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子……”公主悄悄凑到了乐希耳边,“其实我想娶你。”
她还对着敖昱挑了挑眉毛:“大祭司,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我这个讨厌鬼要走啦!”
“有些部门,必须握在你手中。”
“知道,国家管理不能盯着赔钱赚钱,否则必定赔个大的。”公主笑了起来,这露着白牙的模样,和乐希有三分神似。
他看起来就像是个被宠坏了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娇娇女,其实她十一岁就被扔到底层历练了,无论心性还是武艺,都是一路摔打出来的,人情世故人间百态,她清楚得很。
她张开双臂,深吸一口气高喊:“我要去建功立业啦!”
白建功坐上的,不是辇轿,而是装饰奢华的火车。随着汽笛声响起,火车快速地消失在了眼前。
火车站的两边种着形似放大水仙的花墙,当年的小水仙几经修改,现在吸附烟尘和有毒气体的能力更强了。
目送这一趟火车消失,敖昱和乐希去休息室换了衣服,却换了个方向,坐上了另外一趟列车。
他们一路南下,在连珠港坐船,前往西方的亚宁港€€€€海上商路,早已确立。
这些年敖昱和乐希,一个专心搞发明,一个专心搞栽培。
苹果醋:……
天道:给给给!哈哈哈哈!
敖昱其实还是很偏科的,他朝着煤炭蒸汽机一往无前地就冲下去了,根本没思考过发明电力的问题,于是江湖世界让他硬生生给改造成了华夏古代版蒸汽朋克世界。现在街道上已经开始跑东方美感雕梁画柱的小轿车了,烧煤的。
幸亏有乐希在,污染被控制住了,敖昱自己又培育了多种新的昆虫,专吃各种重金属富集的植物,这些昆虫的粪便经过清洁处理后,可以用来烧砖、铺路。这些昆虫的肠胃特殊,即使不小心逃逸到了野外,被食虫的鸟兽吃掉,也不会造成中毒。在生存能力上,并不比其他昆虫强,不会造成大规模物种入侵。
此时的白马相关势力,早已不是敖昱和乐希的两人堂,虽然他们俩毫无疑问有着无可比拟的威望,但权力早已下放。
“哇啊……”站在码头,乐希抬头看着高大的游轮,张大了嘴巴。他和敖昱也是短衫打扮,各自提着个大箱子,后边的马车上还有托运的箱子。
看了一会儿,乐希笑了起来:“还记得当年炸……一眨眼,船都这么大了。”
毕竟这船是他们一会儿要自己上的,不好说些不吉利的。
苹果醋:武功高手都是高工。不止手上有劲,还有分寸,够稳当。这就使得很多需要精密加工的零配件,直接让真€€高手们手搓了出来。蒸汽船舶一共发展都没二十年,这种钢铁怪兽就诞生了,变态的可不只是敖昱。这让其他国家怎么活?
也就是晋国没有太大的对外扩张之心,现在以及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内部发展才是主流。等内部发展得差不多了,大概科技就又上了一个层次了€€€€就看什么时候有大佬把交流电弄出来了。
“走!”两人手拉着手,登上了船。
夜里,一片黑压压的乌云飞过,值守的水手却当没看见,任由这群黑压压登船。
“嘭!”越发肥壮的翠翠掉落甲板上后,发出了十分扎实的声音,它摇摆着身躯,向着船舱里爬去。
远远的,有几方势力的人马看着游轮远去,还有人起过炸掉游轮的想法,但是,这艘游轮最后安全地在亚宁港靠岸了。
乐希在当地发现,确实这地方全国上下有许多人不穿鞋,但原因是……他们买不起鞋。从小光脚的平民都磨出了厚厚的脚底板,他们对着东方来客脚上的鞋,露出了羡慕的目光。
乐希看着满是尘土的地面,地上还有小碎石和各类垃圾,比如走过的驴、马,和骆驼的粪便,彻底泄气了€€€€这是个贸易繁忙的港口,虽然旁边也有工人打扫,但完全跟不上。
“你怎么看起来一脸的尽在掌握中?”乐希斜眼瞥着敖昱。
“因为就是尽在掌握中。”敖昱摊手,“我不相信目前的各国发展,有一个国家的光脚是因为道路干净整洁的。”
乐希泄气:“是我天真了。”
他都没想这么多,“全国光脚”四个大字蒙蔽了他的眼睛。
但很快,乐希又鼓足了气:“来都来了,去尝当地的美食吧!”
两人都是老爷爷了,但内力充盈,生活滋润惬意(没心没肺),看来都是青春€€丽,颇吸引了些目光€€€€这目光也为他们的旅行增添了许多乐趣。
“你们这些狗屎里长大的混蛋!怎么敢来招惹这些美丽的人!”某次“乐趣进行时”,一个少年跳出来大声指责袭击者们,“您好,美丽的人儿,我!拉索露的猛虎!阿莱索!愿意为您服务!”
敖昱和乐希对视一眼,显然两人都有似曾相识之感。少年看见敖昱吓了一跳,一脸“你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的表情,这可就更似曾相识了。
“……你爸爸是不是拉索露的倔驴?”敖昱问。
阿莱索:“……”
不是他爸爸,是他伯伯。
倔驴当天请小老虎吃了一顿巴掌炒肉,以感谢他把两个“大善人”带回家的善举。
“我并不建议两位继续向西去。因为我这些年没有再前往东方,就是因为一时好奇去了西方。”
巴尔撼撇撇嘴,一脸悔不当初的表情,“东方带给了我多少美好,西方就带给了我多少灾厄。两位尊敬的大人应该很清楚,我们对于神€€的看法,我们尊重所有的宗教。但西方显然不需要我们的尊重,他们的神职者说我们是异教徒,异教徒就是魔鬼,在他们的教义里,杀人是有罪的,但杀死异教徒却是无罪的,反而会让他们升上天国。我亲耳听到他们的神职者宣扬着,‘异教徒的骨头会搭起让你前往天国的阶梯!’”
他吸了一口水烟袋,将恶心的感觉压了下去。
“其实,不过是贪婪罢了。那破地方没什么东西是我们需要的。他们却要用黄金、白银和宝石,来交换我们运过去的商品。他们不甘心了,所以随便冠了个罪名,以宗教之名行抢劫之实。两位大人,如果说这世上有谁生下来便该享受最尊贵的生活,那必然是你们了。就算穿着鞋子,你们的脚也不该踏上那黑暗又肮脏的土地。”
但他们俩是听劝的吗?当然不是,然后……他们俩就跑回来了。
乐希:“有时候,还是要听人劝的。”
敖昱:“嗯,乐希说得对。”
谁能想象,那地方连贵族也破衣烂衫,肮脏恶臭,头发里虱子和寄生虫横行,脸上还起着奇怪的红疹和水泡?这不是个别情况,这是普遍的。
只是想起来,敖昱和乐希都浑身发麻。
这种人还是交给他们的后代去应付吧,他们还是回家去游览名山大川吧。
回去时,两人走的是陆路,没有跟着商队,就他们自己带着蛊虫们。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他们骑在骆驼上,看着孤烟,映着落日……
夜晴星河出,耿耿辰与参。
无论多少次,乐希都要为漫天星斗沉醉。
“怎么不看星星?”他扭头问,此时两人各自裹着一条羊皮毯子,靠在一块儿。
“漫天星斗,不及月兮(乐希)。”
“那你为什么离我这么远?”
“怕我自己熏着你。”这次他俩可不是在沙漠中几日,而是已经一个多月了,中途遇见绿洲补给,珍贵的水源也是绝对不可能让人洗澡的,甚至弄一点水擦拭身体都要躲着,不能被其他人看到,那在当地人看来,可是严重的浪费。
“闻不到。”乐希皱着鼻子闻了闻。
敖昱笑了,伸手把乐希抱了过来,毕竟他再不动手,可就真是个傻子了:“乐希……你还是莲叶味道的。”清清爽爽,干干净净,他身上的味道都能让人觉得清爽惬意。
“阿昱……你知道你在我鼻子里,是什么味道的吗?”
正想亲一亲乐希大脑门的敖昱,顿时僵住了:“什么味道?”
“阿昱的味道。”乐希笑着扑在了敖昱身上。
苹果醋轻轻说:大黑鱼要是咸鱼味道,可就造孽了……
乐希并非说笑,敖昱在他的鼻子里,确实有着敖昱自己的味道:“很好闻,很喜欢,一直喜欢。”
苏无名老帮主去世了。
他去世的时候,已提前给自己换好了一身干净的蓝色短衫,多数的工人都是这样的穿着。
敖昱和乐希去参加他的葬礼时才知道,老爷子曾经立誓,他要做天底下最后一个情非得已的乞丐,老爷子的希望达成了。
€€€€此时中原地区再加上白王的管辖地,总人口还不到两亿人,工业革命初期产能爆发,这样的人口数量,不多不少,几乎所有人都处在欣欣向荣时期。
许多曾经的江湖人来参加了老爷子的葬礼,人们都沉默地站在送别的人群里,看着那些眼熟的面庞,感慨良多。
佛道依然存在,但不过是信仰之一罢了。白马教却已经不复存在,因为教典都改成《商法》了,最后一本明确说是教典的《教典》上,有着大祭司的批示:都是假的,我胡诌的,没神。任何以白马神或我名义的造神行为,都是欺骗。
白建功嫁给了皇帝的第六子,对方小了她两岁。
又过二十年,皇帝驾崩,登基的却并非白建功的丈夫,而是白建功的女儿€€€€她家的第一个孩子,都是女儿。白建功生了一个孩子后,和母亲白王一样,不愿再生育,她的丈夫也很乖巧,安于后院。
这个世界的第一位女帝诞生,开始了政体改革,她的女儿接手完成了改革,并退位,彻底终结了中原世界的帝制。
但那个时候,敖昱与乐希早已杳无消息了。
一辆挂着铃铛汽车开在荒野上,基建确实是好,这荒郊野岭的,也有路。
到了一座荒山脚下,开车的老爷子把另外一位老爷子从副驾驶的位置上抱了下来。
“嘿嘿……”被抱着的老爷子嘶哑地笑着。
“怎么了?”
“幸好会武功,快死了你还抱得动我,否则这一下子你就得闪了腰。”老了也很帅的乐希笑着露出了白牙,他的牙口很好,到了现在依然牙齿坚固。不过,他说了两句就开始气喘,脸色发灰,汗如雨下。
他抬起颤抖的手,抚摸着敖昱的脸颊:“阿昱?”
“我在。”
“阿昱。”
“乐希。”
“阿昱……我看不见了……”乐希委屈,老爷爷了也不能不让人撒娇。
敖昱摸着乐希的手,紧紧握住:“我在这儿,你在我怀里。”
“我好想……你……”他喘息越发艰难了,其实他早该死了,依旧停留在人间,不过因为真气依旧在驱动着他的心和肺,他几乎是个活死人了,“我……”
当乐希冰冷的手彻底失去力道时,敖昱只觉得天旋地转,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的心不疼,只是空了,仿佛从活着的血肉变成了一块坚冰,送向浑身的血也变得阴冷。
本该是他先的,他亲吻了乐希折寿,两人甚至都快快乐乐地商量了很多次,敖昱快嘎了的时候,乐希该怎么先嘎了。但乐希忽然就倒下了,按照现在的说法€€€€突发多器官衰竭。
幸好两人已经选好了自己的长眠地。
敖昱轻轻低头,这一次,他亲吻到乐希的唇了,还是温柔柔软的。但这也代表着,乐希确实离开了,留下来的只是一副躯壳了。
他很不幸,未来不知道要面对多少次离别。他却又很幸运,死亡也无法将他和爱侣分开。
敖昱从车子的后备箱里取出一个折叠担架,开始组装。翠翠顶着山楂从后备箱里爬了出来,在敖昱干活的时候,它用嘴巴去轻轻地碰了碰乐希的脸颊,山楂也蹦€€了下来去碰触乐希的指尖€€€€两只蓝色后代已经去世,山楂的颜色却越发鲜亮了。
它们早已知道什么是死亡,并且创造过很多死亡,但现在的表现,却是不接受乐希的死亡。
担架组装好了,敖昱把乐希放进去,用绑带固定住,背着这个担架开始前进。
在他背后,车底下爬出了许多小虫子,开始咔嚓咔嚓地啃食老爷车与车上的一切物品,一个小时后,车被吃光了,小虫子们也落在地上,纷纷死去,一阵风吹过,虫子和虫子边吃边拉的粪便在风中消失得一干二净。
敖昱走进了一处山洞,这是一处人迹罕至的水洞,向里走三十步,就能看见一处断崖,断崖下方,是深不见底的地下水。
敖昱用绳子把乐希先放进了水里,翠翠也搭了个顺风“车”,盘在了担架上,被一块儿放了下去。敖昱自己是跳下去的,把担架的绑带朝肩膀上一套,带着担架开始潜水。
他潜过一条条地下暗流,偶尔在水道中的气室里休息,还会拍拍翠翠,让它带一下他们。
最终,敖昱在一个小小的地下洞穴里浮出了水面。他先在翠翠的帮助下,将担架托上了洞穴中的一个小平台,趴在平台边缓了一会儿,才把自己弄上去,他几乎是用爬的,让自己跌进了乐希的担架里,与他依偎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