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人这么关心他，就像同伴，像朋友一样。
或许对于现实中孤独地生活在地下岩浆池中的妮戎来说，他们确实是朋友。
他们走进大厅，这里左右各有两扇门，一扇上面用古恶魔语写着“暗天体”，一扇上面写着“来路”。
“‘暗天体’房间里，如果没有这盏昼亮之灯照亮，一进去就会被溺死在黑暗中，而这盏灯是在‘堕落’道路的房间里找到的。”妮戎用一根爪子勾起了散发着白昼光芒的提灯，来到“暗天体”门前，“来吧，艾莱萨，跟紧我。”
昼亮之灯在“暗天体”房间里就像是一盏普通的提灯，只能照亮很小的范围，即便有夜视能力，他们也看不透周围的黑暗。
艾莱萨有些紧张，快步跟在妮戎身边。
这是一个很小的房间，里面只放了一张长方形的巨大精美雕花桌子，六把同样精美，覆盖着皮革的高腿椅分列两旁，最上首还摆着一张较大的宝座。
“《古恶魔语入门基础》和《冷血者守则》当时就放在这张桌子上。”妮戎轻声道：“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了，桌椅都是固定在地上的，不然我们就把它们搬出去了，这样至少我们能坐着。”
艾莱萨凑近桌椅细看，那桌子是由一种暗色的大理石雕刻的，艾莱萨用一把椅子试了一下，确实挪不动。
但是椅子表面覆盖着皮革，这种皮革在生长在罗马尼家族的艾莱萨眼里很奇怪，不是他熟悉的鳄鱼皮或牛皮，他试着抓了一下，发现它很坚韧。
但是真的没办法搬出去吗？外面地方那么大，要是有椅子坐着就更舒服了……艾莱萨蹲下来研究椅脚，发现它的椅脚就像黑暗一般融入了漆黑的地板。
“查潘试过让我用灯照着它的椅子腿，它的椅脚倒是出现了，但是也搬不起来。”妮戎道，“用控制过威力的黑暗之矛也不能破坏它的腿，硫磺火球也不行。”
艾莱萨顿时放弃了这个思路，直接抬起手，顺畅地念出了古恶魔语单词：“永夜之矛。”
椅子消失了。
妮戎也试过真正的永夜之矛，知道它会让物品暂时隐秘，然后再根据施法者的意愿，以一定的破碎状态出现，但这次，椅子出现后看起来还是完好的。
艾莱萨一用力，就把椅子搬起来了。
“看来正确的永夜之矛可以，我直接在隐秘状态下切开了它的腿。”艾莱萨笑着道，“来吧，我来切开，你把椅子放进阴影口袋里，小心点，最下面的椅脚还连在地上，别被绊倒。”
妮戎很高兴地道：“这样我们就能坐着聊天了！多亏了你，艾莱萨，《古恶魔语入门基础》里并没有‘永夜’这个单词……”
他们把所有的椅子和那把大宝座切开椅脚装进阴影口袋后，开始琢磨能不能把这张长桌也给搬走。
“如果能把这张桌子搬回去，大家打牌的时候就可以在桌子上玩了。”妮戎期待地道。
打牌？你们……你们真的是单纯的茶话会啊？艾莱萨好笑地想。一群邪恶生物凑在一起就聊天打牌？难道想着利用这个迷宫探索小队在现实中搞点事的只有我一个吗？
搬走桌子并不难，只要把桌脚仔细切开就行了，问题是，当他们原路返回，把桌椅搬回出发点殿堂中之后，他们尴尬地发现，因为不是整个隐秘后统一切割，桌子的四个脚不是平的。
可艾莱萨自己没法隐秘面积这么大的东西，它比两个艾莱萨还长。
最后一群邪恶生物忙碌着找参照物来测量桌腿，想办法把它给削得尽量平整。
椅子都是高脚椅，对于有些人来说太高，对于有些人来说刚好，他们各自拿了把椅子，按自己的身高来削了椅脚。
那张最大的宝座，所有人都默契地留给了妮戎，因为她较为庞大的身躯没法坐上这些椅子，只有那张宝座能容纳她。
苦艾的椅子是老扎赖帮它削的，苦艾很喜欢，瘦小的食尸鬼在椅子上盘好，高兴地发出嗷嗷的声音。
你真的不是狗……艾莱萨嘴角抽了一下，有种看见狗狗找到喜欢的新窝的即视感。终于，所有人都确定好位置，坐了下来。
艾莱萨坐在妮戎的左边，查潘和莱瓦莎中间，对面是老扎赖。
“太好了，以后打牌就不用坐在地上了，那实在是有失体面。”玛瑞斯满意地把双手搁在了桌上。
“不过，这里为什么会有这样类似于会议室的布置？”艾莱萨猜测，“以前这里的主人会和人在这里开会？这座迷宫到底是什么用途？还是说，这其实不是迷宫，而是内部路线复杂到近似迷宫的宫殿？”
“不知道，可能是迷宫，可能是宫殿，最开始是老扎赖认为这是个迷宫的。”查潘随口道，“可能再深入探索一点，就能发现线索吧，说起来，我们现在有艾莱萨加入，是不是可以试着去挑战那个家伙了？”
“那个家伙？”艾莱萨问，“我还没跟妮戎走完全部的路径，你们说的是什么？”
“堕落道路里，一只有六个翅膀的石像鬼。”莱瓦莎用手指梳了梳自己的头发，“免疫所有迷惑心智类法术，不怕催眠，不怕妮戎的火焰，被黑暗之矛刺穿了也能迅速修复，但永夜之矛或许可以试试，重点是要在它自行修复前破坏它的核心。”
“那只六翼石像鬼守着一把钥匙，那应该是打开阴影道路下一个房间门锁的钥匙。”玛瑞斯接着道，“死亡道路暂时到了一条死胡同，但或许破局的线索藏在别的道路里。”
“而永夜道路的第三个房间门口镇守着一条大蛇，我们不知道它是什么品种，但它有一种让人陷入梦中的能力，我们目前没有能力去对付它，一旦靠近，就会困倦，然后被杀死。”老扎赖说。
艾莱萨左看看右看看，感觉这样的场景好玩极了，一个团队，迷宫寻宝探索！
“喂，你脸上是什么傻乎乎的表情？”老扎赖还记恨着自己被掀了老底的事，“你看起来就像个第一次玩冒险游戏的幼稚小鬼。”
“嗯，我只是在想，我们的团队要不要起一个名字？”艾莱萨兴致勃勃地说，“这样更有仪式感！而且很酷！”
“你是未成年吗？”老扎赖瞪着他，“幼稚！”
“我是啊。”艾莱萨承认道：“我还没满十八岁呢。”
第11章
“你——没满十八岁？！”老扎赖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你这个小鬼！”
查潘张了张嘴，然后闭上，“哇哦……我原本以为我们最小的应该是苦艾……”
莱瓦莎咯咯笑了起来，“天哪，那艾莱萨不是还是个宝宝吗？在我的族人里，五十岁才算成年呢！”
玛瑞斯摇头叹气，“以血族的标准来看，你简直是个新生儿。”
妮戎温和道：“好了，大家不要打趣艾莱萨了。不过，艾莱萨，既然你还没有成年，那说明你现在还没有真正展现出自己的潜力，对于许多种族而言，成年与未成年是力量是否得以充分觉醒的分界线。你说你有人类的基因对吗？”
“那要怎么样才能算成年？对于恶魔来说？”艾莱萨问，“当然，我确实有不少人类的基因。”
“恶魔本身没有成年与否的说法，只有强弱的分别。”老扎赖开口了，他气哼哼地说，“但你是混血种，所以你的成年会以你另一支血脉的标准来。”
但我不仅有人类基因，还有一部分氪星基因……氪星基因占比应该不算多，因为艾莱萨从小就没发现自己像超人一样有什么坚不可摧、浮空飞行又或是眼放红光的能力，顶多是喜欢晒太阳，而且晒太阳能帮他恢复一定的体力，所以，按人类的标准来？
艾莱萨点点头道：“我的生日很快就到了，不过我想先试探一下那只六翼石像鬼，看看它究竟有多强，当然，在此之前，我希望先把之前已经探索过的路径继续熟悉一遍。”
“没有问题。”妮戎温和道，“我们现在就可以继续。”
“等等，还有个问题！”艾莱萨道：“名字！我们团队的名字！”
“你还真是执着……算了，看在你是小孩的份上。”老扎赖嘟哝，似乎艾莱萨比起他还十分年幼这件事让他找回了不小的心理安慰，“叫宝藏猎人？”
“那太俗气了！”玛瑞斯反驳，“应该叫黑暗永生会！”
“太普通了。”莱瓦莎把玩着头发，“堕落之钥怎么样？我们是解开这座迷宫秘密的钥匙。”
“我觉得，既然我们破局的关键在于艾莱萨认出了我们一直误读的‘永夜’这个单词，那么我们的组织名字里应该也要带上这个词。”查潘认真地道，“永夜七圣怎么样？”
“七圣……天堂和教会的审美……”艾莱萨吐槽，“不过永夜这个词我赞同，我一开始就觉得这个描述很酷，永夜之眼怎么样？我们是黑暗中的眼睛，注视着哥谭……”
“听起来怪恐怖的。”查潘反对，“永夜七圣就很好！”
妮戎思考片刻，道：“你们还记得我们的共同点是什么吗？”
“没害过人。”莱瓦莎道。
艾莱萨选了个更酷的说法：“黑暗、堕落但不邪恶。”
“我们是邪恶生物中的善良者。”妮戎温和道：“如果一定要带上永夜这个词，为什么不叫永夜之月呢？夜晚的月亮，黑暗中的异类。”
“那还不如叫永夜之光呢。”艾莱萨道：“我们的种族和月亮也没有关系啊。”
“我和月亮有关系！”玛瑞斯赶紧道，“我觉得这个名字很好！”
接着，他们又提出了“永夜化身”、“永夜黑影”、“永夜亡灵”之类的名字，但都被一一否决。
“为什么不能就叫永夜小队呢？”老扎赖大喊大叫，“我们只是个迷宫探索小队！”
“因为那样太挫了！”艾莱萨喊。
其他人，除了苦艾之外一致点头同意。
“一群幼稚鬼……那就永夜议会！”老扎赖随口喊道，“这样听起来好多了吧？我们现在也有了椅子，有了会议桌。”
“议会……”艾莱萨突然想起了猫头鹰法庭，议会，法庭，听起来似乎挺有逼格的。
“好吧，我得承认，有时候你确实能提出好建议，老扎赖。”艾莱萨说，“我赞成，这个名字听起来简洁有力，而且还有一定的格调。”
查潘点点头，“我还以为老扎赖取的名字都土土的，一定用不上呢。”
“你小子说谁取的名字土土的？你要懂得尊重年长者的建议！”老扎赖怒道。
“毕竟你之前取的都是什么宝藏猎人，这不能怪我！”查潘靠在椅背上，悠闲地抖了抖翅膀。
看见他抖翅膀，漆黑绒羽往下掉，老扎赖瞬间钻到桌子底下开始捡羽毛，“好东西，好东西，不能浪费……”
你……艾莱萨嘴角抽抽，把自己桌子底下的腿挪开了一点。
他算是认识到老扎赖的财迷本质了，为了这点羽毛，刚刚吵的架都不记得了。
接下来，艾莱萨又跟着妮戎去了永夜道路，从“来路”的门走向另一条走廊，这一次，妮戎带他在两条岔路中选择了右边，而尽头的门前则匍匐着一具只剩下白骨的怪物尸体。
“这曾经是一只地狱犬，但血脉驳杂，只有一个头。”妮戎道，“就是在这个房间里，我们找到了永夜之矛的卷轴。”
她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小型的祭台，四周闪烁着星辉。
“不要躺到祭台上，会死。”妮戎提醒道，“这里能拿走的我们已经全部拿走了，包括三根会让人产生幻觉的蜡烛，还有七只黑色的杯子，我们还没研究出那些杯子有什么特异之处，而前进的路在祭台下面，我勉强能钻进去。”
艾莱萨问：“你有数过能复活多少次吗？”
“不超过十次，大概是八次或九次。”妮戎摇摇头，“现在，我已经死过五次，老扎赖三次，查潘两次，玛瑞斯三次，莱瓦莎两次，苦艾两次。”
艾莱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我们和你不太一样，艾莱萨。”妮戎温和道，“我们没有那种迫切地想要去改变什么的想法，对我们来说，生命还很漫长，就算我们得到了更多的知识、法术和物品，对我们的现实生活也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除了查潘还具有强烈的好奇心以外，其他人都缺乏前进的动力，但我能看出来，这一切对你来说很重要。”
艾莱萨沉默片刻，点点头，“是的，在现实中，我的人生，我的生命都在一群坏人手上，所以我急于摆脱，想要获得自由。”
“这实在是太糟糕了，但是，如果你希望其他人在现实中帮忙，我想他们不会拒绝。”妮戎温和道，“很可惜我无法为你提供太多的帮助，因为我不知道从地底出去的路，也不想吓到别人。”
“谢谢你，我会考虑的。”艾莱萨道，“我们去其它道路看看吧。”
接着，他们前往阴影道路。
这里很亮，以致于地上的影子都无比清晰。
这条道路没有岔路，唯一的危险是，你脚下的影子有一定概率活过来，对你发动攻击。
这对艾莱萨来说不是什么问题，他在这里能感觉到有什么在影响着脚下的影子，但他尚能控制，因为他生来就善于操纵黑暗和阴影。
妮戎庞大的影子突然活了过来，向她挥出拳头，但妮戎身前出现了一枚巨大的火球，将影子轰散了。
影子重新安安分分地回到了妮戎脚下。
推开尽头处的房间，里面是一排排破败的监牢。
左边四间，右边三间，有的监牢内部散落着镣铐，有的涂抹着干涸的血迹，有的地面上、栏杆上都遍布着锋利的抓痕，还有的连看不出材质的镣铐和铁牢都有了被腐蚀的痕迹，让人难以想象曾经这里都关着什么怪物。
艾莱萨往妮戎身边缩了缩，炎魔散发着火光的庞大身体给了他一些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