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在女孩的眼眶中积蓄, 她呜哇一声哭了出来, “主人……”
康斯坦丁举起双手，“嘿，嘿，放松一点，我没对她做什么。”
他已经感觉到了自己脚下的影子里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潜藏。
莉莉立刻就窜到了艾莱萨身后，她吸吸鼻子道：“主人……对不起……莉莉不应该自己跑出来……”
艾莱萨瞥了她一眼，意思是等会算账。
“莉莉已经是孤儿，她连自己的名字都已经忘记，我才把她带在身边。”艾莱萨伸手护着身后的莉莉, 解释道：“她曾经害过人, 但那是为了存在下去不得已为之, 如果她不那么做, 泽帕，那个魔鬼就会把她吃掉。”
然后他发现自己开不了口。
因为他没资格去要求什么, 要求什么呢？请你们接受有一个怨魂在庄园里居住？
“我平时会约束她的行为，如果你们还是介意，我可以搬出去。”艾莱萨组织好语言说道：“为她给你们带来的麻烦，我对此道歉。”
太生疏了。
布鲁斯闭了闭眼, 太生疏了，他们明明是父子，却像是普通客人一样，连朋友都称不上。
“呃，可我看这小姑娘挺亲近这个管家的。”康斯坦丁不合时宜地道，“而且相处得很不错。”
艾莱萨看向阿尔福雷德。
阿尔福雷德颔首道：“莉莉是个很可爱的姑娘，她还会帮我做家务。”
什么时候的事？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艾莱萨瞪向莉莉，莉莉瑟缩了一下，带着哭腔道：“对不起，主人……”
“请不要责怪她，艾莱萨少爷，她只是个小女孩而已。”阿尔福雷德道，“为了修补您和布鲁斯老爷的关系，她已经很努力了。”
修补我们之间的关系……？
呃，难道不是蝙蝠侠单方面不喜欢我吗？艾莱萨一愣。
“我没有不喜欢你。”布鲁斯开口道。
艾莱萨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把心中所想说出来了。
“布鲁斯老爷很想了解您，但您总是不给我们机会。”阿尔福雷德接着道，“所以，我们只好问问莉莉。”
艾莱萨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太疏远他们了，超过了必要的限度。
但是一旦投入真心，他真的害怕自己会忍不住陷进去，到时候被发现真实身份，岂不是插翅难逃。
“呃，我以为那是因为你们在警惕我。”艾莱萨斟酌道，“毕竟我很危险。”
“那只是其中一个原因，但不是最重要的原因。”布鲁斯道，“我想了解你，是因为你是我的孩子。”
真的吗？
艾莱萨感觉自己心跳在加快。
“我们是家人，所以我会担心你，我害怕你会在外面受到伤害，所以我想知道你究竟身处一个怎样的漩涡中。”
布鲁斯放缓了声音：“我很抱歉缺席了你之前的人生，艾莱萨，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你能允许我们爱你吗？”
完蛋了。
在眼泪猝不及防夺眶而出的时候，他这么想。
艾莱萨怔怔地流着泪，有些不知所措，他搞不懂自己怎么就哭了，为什么自己控制不好情绪，他知道这可能是假话，可能是空话，但是布鲁斯的语气那么真挚，流露出的情感也不似作伪，他看起来真的，真的……
他真的……很想有一个家。
——你能允许我们爱你吗？
他不知道。
“爱”这个词，对他来说实在太过奢侈。
甚至于，他对这个词只有模糊的印象，隐约指向霍普先生和艾妮阿姨有时会做出的行为，在一些小事间，在带着他出门堆雪人的时候为他围上围巾，给他喂食物的时候小心吹凉……自六岁以后，他只有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才能偷偷想一想。
他总是在想，他什么时候才能再得到爱他的人呢？
只是随着年岁渐长，他已经学会了平静。
压抑已久的渴望从心底涌了出来，他犹疑，胆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但就在这时，布鲁斯上前几步，将他拥入怀中。
这个怀抱很坚硬，因为布鲁斯还穿着蝙蝠战衣，但是这仍然让艾莱萨下意识紧紧回抱。
“你可以叫我父亲的，艾莱萨。”布鲁斯低声道，“如果你愿意接纳我，接纳这个家。”
艾莱萨张了张口，艰难地吐出了这个单词：“父亲。”
布鲁斯叹息一声，拥紧了少年，“我的儿子。”
康斯坦丁识趣地没有出声，他觉得自己要是打扰了这种温情感动的气氛，蝙蝠侠会撕了他。
艾莱萨吸了吸鼻子，不是他太感性，而是他真的太渴望了，渴望来自他人的爱。
这种渴望短暂冲破了重重顾虑，等他反应过来时，事情已经无法挽回。
居然就这么被一个坦诚的拥抱破防了……
或许，只要隐藏好身份……艾莱萨低声道，“我真的可以相信你们吗？”
“当然可以。”布鲁斯看着怀里的少年，“你有什么想要告诉我们的吗？”
艾莱萨眨眨眼，摇摇头，“没有。”
能说的都差不多说了，剩下的都是不能说的，艾莱萨抿了抿嘴唇，认真地问：“你能相信我吗？真的相信我？”
相信我不会做坏事，相信我的秘密不会伤害任何人。
相信我的品格，相信我的承诺。
布鲁斯沉默片刻，回应道：“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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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这么让我回去了？”康斯坦丁问，“不等圣水试探的结果出来？”
布鲁斯指着操作台上的十字架项链道：“你说那是被祝福过的圣十字。”
“对。”
“你说过，它贴在皮肤上的威力堪比圣水。”
“对。”
“我想试着相信他。”布鲁斯转过身，“我已经得到了太多教训。”
从杰森到达米安，他已经得到过太多教训。
“随你的便。”康斯坦丁随意挥了挥手，“真没想到你会说出这种话，这简直不可思议。”
布鲁斯缓缓吐出一口气，“人有时候要有些信念。”
“真不像你会说的话。”康斯坦丁评价。
“我当初相信了达米安，我认为，现在我也需要给艾莱萨一些信任。”布鲁斯低声道，“还有……杰森。”
“祝你们家庭和睦。”康斯坦丁伸了个懒腰，“我要回去睡觉了。”
他正要上蝙蝠飞机，却突然想到一件事。
“艾莱萨……Elessar……《魔戒》里面的埃莱萨王？”康斯坦丁琢磨道，“在书里，埃莱萨的意思是‘精灵之石’，指的是刚铎国王阿拉贡二世，人类的保护者，起名的人肯定是托尔金的书迷。”
布鲁斯愣了一下。
“别告诉我你没看过《魔戒》。”康斯坦丁道，“嘿，你起码有个英国管家！”
蝙蝠侠沉默了。
“啧，你还真没看过啊？”康斯坦丁随意挥了挥手，“算了，这个点连酒吧都关了，除了睡觉没别的能干，除非你肯给我一些好酒当做报酬。”
“不。”布鲁斯转头看向他，“烟和酒精在损害你的身体。”
“但上帝希望我活着。”康斯坦丁讽刺地笑了笑，随后道：“我在洛杉矶还有事，你赶紧上来开这该死的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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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说了多少？”艾莱萨拎着莉莉问。
莉莉哭丧着脸把自己和布鲁斯等人认识的过程和说过的事全抖搂出来了。
“……所以他才会刚好撞见我和杰森？”艾莱萨摸摸下巴，“算了，至少你没把关键的事情说出去。”
“关键的……事情？”莉莉茫然。
“关于我是恶魔的事。”艾莱萨叮嘱道：“绝对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明白了吗？”
莉莉用力点了点头，“莉莉知道了！”
“既然他们不排斥你，那么以后，你可以自由在庄园里行动，可以帮助他们，但是要保密我的身份。”艾莱萨想了想，又道：“当然，如果他们提了你不想做的要求，你也可以拒绝，但不包括学习。”
莉莉的小脸垮了下来，还是要学习啊。
但她很快就打起精神，“莉莉会努力学习的！”
“嗯，加油。”艾莱萨在她脑袋上摸了摸，然后躺回了被窝。
闭上眼，激发手腕上的印记，意识飞快下沉。
深重的黑暗勾勒出年轻恶魔的身影。
“我回来了。”艾莱萨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伸手，“轮到我看了！”
“等等，再等等。”查潘捧着《基本仪式索引》看得入迷，摆手敷衍道。
“刚才发生什么事了，艾莱萨？”莱瓦莎的触手蹭了蹭他的脸颊。
“呃，莉莉，我契约的怨魂被蝙蝠侠他们抓住了……”
艾莱萨缓慢将事情讲了一遍。
“我觉得我有点……脆弱。”艾莱萨垂下眼眸，“我可真好打败啊，一个拥抱就能击垮我了。”
“这不是你的问题，艾莱萨。”妮戎温和道：“其实，对我们来说，都是一样的，只要一个拥抱，你们任何人同样可以击垮我。”
第8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