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于，如果他愿意，他可以让房屋的影子将这栋罗马尼祖宅全部包裹，将其对调，让影子出现在现实，让现实的罗马尼祖宅陷入黑暗的阴影世界中。
这就是精通黑暗与阴影的高位恶魔能做到的事。
黑暗的影子贴着墙壁游动。
他看见一些崭新的，被祝福过的银器摆在一个个不同的房间内，他看见地上用神圣的血液绘制了一道道纹路，而所有经过的下属都小心翼翼地不去踩到那些纹路。
毫无疑问，那些是混了圣水和盐的血液，上面有多米尼克的气息，是多米尼克的血。
这种纹路对目前恶魔化程度更高了的艾莱萨本体来说，或许有些让他难受，跨越这些线会感到灼烫和受伤，但影子不会，影子只是影子而已。
影子从天花板上悄无声息地滑过，由于上一场大火，罗马尼的祖宅里至今还没有通电，今天下着小雨，天气阴沉，因此，房屋的大部分都笼罩在昏暗之中，十分有利于影身隐藏自己。
他看见多米尼克站在一面刻着两个古怪单词的银镜前，伸手调整了一下它摆放的角度。
那个单词并非古恶魔语，但却又给艾莱萨一种熟悉的感觉，他在银镜对面的影子里躲藏着，仔细打量那两个单词。
多米尼克离开了，他转而前往下一个房间，没了遮挡，艾莱萨的影身映在镜子中，虽然镜子里倒映的只是他躲藏的那块阴影，看起来毫无违和之处。
可是镜中突然变化，上面浮现出了一碟小甜饼和柑橘酒蒙布朗的图像，艾莱萨一惊，立刻操控影身离开了银镜倒映的范畴。
镜中图像消失了。
今天早上简单吃了点就出门了，中午连午餐都没吃就被绑到这里，已经习惯一日三餐口腹之欲的艾莱萨刚刚确实在想回去要吃小甜饼和冰箱里的柑橘酒蒙布朗当下午茶来着……前提是他的蒙布朗没有被人偷吃。
这是一面能映照出人内心渴望的镜子？
可是上面刻的不是古恶魔语啊？
艾莱萨仔细看了一会儿，才认出来，这是古恶魔语的镜像文字，如果镜像翻转加单词反写，那就是标准的古恶魔语了，意思是“心灵”和“反映”。
难怪让他觉得熟悉，但又一时半会认不出来。
但这面银镜毫无疑问是被祝福过的东西，如果上面刻上古恶魔语，恐怕会造成某种亵渎。
多米尼克从哪搞到？之前见的那些银器该不会也刻了这种镜像文字吧？
艾莱萨返回上一个房间，钻进摆放在地上的银色水瓶，在里面看见了另外两个单词。
镜像翻转加反写后，艾莱萨发现那两个单词是：“渴求”和“承载”。
反映心灵？承载渴求？
艾莱萨没有接着回去察看另外的银器，他沿着走廊继续前进，在拐角处的那个房间里放着一个赤|裸的，具有男性特征的天使塑像，有十几只翅膀，羽翼看起来并不是纯白的，但又不是黑色，似乎被烧焦过，又重新打磨干净。
艾莱萨上前去检查了一下，发现塑像底座上刻着一句话，同样的镜像翻转加反写后，那句话是：“赞美我们仁慈的父，万物的父亲，天空的源泉。”
天空的源泉？
可是这个世界是个星球，地球是圆的，天空的颜色只是大气层的折射，云朵只是水雾，太阳和月亮都并不在大气层中，而是遥远地在它之外。
天空哪里有源泉？
但是在神秘学上，天空之上有着天堂，这个天空难道指的是天堂？
上帝同样有“仁慈的父”这一称谓，而根据基督教的教义，是上帝创造了万物，所以“万物的父亲”也对应得上。
所以这百分百是个具有神圣力量的仪式。
但是用“源泉”这种称呼来指代源头，总让人感觉哪里不对。
这个单词和水有关，在《圣经·旧约·创世纪》里，第二节是这么说的：起初，神创造天地，地是虚空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从这个角度思考的话，水承载起了神灵，神是在水面上创造万物的，但是在这之后，就再也没有关于这方面的描述，也没把天空和水联系在一起。
等等，水确实有上帝的象征，这是在三位一体的阐释中体现的，水的液态、固态和气态分别代表圣父、圣子、圣灵，三位一体就是上帝。
艾莱萨想了一会儿，决定先把这个疑问放一放，他转而来到下一个房间，多米尼克正不甚满意地摆弄着一盆水。
那水如同镜面，艾莱萨还没靠近就感应到了神圣的气息，那是一盘圣水。
艾莱萨窜到天花板上往下看，银盆内刻着那种古恶魔语的镜像文字，里面有两个单词，组合起来是“神圣的罪人”。
圣水似乎有些泛红，水里面甚至还有一条小鱼。
多米尼克仔细调整它的位置，然后再度割开手指，让血液落在圣水盆中。
神圣的罪人在基督教中有且只有一个指代，那就是替世人负罪，代世人受苦受难的耶稣。
而鱼毫无疑问是耶稣的象征，艾莱萨从小就知道五饼二鱼的故事。
难道真的是是“圣父”、“圣子”、“圣灵”的配置？刚刚那个房间里的雕塑指代圣父，这盆水指代圣子，同时也指代加入自己鲜血的多米尼克，而且契合他作为神圣的法官，却是个罪大恶极之人的特征，那下一个房间应该是……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艾莱萨窜向隔壁另一个房间，发现这里只有一个火盆，火盆里的火焰正熊熊燃烧。
那种火焰是白色的，燃料是一只鸟的尸体，艾莱萨靠近了才敢确认，这是救赎之焰。
多米尼克从哪里搞来的救赎之焰？！他就不怕不小心沾上，把自己给点了？
艾莱萨仔细观察，粗略判断燃烧的鸟尸可能是鸽子，因为在基督教中，鸽子和火都是圣灵的象征。
火盆上刻着一小行单词，仍然是古恶魔语的镜像反写，翻译过来是：“永恒的联结”。
这个仪式可真有意思，具有圣父，圣子，圣灵，三位一体的象征，但又和传统的基督教仪式不一样……
那种古恶魔语的镜像文字究竟是什么？古天使语？不会吧？这么草率的吗？
不不不，在宗教意义上，如果两种文字互为镜像，那只能说明一件事。
那就是二者为两位一体。
艾莱萨在罗马尼家学了不少神学，这几乎是每个罗马尼的必修课，教师则是担任神职人员的罗马尼旁支族人，他此时很快展开联想，康斯坦丁说过，很多咒语都是由古恶魔语发展而来……
如果事实上是，由古恶魔语和这种镜像文字发展而来呢？
艾莱萨在提姆手里看过正义联盟的一些资料，他知道黑暗正义联盟里有个女魔法师叫扎坦娜，她擅长反语魔法。
如果咒语本来就可以反着用，两种语言为两位一体……
迷宫里的邪恶生物们都是无罪者，但反过来看，是不是有另一个迷宫，它的筛选条件是有罪的神圣生物？而另一个迷宫里的东西和他们的这个迷宫完全相反，而里面得到的知识中，就有这种镜像语言？
但是很奇怪的是，天使能够堕天，犯了罪的天使难道不该沦为堕天使，变成邪恶生物吗？
第103章
推测还只是推测, 是否真的有这样一个和“提阿玛特的殿堂”相反的地方，那个地方是否也是以迷宫形式存在，完全还处于艾莱萨的猜想中。
《基本仪式索引》中绝大部分的祈求对象都是“原始的海洋”、“大地的母亲”、“伟大的提阿玛特”, 因此, 永夜议会早已猜测那座迷宫是提阿玛特的宫殿。
等等, “大地的母亲”……
而那座有十几只翅膀的天使雕像下写的是“天空的源泉”。
不会真的能对上吧？
艾莱萨学过很多历史, 他知道东方最强大的那个国家有一种阴阳相对的概念, 或者说, 阴阳太极图本来就作为那个国家文化软实力的一部分传给了全世界, 被应用在许多商品上。
和基督教的一神教义不同，许多国家的本土神话似乎都主张最初创造世界的神明一定有至少两个，如果是两个，那必定是一男一女，要么是兄妹或姐弟，要么是夫妻，要么二者都是。
这种对应是否能套在“天空的源泉”、“万物的父亲”和“大地的母亲”、“混沌的海洋”上呢？
二元对立是许多神话故事的理念，善与恶，黑与白, 邪与正, 基督教的世界观里, 简单粗暴地将天使与善良挂钩, 将恶魔与邪恶等同，在提阿玛特的宫殿中, 筛选的机制却是“没有罪恶的邪恶生物”。
这可以契合到“混沌的海洋”或“原初的混沌”这一象征上，那相对的另一侧又是什么？“神圣的罪人”是否也属于“原初的混沌”这一象征的体现？
艾莱萨想了很多，但是目前，一切都还缺乏足够有力的证据。
如果他知道得更多, 知道提阿玛特究竟是谁，提阿玛特的殿堂是谁所造，知道这种与古恶魔语呈镜像的语言是什么，他就能验证自己的想法。
他必须搞清楚，那些银器上究竟是多米尼克准备的，还是别人给他的，这个仪式又是谁给他的，是怎么来的，对于恶魔而言，人的一生或许短暂，但对于将会陪伴他很久很久的永夜议会而言，这是为数不多的线索。
现在回提阿玛特殿堂里开会已经来不及了，他必须马上决定怎么做。
马上抓住多米尼克？还是先观察仪式的作用，研究这个仪式的象征？
静观其变是个危险的行为，尤其是在他不知道这个仪式作用的情况下，最好连开始的机会都不要有，不能赌自己是恶魔，仪式对自己不起作用的可能性。
而如果马上他抓住多米尼克，就意味着他彻底暴露，如果此地有恶魔的消息传出去，那些以狩猎邪恶生物为使命的猎魔人就会源源不断地赶来，韦恩或许会受到舆论的打击，除非他马上宣布自己加入正义联盟，借助正义联盟的威望来平息余波。
但正义联盟的威望也未必敌得过深入人心的宗教信仰，正义联盟建立还不到五十年，而基督教已经传教两千多年了。
而且，公众并不知道正义联盟和少年泰坦里有恶魔的存在——以艾莱萨之前在罗马尼家的地位都从未听说过，更别说普通人。
那就不让消息传出去？
这意味着……他要么蒙面，要么要把除了多米尼克之外的人全部杀死。
如果蒙面，又要怎么解释罗马尼继承人的去向和下场？如果用影身演一场戏，那么“阿贝冬”又要出场……
而如果要一个不漏地全部抓住，“阿贝冬”展示的实力是否太夸张了，会不会引来天堂的关注？永夜拆迁公司会不会受到牵连？
罗马尼毕竟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家族，很难说教廷在不在意，也很难说在人间行走的天使们在不在意。
连查潘那种家伙都能从天堂溜出来，谁知道人间有多少天使啊！
他现在可不比进阶以前，进阶以前把祝福过的银十字戴着当暖手宝都没问题，但现在一碰就想丢，如今脖子上戴的这个还是布鲁斯定制的一模一样的假货。
他恶魔的部分已经更多地侵蚀了外面的躯壳，对神圣制品的抵抗力直线下降。
要是影身变成其他人的模样行动呢？
比如……康斯坦丁？
他说他是个魔法师，提姆说想让他死的生物能绕地球一圈，最擅长黑吃黑，是个很不错的嫁祸对象。
更巧的是，他见过康斯坦丁。
艾莱萨有点犹豫，因为他对康斯坦丁的印象不算太坏，而且康斯坦丁是布鲁斯的朋友，还是不怎么为人所知的黑暗正义联盟的成员。
算了，总比和“阿贝冬”扯上关系好。
影身窜到外面的街道上，在无人的小巷里凝聚成康斯坦丁的样貌，头发杂乱，略显颓废，穿风衣，嘴里叼着一根香烟。
康斯坦丁，对不住了！以后我会向议会给你申请点补偿的！
“康斯坦丁”大摇大摆地走向罗马尼祖宅，站在街道监控下，正准备伸手打个响指，假装施展魔法。
风驰电掣的蝙蝠车在罗马尼祖宅的花园前一个急刹，蝙蝠侠、夜翼和红罗宾在蝙蝠车上打开车窗。
蝙蝠侠看向“康斯坦丁”，眯了眯眼睛，“康斯坦丁？”
艾莱萨本体的冷汗刷地就下来了。
他还不打算对布鲁斯公开自己的影身——就连杰森也只是半猜半蒙地大概知道有这么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