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要搅动风云的龙,劝不住,更没有必要劝。只希望他能太平顺遂,外人别去招惹他……这世事就能一直平顺下去了。
“谢父亲。”
又过几天,小月亮也得了个差事,却是让他去建立虎贲营。但军营在哪儿,人数多少,武器军械何配置,全都没说,只是从名字上看,可能是骑兵。
关于官营和盐店的事情,谁都没朝外透,但整个新年期间,众臣还是都猜到了,颛孙大郎这是要去西南。和郭夫人采购的物品无关,而是西南€€€€现在的西南可不是过去的西南啦。那是钮祜禄……是刚收复(扩张?)€€西南!
是那块越来越大的领土。
趁着冬天的干季,当地官员挖了壕沟,又点了两把火。缺德,但是有效地又为自己争取了大量的生存空间,他们与真正的当地王朝开始接触,有的开战,有的和平贸易。
朝臣也在争论,到底该不该碾过去。一些大臣觉得不仁义,另外一些大臣觉得该碾,既然都是他们的地盘了,那当然得用扫把把别的东西扫出去,但是不敢说话。
这些新地盘,有效阻隔了倭寇的死而复生。
他们的地盘也都建立在适合建立港口或灾害较少,土地平整,适合生存的区域,这些都是倭寇登陆、停留、补给,进行修整的区域。现在,他们敢靠近就直接被干掉。
但是,西南还是需要一位能够总领一切的大臣。
有些大事从西南到兴京,来回一趟时间太久远了,很容易耽搁事,且西南的行政划分与人员任免也需要规整,这连带的就有许多事。
之前众人都在猜,呼声最大的是瑞王。他就在南边,且在战事期间做了不少事,他买木炭这件事,别管有意还是无意,绝对从根本上带来了西南的领土。过去大臣们还无所谓,但粮食进入兴京,了解有土地上水稻可一年三熟的那一刻,意义完全不一样了。
第168章 大黑鱼的奏折
168
如今事实放在眼前, 部分极其敏锐的大臣感觉:“这行事手段有点熟啊……”斜目。
颛孙恬义:“……”别看我,与我无关。
其实瑞王是很适合的人选,他近, 最近还展现了足够的才干。但若让瑞王去管理西南, 就是实际意义的藩王, 他反而成了最不适合的人选。
现在薛家退了,太子派不敢伸手。英王派靠前的都是刚从外头调派回来的,也不适合。
剩下的众人各方面都差, 可面对这个好差事, 很多人都认为自己在稍差的人群里,属于有优势的, 自然都在运作这件事,不是想去捞钱,是真心实意想去有一番作为的。
若将西南安定,这可是名垂青史的事情。以后大楚但凡提起西南, 就得连带着他的名字一块儿。可颛孙大郎被提起来了, 年轻官员不忿, 觉得应该不可能, 是有众多中青年官员上折抗议。
聪明人却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劲€€€€英王派没反应就罢了,那是他们自己人。太子派没反应也能理解,之前他们元气大伤, 现在蹦出来就是和英王党硬碰硬,要倒霉的。
怎么其他中立或小派系的头领, 也一个都没带头的呢?单纯说是他们不想和英王对上, 不太对。
答:“若陛下将此大任交于颛孙大郎,老夫还真想看看他的正经能耐。他是只能当个谋士,还是……真国士。年纪小?没资历?没功名?非常之人当行非常之事。尔等若是能写一部《戊志抄》, 老夫也给你们上表,请陛下破格提拔。”
《戊志抄》是一部很有趣的书籍,年纪越大,越有才学的越喜欢看,这部书最有趣的地方,便是与现在儒家断章取义的抠字眼正相反,作者(颛孙大郎)更喜欢以开拓的眼光,集合一段时间内的多种情况来进行分析。一些前人做出的让人出乎意料的行为,在他的分析中,成为了必然。
这是一位有着大战略眼光的作者,所以这书也才一直广为流传。上层人士都喜欢看,并从中学习一二,中下层即便不以为意,也得跟着看,至少要装个样子。
可以预见,《戊志抄》在两千年后,能养活很多学者。
至于颛孙大郎和少将军越熙到底谁是男妻……又不是市井闲汉,两人皆才学耀世,谁在意这个?
€€€€如世界主角御熙说的,有破圈能力的人,他自己不会在意规则,其他人也不会拿规则找他说事。
老家伙们都看得很明白。甚至连元烈帝都是这样的心思。
那天写完了一堆圣旨,元烈帝就看着圣旨发笑,他发现,他干这件事的初衷,其实因为嫉妒老二。
他当年夺嫡,千难万险。老二呢?轻轻松松,直接被抬上来了。老二已经胜了,之所以现在太子还是太子,因为皇后的果断,她死得太快了,快到元烈帝都没来得及废后。
皇后薨后,便有不怕死的家伙上奏,引经据典了一堆,最后就一个意思€€€€您这一脉两代都非嫡子继位,太不正统了。
他这时候要是封端妃为后,将她封后,朝堂得炸了。
“唉……”
他想杀大郎,也有部分是担心这小子年少有才,肆意张狂。这种人还少吗?若大郎本性也是如此,那祸事可就大了。
元烈帝甚至更后悔……没在刚刚发现他才干有异时,就杀了他。他后来犹豫至今不敢动手,因不信敖昱没后招。
现在,就来看看,你是个乱国之人,还是个定国之才吧。
在一片闹哄哄当中,“那个”康定伯出家了。他言辞恳切地表示,自己看破红尘,准备遁入空门。皇帝准了,见都没见他,直接让太监带着牛万涛册封康定伯的旨意出去了。这小插曲,几乎无人在意。
开春第一场大朝,敖昱被宣上了殿。
少年人清瘦的身形,板正地撑开了绿袍官服,他病弱,众臣上次见他的阵容那还得是快六年前的时候,他刚进上书房念书时的情景了,后来就没人特意去看他了,如今一见,真是如翠竹青松般的人物。
颛孙恬义:“……”
第一眼没敢认,他好大儿今日一定要跟他分乘。好大儿一个七品小官,候见室自然和颛孙恬义这样的阁老不在一块儿,颛孙恬义也没把他叫过来。真没想到,原来他还挺能唬人的。
敖昱上前,这是君臣奏对。
众臣都以为,这就是个过场,元烈帝大概也就问几个很场面的问题罢了。
“何为‘仁’?”
敖昱:“爱人。”
元烈帝点了点头:“圣人之言甚是。”又问,“既爱人,则他人来攻,则如何?”
敖昱:“我爱人,则我仁。他攻我,则他不仁。以仁伐不仁,以有道伐无道,大仁大德也。”
元烈帝:“哈哈哈哈哈!你也是真敢说!”
他瞥一眼旁边,多数大臣是脸色淡然的,但礼部和翰林院的几个老家伙开始吹胡子瞪眼了。
敖昱躬身,依旧沉默。
元烈帝:“那……我大楚占西南,攻西南,岂非无道?”
敖昱:“一,西南有倭寇,杀掠我百姓近十载。百姓为我父母,杀我辱我父母者,该杀。二,吾等前去乃是宣扬教化,为其点一盏圣人明灯,西南沐浴教化者众,其余拙劣者,不通人言,不习人德,喜劫掠杀戮,该杀。三,臣生而短寿,命不久矣,杀野人,活百姓,得良田,便有报应,臣愿背。”
他撩袍跪倒:“三熟之地,臣愿为陛下取。”
赤。裸。裸的杀意,毫不遮掩的野心。
酸儒们是愤怒的,他们想骂颛孙大郎暴虐不仁,曲解圣人之言。可若此时他们蹦出去,那骂是早朝时骂的,大粪就得是晌午时泼的。
百姓懂什么圣人之言?百姓只懂杀贼,懂“三熟之地”。
战事解决得太快,损失太少了。且国家还给老百姓破天荒的“退税”了,老百姓对过去的那场大战非但没有过去该有的厌战,反而好战的想法还抬了头。
如今西南新地的消息不断传来,募民的告示贴得层层叠叠,即便没想过去那边的百姓也清楚一个问题€€€€那边的税多了,我的税是不是就能减一减了?或者,我遇到灾荒的时候,是不是就能多一口救济的粮食?
之前没人敢像敖昱这样“少年意气”,什么都说,还说得这样浅显,因为其他人都是读圣人书科举上来的,老师、同窗、学生……乱说话就会有麻烦。
可敖昱完全自学成才,自上书房归家后便终日闭门,即便《戊志抄》传遍天下,他也没有任何的“累赘”。
元烈帝:“你可真是……满口仁义道德,满心凶戾暴躁。”
敖昱:“仁义道德对民,凶戾暴躁对匪。臣秉承圣人言‘以直报怨,以德报德。’”他顿了顿,道,“以德服人。”
苹果醋:啊哈哈哈哈哈!这句话!就这句话!
众臣:……神TM的以德服人(具体内容不同,但想法确实类似)。
元烈帝:“德……也可是武德?”
敖昱拱手低头,又没多说话。
“好了!”元烈帝深呼吸,这种的,就把他放出去,看他是否是说大话吧。
敖昱的官职没升,却得了前往西南新地代天巡狩的职责,越熙是他的随行武将。
今天下朝时,敖昱前边走,后边跟着两个专门托着圣旨的内侍€€€€命令他代天巡狩的、标明他在西南新地具体职责的、给予他生杀予夺大权的、给予招兵训兵大权的(只限步卒,但可以组建水师,兵甲与人数都有严格限定)等。
除了官职不对,这些圣旨拼接起来,基本上敖昱就是个军.阀了。
“陛下可真是信任这颛孙大郎。”下了朝,年轻人羡慕嫉妒恨地抱怨。
“呵呵。”年长者摸着胡子冷笑。
信任?就这样子,最后干得好,干得坏,甚至什么都不干,颛孙大郎只要接了,就太容易让元烈帝弄死了。随便拿一样都能找出八百条罪状,砍了他的脑袋。
君前奏对,更是让他自绝于正统文人的圈子。
仁为儒家之基,不过这说的是现在文人们认为的“仁”。与颛孙大郎说的,完全是两种模样。没看朝堂上的老家伙就差点撸袖子打人了吗?没打是因为颛孙恬义揍断人齿的雄风仍在,且他们也想看看这黄口小儿是否是说大话的。
稍微明白,但不是全明白的道:“把西南新地交给这样一个毫无经验的孩子,陛下难道是对此地无意吗?这好好的地方,若是给祸害了,可怎么得了?”
“治好了,大楚之福。没治好,祸祸了,你说那地方,到底是咱们的人多,还是野人多?祸祸了后,反而更容易发兵治理。”
“这!嘶……”
元烈帝是双赢,颛孙大郎怎么做,他都赢,且多了无数整治对方手段的赢。
“那怎么和颛孙家……”
“陛下这做法,不一定就是要按死颛孙家,反像是要大用。颛孙家这是成孤臣了,能至少用两代的孤臣。”
经此一事,端妃的郭家一系,并没因此远离颛孙家,反团结得越发紧密。
那天下朝,白渠照为首的一干人,就直接登门祝贺去了。若是往常,他们这些人在非年节的时候,可都是能不聚就不聚的。且他们送的还都是当用的东西,而非贵重的样子货。
三月,敖昱和小月亮出发了。两个人手拉着手,登上了官船。
苹果醋:嗷嗷啊啊!大黑鱼以德服人啦~
他拽着天道嚎叫:好快乐啊,大黑鱼又要去闯世界啦,这回下西洋啦。
天道:嗯嗯嗯。
敖昱和小月亮抬头看天,天空中不知何时多了两团扭在一块儿的棉花糖云彩。
人还没到,西南新地已经传出了各种风声,但不是大黑鱼的,是小月亮的。
“听说了吗?少将军要回来了!这次是来震慑当地野人的。”
“把家眷都带来了,是要长期驻扎的打算。”
“听说还让少将军自己募兵呢。能募水师呢。”
“这可糟了!”
“啊?”
“我三儿子刚去投军呢,我得赶紧去拦下他!”
这当然是……敖昱故意放的消息。通过瑞王以及部分商人的嘴巴,抬小月亮而贬他。这还包括一些英王派政敌的暗中使力€€€€越熙威望正高,黑他是找死,那就继续抬他,黑敖昱。只是他们很奇怪,这谣言传播得也太顺利了吧?
瑞王长高了,也晒黑了许多。瑞王在京城的时候,其实颇有点白脸奸臣的面向,看着斯斯文文,却让人觉得他有几分阴,让人下意识提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