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芙兰……可是一国啊。”
赵大丫发出不可置信的惊叹,而前后不差多久,悦屏袭也发出了类似于赵大丫的惊叹。
赵大丫是实在没有概念,但芙兰公主的事情在她所认知的世界里,闹得挺大的,她家里的男人们包括景王都在谈论。芙兰公主是个大人物,芙兰也是大国。她无法理解,这个大国在碌王的嘴里忽然就变成了蝼蚁。
悦屏袭则是对国家太有概念了,但不是古代国家,是现代的。且他的概念不是上层的视角,是平民百姓的。他虽完成了九年义务教育,但基本上也都还给老师了,穿越前的几年忙于生活,偶尔放松看看电视,看的也都是歪了八百辈子的电视剧(还不如小说呢),且他穿的时候世界还是大体太平的,某几个地方还没炸。
他认为的各国交往,是“外交无小事”“尊重各国发展”“团结更多的朋友”。
尤其芙兰还是他的朋友,芙兰公主阿丽娅的国家。
碌王的这种发言,简直丧心病狂。
“这简直是屠夫!独裁者!不过他这次怕是吹牛吹过了,芙兰民众团结,彪悍善战,哪里让他说灭就灭!我等着看他被打脸!”悦屏袭特别笃定地咆哮着。
景王原本有些动摇,但听悦屏袭这么说,他也觉得碌王是夸大了。
碌王当年和草原三族打得要生要死的,现在也是以互市的怀柔手段安抚各族,芙兰和碌州更是离了十万八千里。碌王的军事才干,景王佩服,可如今碌王也没亲自回去,他就传个信回去,芙兰就灭国了?
只有一国王子的分量足够冲掉秦氏偷人所生的污点,他没这个身份,名声就彻底坏了,无论碌王是否放弃他,碌王的声望也都会遭受沉重打击。
“我也这么觉得,要不了多久,碌王就得求旨回碌州去安定局面了,到时候卡他一下……”
景王刚对着悦屏袭畅想未来,宫里便传召了。他眼睛一亮,临走给了悦屏袭一个胜券在握的自信眼神。
皇帝看着景王在眼前坐下,叹了一口气,道:“朕把€€州封给你,一应规制比照你王叔。”
景王:“!”他是想着满肚子好事来的,削弱了碌王的权威,最差也该有几句嘉奖吧?结果当头一棒。
皇帝根本没去看景王的表情,对于€€州要出大祸事这一点,皇帝是宁可信其有的,但是,€€州现在上下内外都是景王的人了,悦屏袭的麦香阁更是以敬县为起点,盘踞到了€€州的方方面面。
显然这个大祸事,景王一系是没察觉的,皇帝若伸手,无论找没找出这到底是个什么大祸事,让景王察觉了,都会引发误会,对皇帝没有好处啊。且这祸事八成也是悦屏袭和景王招惹的,皇帝不想自己费心费力给他们擦屁股。
所以,把€€州扔给景王自己吧,有祸事让麦香阁撑着。
退一步说,即便碌王是危言耸听,但皇帝也能感觉到自己时日无多了。以后景王、碌王掰手腕,朝廷反而安稳。更要紧的是……他俩的伴侣都是男的,且这两个王夫都有各自的势力,碌王和景王都没那么容易纳妾生子。
两人最后要么绝后,要么还是得抱养皇家的孩子。
不过是否能利用得起来,就得看疾€€(太子)自己了,皇帝是没力气再谋划自己的身后事了。
“儿臣谢父皇隆恩。”景王半点都不高兴,可他现在得笑起来。
“按理说,该在朕去后,你再赴藩。”顿了顿,皇帝又道,“不过真等到那时候你再接手,实在是匆忙了些。你们从现在开始,就准备起来吧。朕这就下旨,将你改封为€€王。”
大梁是没有景州的,景王之所以叫景王,因为他前些年立下了许多功劳,皇帝方才奖励他提前封王。可又觉得封他景王太厚待了,这才把安王也给捎带着封了。
“父皇!”真封了,他就彻底与夺嫡绝缘了。景王还要挣扎两下。
皇帝叹气:“你知道朕为什么一直犹豫不决吗?因为你先是多年不娶,后来又娶了悦屏袭!”
景王未封王的时候,不只多年不娶,还流传爱慕悦溪才是不娶之因,有人直接问过他,他没否认。后来这事也是他和悦屏袭之间的一场误会(情趣)。
悦溪要是个女的,就是侄恋婶€€€€你叔叔还活着呢!且位高权重。他能乐意让你登基?!
皇帝那时候就觉得,他这儿子是有些能力,甚至还有些气运,某些事一落在他手里就变简单了。但是吧……一沾私情,他就瞎了。
好死不死,他娶了悦屏袭。
悦屏袭也是男的,也是悦家的,还总被拿来与碌王夫比。且悦屏袭从扬名,便是踩着碌王夫的,这很难不让人想歪。
“你小王叔坐拥三州,震慑草原西域,一声令下可得数十万骑兵,朕能找个戳他肺管子的继承人吗?!咳咳咳!”
越说越气,太子是有些让他养废了。其他儿子太不争气,提上景王来,本来是真有心让他继位的。
“都以为朕召碌王回京是找你的麻烦。”皇帝指着景王,“大错特错!朕是想让你和你王叔和解!”
景王大惊,跪在了地上。
皇帝召碌王回京,当然不是为了景王,他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今年碌王必须来,是他心里的最后底线,否则他会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对碌州开战。
碌王来了,他松了一口气,碌王翻旧账,到处闹腾,揪着景王互殴,做尽一切荒唐事,他都无所谓。碌王是来发怨气的,他要是规规矩矩小心办事,皇帝才要提心吊胆€€€€怀疑碌王是要熬过这阵儿,等傻侄子继位了,再闹一把大的。
皇帝越想越气,站起来踹了景王几脚:“但你在做什么?!你在逼迫你叔叔对着你低头?你何德何能?你不是在逼他低头!你在逼他造反!你是不是还想着将他围杀在京城的想法?”
“没有!儿臣没有过!”
“你最好没有,否则你就是蠢猪一头!北胡三州一盘散沙,完全靠着他个人的威望拧成一团,你用暗杀的手段害了他,就是山崩地裂。你的眼睛,不要只看着京城。”皇帝压低声音,“说句难听的,占了京城不等于稳了天下。你若真有能耐,以€€州而夺天下,朕乐见。”
皇帝不怕这句话给了他不该有的想法,反怕他就这么一蹶不振了。
他若真的以€€州力压朝廷与碌州,而得天下,那真是了不得,但大概只会发生在这傻子的梦里。他过去的成就,只是顺势而起,如今逆流而上,他到底能吃几碗饭就彻底清楚了。
皇帝疲惫地坐了回去,说了一句话:“这么多年了,你只听说过老百姓拿碌王夫与你的王夫比吧?听过有人拿你跟碌王比吗?”
“!”
景王,不,€€王离开了宫里。
他心里乱糟糟的,双颊灼热如烧。他没在车里闷着,而是骑着马走在路上。因为没穿蟒袍,也没带静街的人马,所以他也没在意旁边有马车跟他并行,直到车帘子掀开,有个小孩叫他:“王叔!”
他扭头一看,原来是太子的小儿子。这孩子叫了他一声就给拽回去了,车窗那儿露出了太子的脸。兄弟俩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太子就将帘子放下了。
骑马的,坐车的,也分道扬镳。
€€王看了一眼,太子是去悦家清辉阁的?父皇让他出宫拜访的?
一片雪花落了下来,下雪了。
€€王勒住了马,便有更多的雪花迎面落下。
十五年前,碌王出京时也是下了这么大的雪。
当时,他站在人群里,觉得碌王杀了贴身太监的行为实在是可笑。
杀鸡骇猴,可也只能骇得住一时,他远离京城,渐渐被父皇遗忘,在那荒僻之地,逃不过被碾做泥尘的命运,他是个失败者。
然后悦溪来了,里衣染血,马踏红泥。放弃了一切,跟着那个失败者离开了。
原本……他已经偷偷安排了人,会安置好悦溪的。
悦溪走了,碌王宠他,但他身子娇弱,根本不适应北方的苦寒。有一阵儿,€€王总觉得会收到他去世的消息。他恨碌王,这人带走了悦溪却无法照顾好他,顶着宠爱他的名头,却让他缠绵病榻,连房都出不了。
悦溪好了,碌王更宠他,三州的政权都交在了悦溪手里,三州也确实让悦溪管理得太平安稳,各族和睦。他高兴,却又……不高兴。
“铛铛铛!”敲锣的声音响起,“碌王驾到!闲人退避!”
碌王府的出来静街了,€€王的护卫过来问:“殿下。”
“咱们退让吧。”
€€王下了马,退让在一边,碌王在这个时候出来了?
难道……悦溪不知道碌王给他安排的身份,还是跟着岳母逃出来了,碌王这是在找人吗?
想到此处,€€王感到自己有些雀跃。
静街前引的骑士过去了,接着是打着旗子前引的护军。€€王明白,他是想多了,这队伍很悠闲,并不是着急寻人的样子。果然,后头是骑马携手的碌王和碌王夫。碌王蟒袍金冠,王夫紫衣银冠,王夫没戴着幂篱,但左右两个华盖都顶在他脑袋上了,王夫左手拿着一枝鲜红的梅花,右手和碌王手拉着手,没拉缰绳,只以双腿控马。
€€王牵着马站在路边,看着他们两人说说笑笑就这么一路过去了。
后头的随行队伍里,他看见了皇太子的车……
时间后退半刻钟,敖昱回到了家,小月亮一句:“你差点就看不见我了。”吓得敖昱手里刚脱下来的披风直接扔地上了。
直到小月亮把赵大丫的事情说给了他:“本来想跟她走的,也很好玩。”
“是好玩。”敖昱诚恳地点了点头。
“对吧?我们斗智斗勇,我躲你追~”
敖昱过去抓住他的手:“我在追你的路上,杀掉一片,踏着血路来到你的面前。”
“哈哈哈哈,然后你把我捉了~要不要锁起来呀?哎呀~有点吓人~”说着吓人的小月亮,却眼睛亮晶晶的。
苹果醋:emmm……你俩这夫夫情趣不是吓人,是费人。
敖昱抱着他,低低在他耳边叫了一声:“你跑不掉的。”
“哈哈哈哈哈!”小月亮爆笑,“救命呀~”
两人闹了半天,小月亮期待看着敖昱。敖昱摸摸他的头:“我还没洗澡呢。”
小月亮无语,大黑鱼明明也来感觉了:“难道不是我洗澡就够了吗……”
“我回来时看天色大概是要下雪了,出去玩雪吗?”敖昱身子前倾,小月亮也前倾,两人手拉着手,额头抵在了一块儿。
“好!”
说着好,但他们额头相抵了一阵儿,蹭了蹭鼻子,又腻乎在一块儿吻了片刻,这才分开。
两人换了衣服,小月亮表示:“不想戴幂篱~我上次打架了也没事儿~试试吧~”
“唉……”敖昱能怎么办?当然是……嘱咐华盖一定举好了。
两人手拉着手,路上遇见了太子也没改变行程,他也是出来玩的,那就一块儿去玩呗。
一行人出了城,直奔京郊的安怀寺,此处有京城最好的梅。
不过现在这数九寒天的,寺里也没什么人。
天公作美,他们一路上只是飘雪,到了安怀寺后,才风雪大作。一夜过去,满目银装。
小月亮看着外头,敖昱道:“打雪仗吗?”
小月亮的脸立刻转了过来,他还以为敖昱不会答应:“嗯!”
敖昱也换了一身窄袖短衫,走到雪地里时,他突然想起,上一回小月亮打雪仗,还是和别人打的€€€€当年他们打雪仗,我怎么就没加入呢?
“嘭!”雪球正中面门。
“哈哈哈哈!”小月亮十分开心,谁让大黑鱼走神的。
“啪!”大黑鱼快速反击,雪球正中小月亮大笑的嘴:“咳!呸呸呸!”
“小月亮,没事……”
“嘭!”
小月亮大喊一声:“战€€€€!”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一个碗,直接舀着雪朝敖昱脸上甩。
敖昱快速跑到一棵树后边,小月亮刚觉得不好玩,敖昱让着他,就看见敖昱也嚎了一嗓子:“战€€€€!”端着个装满雪的笸箩出来了。
“啊€€€€哈哈哈哈!”
这场雪战,最后演变成他俩蹲在地上,把雪朝对方身上泼,以把彼此都埋成了半个雪人而告终。太子来过,敖昱和小月亮的吩咐,护军也没拦着,但太子带着太子妃和三个孩子在月亮门后头看了两眼就走了。
那不是该他们闯进去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