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到了谁的骨子里?”
“我的……”
“哈哈哈哈!”
两人依旧无法越雷池一步,但他们俩都不着急。两人彼此对视,都能感觉到,这一天真的快了。
白马斋正式挂牌,开始出货了,首先在三州试探。
糕点有四种€€€€葡萄干白皮、蛋黄酥饼、鸡蛋糕,和最贵的牛肉酥饼。
牛肉酥饼在三州卖得最糟,本地人觉得没有鲜牛肉好吃。蛋黄是鸡蛋黄,小月亮给三州和草原都引进了不少鸡,现在除了放牧牛羊马匹的,又多了牧鸡人。蛋清没有扔掉,挤压之后,一盒盒卖掉了,当地人很喜欢这个。
佘州的商人很快闻风而来,牛肉酥饼反而是外地卖的最好的。
然后敖昱就被弹劾了,罪名“私杀耕牛”。
皇帝:“这事儿碌王跟朕打招呼了,不是耕牛,是肉牛。”
“陛下!臣从未听说过什么肉牛!”
“肉牛就是年纪太大了,或牧民养不起了的牛。”
“哪里有这许多……”
“碌王以十万批次卖牛。”皇帝道,“一百万两一批,问过朕买不买?”
“……”
大梁一年的国家财政收入,在三千万两到四千万两之间€€€€这是将粮、布等各类赋税都折算为白银之后的结果,实际的收入是以粮食为主的,纯粹的白银应该只有一千万两左右。
但这许多的银子,往往还没到国库,在地方上就已经发下去了。军饷、官饷、办学、水利、城建、修路……
每年年底,国库能剩下一两百万,就是风调雨顺加官员清廉了。
目前,大梁国库的存银就在五百万两左右,这点银子一口气花出去近两成?后半年还过吗?
虽然碌王给的这个价钱很合理,现在市面上一头成年健牛,售价在三十到五十两银子之间。十两银子一头,即使是没经过耕地训练的牛,也是非常便宜了。
皇帝捂着脸:“朕买不起啊,所以这事儿都没在朝堂上说过。”
没说过,暗指丢不起脸。
“碌王说过,若要平边患,便要给边民活路。他们养了牛,总得让他们有进项吧?”
所以这个边民,其实就是胡人。
这时候众人都不敢说话了,再多嘴,就是别有用心,欲起边患了。
胡人好不容易专心卖牛了,别管是活牛还是牛肉……你现在不让他们卖,朝廷又没法买,不就是逼他们造反吗?
结果,朝廷议论之后,给了北胡三州一项特旨。
大意就是,以后只有在北胡三州境内,可以杀牛。但是,牛即便只有一个蹄子出了北胡三州,也得按照大梁的律法来。
瞬间,无数商人涌进了北胡三州。牛肉酥饼虽然卖得极好,可实际敢从碌州买的,都是有背景的大商人,或者前两年因卖糖和碌州结下了点人情的商人。多数商人是不敢买的,他们已经提前预判了言官要做的事€€€€私杀耕牛,有背景的大商人扛得住,他们都得完蛋了。
这下好了,只要是盖着碌州白马斋的印章,就能按照普通货物走了。
不久后,皇帝收到了一份大礼€€€€两万张硝制好的牛皮,都是完整的大张牛皮,一张皮至少能做两件上好的铠甲,边边沿沿的地方也都是好东西。中原地区皮甲未曾兴起,也和少皮子有关。即使不懂行的人,一看皮子也清楚,牛是死在了最健康强壮的时候,皮子干净齐整,厚实坚固,这种整皮能在中原卖出几十两甚至上百两来。
“我们王爷说,五千张就够了,可王夫说,陛下关爱王爷,王爷也不能小气。”
“好!好!谢过弟夫了!”皇帝是真高兴。
这事儿传出去,民间又开始比了。
“这事儿小公子可比不了……”
“都是一群蛮子!牛皮咱们寻常百姓又没用,还是吃喝好。”
“你吃的可是白马斋的牛肉酥饼。”
随着悦屏袭嫁给景王,十里红妆可是颇为耀眼,闲人们又开始比了。
“碌王夫可是‘奔’去的,啥都没带,一穷二白。”
“都姓悦,这可比不了。”
不过,这段时间敖昱和小月亮根本没空多管民间的事情,他们俩在忙碌州的商务。
碌州这边,有大商人组团买牛来了。
小月亮接待了他们:“你们买牛可以,但一,我碌州不单卖,一买就是十万。二,这十万牛却也分肉牛、母牛、公牛、牛犊,不同牛,不同年龄,却又分等。百万银其实是个中数。三,肉牛活的时候,你们看着选,选中了,却要由我们的人宰杀€€€€这是碌王的封地!一草一木,一土一沙皆为碌王所有,岂能容你们在此私杀!?”
商人们还真有不少是盯着买肉牛后,自行屠宰分拆的。
没想到,碌王或者碌王夫深谙商人的手段啊€€€€噱头是诱人的,但客人来了,就两说了。
这种结果,对大商人们来说,也只是稍许失望,倒是没有被欺骗的怒火之类的。
人家这个新加的解释还是很合理的,而且……人家是碌王夫,此刻俊美的脸上写着的都是“要买买,不买滚”,赚得少和失去大买卖还是不同的。
自从碌王就藩,统领三州之地,很多商人就和草原上的老主顾就断了联系。倒是西域货商最近几年因为草原太平,反而来得多了,碌王招贤令后,也有些商人被他招入碌王麾下,打着白马碌王的旗号,在周边做些小规模的买卖。
近些年中原牛马羊的价格都更高了。
早年间也不是没有商人试探着来到碌州,然后就有来无回了€€€€那时候来的商人是去和胡人甚至盗匪交易的,毕竟十年前北胡三州的汉人一穷二白,没东西买卖了。敖昱和小月亮怎么可能不砍了这些资敌的?北胡三州盗匪猖獗也确实有这群商人的一份功劳,他们死得不冤。
基本的要求没问题,双方便开始商量细节了,小月亮也没留他们吃饭,商人们也知道自己身份,老实告退。他们刚出门,就见一个身穿蟒袍的年轻男子,一路跑了过来,拦腰将王夫抱住:“王夫!你真聪明!哈哈哈哈!”他转过头来看着商人们,“我本来想把你们都抢了的~”他舔了舔嘴唇,啧啧有声道,“可惜了。”
商人们额头冷汗直冒,这位碌王的表情,实在不像是吓唬他们装出来的。商人们立刻跑得更快了。
商人们带来的商品,不只是银子,粮食、布料、盐、药材,甚至活人,多种多样,品种繁多。
来往的货物,碾压出了坚固厚实的商路,这些商路非但没有在这一年的大规模交易后废弃,反而越发旺盛。到了冰天雪地的冬天,商路上跑的马车反而更多了些,车上都是冻得硬邦邦的牛羊肉,一些富裕的村庄,甚至都能在逢年过节的时候,买上这些富贵肉喂一喂馋虫。
碌王的那辆六乘的大马车,就是在这样的道路的基础上,再一路修修补补,来到了京城。
碌王虽十五年未曾归京,但在他离京五年后,京里就建了碌王府。自那之后,每次李熊进京,碌王府与悦家的清辉阁都会添置物品,增减建筑。清辉阁旁人少见,但碌王夫有一座五层的观风楼,翠瓦玉柱,丝幔珠帘,水晶风铃,常常有人在周边观赏。
以此楼,便可知全府之奢靡。
不过,这府邸到底如何,敖昱知道,李熊知道,护军和工匠知道,小月亮却确实不知道。
十五年匆匆弹指一挥间,回到接旨回京,众臣出迎的这一天。不过,城门口的热闹,是别人做给他们看的,碌王府才是属于他们两人的喜悦。
看见铺在地上白骆驼皮毛,小月亮笑了。
身上的貂扔了,脚上的鞋也扔了,小月亮赤着脚,跑上了两旁遮有丝绵帐子的游廊。外头大雪纷飞,里头却温暖如春。
小月亮看见的第一间院子,青瓦小舍,怪石百草,溪泉九曲。这是修仙世界里,他们小院子……的缩小和简陋化的状态。
他快步跑向第二间院子,大理石柱,艳丽地毯,金漆与宝石粉末绘成的灿烂壁画,这是斯波的风情。
第三间院子,也是最大的院子,只能容纳五个座椅的小小摩天轮树立在院子当中,它是人力的……
第四间院子,正是他们在碌州的正院,富丽堂皇,一应俱全。
“我们的院子,会越来越大。”敖昱道。
小月亮紧紧抿着嘴唇,看着倒像是噘嘴:“我都没准备礼物。”
敖昱轻轻亲吻着他的鼻翼:“它们不是礼物,于我来说,它们本毫无意义,直到……你和我住了进去。家,有了。”
敖昱无法自控地做了一个姿势,他举起双手,仿佛掌心中托着水,又或者托着什么珍贵的物件儿,送到了小月亮面前。
“金鳞破波鳍如扇,为君托起玉莲子。殷殷探看目不转,唯愿此心得君顾。”有个声音远远传来,“钺息,你就收了吧。”
讨厌的人……不,仙。
封印的记忆,涌了出来。
他和钺息仙君才不是一见钟情,作为一条黑鱼,他眼睛里的人很长时间都是丑八怪,毕竟,人脸竟然是平的。更何况,他初见钺息仙君的时候,差点丢了命。
那时候,他肚皮朝上,躺在小破池塘的底部,若不是偶尔吐泡,简直就是一条死鱼。
他一百多岁了,还是一条小金鳢,许愿池也有了一点点的名声,但就在刚刚,百年功德毁于一旦。
整件事,还得从二十年前说起,当时有个书生来许愿,他的母亲重病在身,他不求多的,只求母亲走得安稳。
小金鳢不判姻缘,姻缘太漫长了,且这不是两人的事,这是一个人进到另外一个人家里后,一辈子的事,他这点道行,可看不了那么远。像是这种求身体康健的,就是他功德的重要来源。
这书生身上干干净净,没有业力怨念纠缠,甚至还有着几分文气,他的恳求也是情真意切。
小金鳢又在夜里通过水脉去看了书生家里,那家的老太太身上还带着一点功德,且原来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风寒罢了。
他入了左邻右舍的梦,向他们问了问情况。这家姓李,李老太太早年守寡,却有一手好绣活,靠着这个,甚至让儿子在城里的书院读书,考中了秀才。
李秀才这两个月都谈婚论嫁了,眼瞅着好日子在眼前,老太太却病了。
这就好办了,李秀才第二日刚起来,就看见他家的窗户上,放了一枚十两的银元宝€€€€用修为治病太亏了,必死的病,小金鳢不管,但能用钱治的病,他就给钱,他的供奉不算多,但这点事也够了。
这本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但当天的晚上,小金鳢突然感觉功德流逝,孽力上涌。
第112章 大黑鱼部分记忆恢复(……
112
小金鳢扑腾得水花四溅, 赶紧去找源头,结果找到了李秀才家。
李老太太死了,李秀才正在冷静地给老太太换上寿衣。但这原本干净书生已经孽债缠身, 老太太的冤魂还在旁边哭呢。看她脖颈和露在外边的舌头便知道, 她是让儿子活活掐死的。
小金鳢上前询问, 老太太说得颠三倒四的,但总算是在天亮前,让他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老太太年纪大了, 眼睛和手早都不行了, 这些年都在和儿子吃老本。儿子中了秀才后,县里有富贵人家想将女儿嫁给她, 可那家人过来问了问,没多久却又说婚事作罢。
双方本就是刚开始谈,老太太觉得不成就不成,再找更好的。可李秀才却心有不甘, 后来他到县里去与朋友小聚, 不知谁嚼的耳根, 竟说是那家的小姐嫌弃过来要伺候一个绣娘的婆母, 这才让婚事作罢。
李秀才回来与老太太大闹一番,老太太本就身体不好,这才病了。
李秀才有功名禄米, 但终究没多少。家中的钱财支撑他继续考试尚且不够,如何能拿出来给老太太治病?
小金鳢也问老太太:“你儿子怎不给人写信算账去?”
老太太便嗫嚅道:“他是个新秀才, 新贵人, 脸皮薄得厉害,且市井间都是些污糟人,哪能做这些呢?不能的……”
小金鳢:“……”问她一次, 她杂七杂八解释半天,反而是耽搁时间。
总之,这李秀显然是个会做戏的,也确实没正经做过什么坏事,甚至谈吐都极小心,不惹口业,跑去许愿池,就是为了让旁人看见他的孝道。
谁想到,池中金鱼(凡人此时的叫法)真给了他十两银子。
但这十两银子,怕是反而激起了他的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