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幸想去的美术用具商店、弦一郎想去的运动装备商店和他自己想去的书店这条商业街上都有开,我妻结夏记住了大概的位置,目的明确地带着幸村和真田直奔这几家店铺去了。
“真可靠呢,结夏。”幸村拎着新买的颜料,心情很不错。
“我果然还是太松懈了,在来比赛之前都没有想到要看看附近的地图。”真田买了两卷手胶,放进了网球袋里,开始自我反思。
“因为小幸和弦一郎是来比赛的嘛,只需要准备好自己球拍就好了,其他就交给我好了!”结夏灿然一笑,为自己能帮上忙感到很开心。
不过去购物也是有代价的,他们朝车站小跑去,时间确实有些迟了,再不抓紧点,可能就要赶不上准点的列车了。
刚刚好赶上5点钟的列车,在列车门关闭、提示音响起的那一刻,他们三人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差一点点就赶不上了,好险。”幸村说。
“没想到晚高峰会这么拥堵。”真田回道。
幸村看了看周围,已经没有座位了。
真田则在拥挤的人群里努力挪动着,想要遵循安全准则,握住座椅的扶手。
“小幸,你到我这边来吧。”
结夏正好在角落里,他怕小幸被挤得不舒服,将他挡在自己身后,创造一个小小的独立空间。
“谢谢。”
幸村也领了这份好意,真诚地道谢,他毕竟打了一整天的比赛,体力告竭,呼吸也还没有平复下来,能不挤列车当然会好一些。
“没、没关系……”结夏小声回应着。
列车里大家都自觉地保持着安静,只有列车在轨道上奔驰的闷闷轰隆声、手机接连不断响起的滴滴声、衣料相互摩擦和鞋跟挪动时的白噪音。
人群如此密集,空气中热意蒸腾。
我妻结夏忽然意识到,自己正跟小幸紧紧挨着,呼吸贴着呼吸,发梢抵着发梢,指尖稍稍挪动,仿佛就能触及到他微凉的肌肤。
这样近的距离,会给人一种错觉,仿佛他们的关系已然如此亲密,可以相互取暖。
结夏的脸上浮起两朵红晕,他的心跳有些失速。
怦怦、怦怦。
那样不听使唤的心脏……
等列车到站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下来了,秋天的太阳总是落得比夏天早,天边还泛着潮水般的深蓝色,洇湿了云雾。
站台的风有些大,穿过空空的袖管,带走温热的体温,让人泛起一阵鸡皮疙瘩,寒冷侵袭全身。
真田弦一郎跟他们道过别,已经先走一步了,而幸村一身宽松的运动装,挡不了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稍微等一下,小幸!”
我妻结夏蹲下身来,打开背包,从包中拿出早上多带的那条围巾,细心帮幸村围上。
“不要生病了。”
那是像叮嘱又像祝福的话语。
幸村精市微怔,笑眼弯弯,“好。”
他伸手摸摸那条长围巾,触感温暖柔软,带着淡淡的香气,挡住了一切寒风凛冽。
“走吧,结夏,我们一起回家吃饭吧。”
幸村伸出手,牵住了结夏的手奔跑了起来。
“不快点的话,甜品就要被小葵偷吃完了!”
第10章
“结夏,我们要出门一阵子了。”
比赛结束后大约一个月,临冬的某个早上,幸村精市敲响了我妻家的门,告知了结夏这个消息。
“因为寒潮的缘故,奶奶生病了,需要有人照顾,爸爸妈妈考虑我们也已经很久没回老家了,准备一家人一起过去小住几天。”
天气日渐寒冷,今年的冬天似乎到来的格外早,最后一场秋雨过后,骤降的温度让一向健康的老人也没能防备住,夜里发起了烧。
“大概一个星期左右,结夏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幸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妻结夏了。
“出门前和睡觉前都要锁好门窗,要好好吃饭,不要总是用速食料理应付过去,用完厨房之后一定要检查燃气有没有关好,知道吗?”
我妻结夏沉默了一会,还是朝幸村精市露出了那样一如既往灿烂甜蜜的笑容来。
“我知道了,小幸你安心好了,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还是家人的身体最重要,对了对了,记得代我问候一下奶奶。”
但幸村精市敏锐地感觉到了。
那彩色泡沫下的忧伤。
他紧紧拥抱了结夏一下,“不要伤心,回来的时候我会给你带礼物的。”
“如果实在想念我的话,就给我打电话吧,奶奶的房子里有安装座机的。”
幸村精市给我妻结夏留了一张纸条,上面记录着一串电话号码。
夜里我妻结夏躺在床上时,时常会想起这张纸条和上面漆黑色的墨迹,他已经在心中不知默念过多少遍这串数字,但从来没有真的动过要将它拨打出去的念头。
要照顾生病的家人的话,一定很辛苦吧。
要学会忍耐,不可以这样随意在他辛苦的时候还打扰他。
否则的话,肯定会被讨厌的吧。
……
可是,小幸能量快要不足了。
当第五天早上醒来,我妻结夏在镜子中看见自己漠然、呆板、提不起一丝笑意的面庞时,他便深深意识到了这件事。
干枯的风席卷旷野,俯身紧贴着大地的草儿瑟瑟悲鸣,脆弱的身躯会被撕成碎屑,在绝望的气旋里随波逐流。
干燥、太干燥了。
连空气都像是变成了一场助燃剂,等待着漫无目的的零星火种飘落,随时准备着掀起一场狂热的燎原大火,将目之所及的这一切不愉快都变成灰烬。
那种疯狂在他的身体里滋长,如同病菌在血液里潜伏,等待着药的消杀,或是某一天的触底爆发。
。
“你们就跟着这位坪井先生的队伍一起吧。”
儿童咨询所的工作人员领着帝丹初中的学生志愿者们去见今天的负责人坪井大河。
“坪井先生在我们儿童咨询所做了近十年的工作了,这附近一片的地区他每个月都会去,已经烂熟于心了,今天就由他带队,去神奈川那一片做回访工作。”
“啊,是这样没错。”
坪井大河勉强笑着,看着他们的眼神似乎不怎么热络。
“喂,小兰。”工藤新一戳了戳毛利兰的肩膀,示意他看向坪井大河,“有没有感觉那位坪井先生不太对劲的样子。”
“嗯?”毛利兰探头看了看,“哪里有不对劲?新一你老毛病又犯了吧。”
“虽然规规矩矩地穿着义工服,但里面的常服却一眼可以看出是特地精心搭配过,手腕上露出的手表是今年新推出的款式,市价接近五十万円,而且明明是去做义工却穿着皮鞋、抹着发蜡,哪里都很奇怪……”
“想这么多做什么,说不定人家是下班之后还有约会呢?”铃木园子大大咧咧地一巴掌拍在了工藤新一的肩膀上,“快走吧,大侦探,大家都出发了哦。”
来的学生志愿者大概只有十几个,而除去带队的坪井大河,还有两个工作人员,分别带了四五个志愿者。
工藤新一因为对坪井大河有些在意,主动去到了他的队伍里,顺带拉上了毛利兰和铃木园子。
“啊,真是的,我本来想去本多先生的队伍里的。”
因为这件事,铃木园子在路上都还在不停幽怨地碎碎念,她嘴里的本多先生是另一位工作人员,长得有点像最近大火的某个偶像团体成员。
坪井大河给他们每个人都分发了一本小册子,上面记录着这次要去拜访的儿童和他们的基本情况。
“他们都是内心很敏感的孩子,本来应该由熟悉的人去慰问的……不过既然你们来了,年龄相近的话大概也会聊得来一点吧。”
“真是奇怪的话,”铃木园子有些不满,“好像不太欢迎我们似的,既然这样干嘛还要向志愿者协会申请开展志愿活动?”
的确,正如园子所说的那样,坪井先生对于他们这些学生志愿者的出现十分不满,只不过是碍于面子没有那么直白地表现出来而已。
工藤新一暂且按下心中的疑惑,跟着坪井大河去做志愿活动。
这次回访的儿童大多是孤儿,或是居住在寄养家庭中,或是被新父母正式收养、拥有了崭新的人生起点,儿童咨询所的主要工作就是来调查他们的生活状况,确保他们健康快乐成长。
学生志愿者们一家一户敲门过去,认真记录着调查情况,在小册子见底的时候,坪井大河开口了。
“好了,你们的工作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
“诶?可是这里还有一个孩子还没有……”
“那个孩子比较特殊,你们应付不来的,交给我就好了。”坪井大河说,“我已经给本多打了电话了,等一会他会过来把你们一起带回去,安静在这里等一会吧,学生仔。”
转过身的那一刻,坪井大河脸上虚假的笑容消失不见了。
呸!
他在心里唾弃。
怎么能让那群学生仔打扰到他的约会呢?!
真是的,他可是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一次难得的绝佳机会的。
坪井大河的脸上不知不觉洋溢着那样发自内心的快乐笑容。
那户碍事的人家出远门了,另一边的婆婆偏巧也为了体检去住院了,小结夏一个人在家,一定会很害怕吧。
可怜的孩子,先是被亲生父母遗弃,再是遭遇了养父母去世的打击。
疼痛、不安、敏感又寂寞,会在夜里偷偷哭泣吧,会因为渴望被爱而乖乖听话吧。
可怜又可爱的小兔,粉红色的头发、粉红色的眼睛、粉红色的鼻子和粉红色的嘴巴,难道不是为了被爱而故意长成这幅让人内心火热的模样的吗?
坪井大河怀揣着那样的兴奋与陶醉,按响了我妻家前的门铃。
他甚至在路上脱下了义工服,将袖口和领口都整理平整,用手帕纸将自己的皮鞋擦得闪闪发亮。
“是谁?”
从门口的对讲机里传出那样带着电流声、微微扭曲了的稚嫩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