敖昱的袖子，打扮这么糙汉的一个人，撒起娇来，竟然还有几分可爱。
偷偷关注的玄罡峰诸人此时都瞪圆了眼睛，那可是仙乐峰的孟师兄啊，他是这样的吗？
“那我便托大，叫你一声孟师弟。”
“夏师兄！那我可是你师弟了！”
孟天钰确实有心交好，“拿下”敖昱后，很快与玄罡峰其他人也打成了一片。他甚至让小月亮也开始喜欢喝酒了€€€€青梅酒，敖昱尝了一口，清甜的梅子味道伴有微微凉意，入喉之后，还有桂花的回味，怪不得小月亮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