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南槿直咬后槽牙:“妈的要不是阿时想出电击的办法,等后援来了人都凉透了!”
不过这里确实太偏僻了,多亏了沈哥的那把枪,自己和奚斐然才能坚持到现在。
也多亏了福利院的孩子们。
那些穿着破旧、浑身是伤的孩子们正都守在楼梯口,看着他们三个走出来,纷纷站起来。
祁南槿抱着滕时停下来看向周围,真心地道谢:“今天谢谢你们了。”
奚斐然跟在祁南槿身后,他能感觉到那些孩子们的目光也同样落在他身上。
心情忽的十分复杂,奚斐然不禁联想到了自己,如果自己没有被滕时收养,或许此时也在江临的某家福利院里,很可能遭受着同样的事情。
而现在,他却被羡慕着。
身上穿着昂贵的品牌套装,身旁是收养他的人,不用为吃不饱饭而发愁,更不用担心被禽兽侵害。
命运赐予了他不幸中的万幸,让他遇到了滕时,但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运气的。
“你们要走了吗?”孩子中有人问。
祁南槿心里有点难受,他没有办法改变这些孩子的命运:“嗯,我们要走了,不过你们放心,以后这些疯子不会再伤害你们了,我会安排你们到崇景最好的福利院,你们会开始全新的生活。”
孩子们看着他,似乎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感到特别高兴。
带头的孩子对他微微躬身,后面的孩子也跟着一起:“谢谢哥哥。”
那种平静让祁南槿只觉得心里揪得厉害,无论他怎么安排,面对这些孩子,他总觉得自己有一种“何不食肉糜”的虚伪感和无力感。
“那些坏人会怎样呢?”有孩子问。
“他们会进监狱。”奚斐然回答。
“只是进监狱而已吗?”有孩子问,“他们会死吗?”
祁南槿摇摇头:“他们的罪不一定构成死刑,可能不会死,只会在监狱里度过余生,没有自由,每天都在同样狭小的房间里不见天日。”
“可是,”有个小女孩歪头道,“我们每天都过的是这样的日子呀。”
祁南槿和奚斐然的心脏同时像是被撞了一下,几乎无法呼吸,祁南槿怀中的滕时虚弱地睁开眼。
“少爷!祁少!”外面传来保镖们急切的呼喊和奔来的脚步声。
祁南槿像是从梦中惊醒,抱着滕时,叫了声奚斐然:“走吧。”
奚斐然:“……嗯。”
二人低头快步走了出去,几乎有些落荒而逃的狼狈感,然而就在走到门口的时候,滕时忽的抓住了祁南槿胸口的衣襟:“……”
祁南槿顿住,继而明白过来:“孩子们我会安顿好的,你放心。”
滕时剧烈喘息起来,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急切地想要说什么,却因为虚弱而喉咙沙哑得几乎发不出声音,“回……回去!……”
奚斐然的心脏忽然传来不详的预感,祁南槿也意识到了什么,猛然回头!
一层的大厅里,孩子们已经全部围在了电表箱旁边,为首的那个打开了电表箱的盖子。
电表箱里,除了有控制整体的开关闸,还有控制电流大小的旋钮。
奚斐然的瞳孔瞬间紧缩,祁南槿失声:“等等!!”
“对不起。”为首的男孩冲三人轻轻笑了一下,“可是我们真的等的太久了。”
时空仿佛在这一刻延伸到无限长,二三十个孩子们的脸上几乎同时露出了欣慰而释然的笑意。
如果正义不会来,那就自己创造正义。
肮脏的灵魂,需要被彻底净化。
下一秒,为首的男孩将电流旋钮扭到最大,没有丝毫犹豫地扳动了电闸开关。
致命的电流从割裂的电线中尖啸着涌入水中,如同死神的镰刀挥舞而下。
足以让任何生命都毙命的高压电在水中爆出夺目耀眼的电火花。
地下室里传来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然后一切归为沉寂。
第41章 真心
就算是铁打的人被这么折腾,估计都会挺不住,更何况是昨晚刚发过烧的滕时。
被后援救出来,在回去的路上滕时就高烧昏迷了过去,随后立刻被送到了医院,惊动了一串专家主任后,终于在医院住了下来。
这一住就是八天。
窗外的落叶基本上都掉光了,只剩下阳光依旧明媚。
医院的顶级病房里,滕时正穿着病号服坐在窗前的桌子旁边,吃着出院前的最后一顿早饭。
电视里正在播报:“前不久因为工厂爆-炸而陷入危机的凯斯工业,近期得到了滕氏集团的大力援助,目前已开始建设新工厂,预计很快恢复,且明年产量可以翻一倍……”
走廊外面传来一串急促的奔跑声,下一秒祁南槿猛地推开门,像一阵风似的刮了进来,一个熊抱扑了上来:“阿时我可想死你了!”
滕时灵活地一百八十度旋转,手中的燕麦粥晃都没晃,背对着他淡定地舀起一勺喝了一口:“你明明每天都来。”
祁南槿哀嚎一声捧住受伤的小心脏,抓过一把椅子绕道滕时面前坐下卖萌,隐形的大尾巴疯狂摇摆:“可是我每天都很想你呀!一小时不见如隔三秋。”
滕时慢条斯地开口,一字一顿:“手,表。”
“我错了!”祁南槿哎叫一声,终究还是没逃过,双手合十求饶,“我真的错了,我都道歉八百遍了阿时,你就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漏接你电话了。”
滕时不置可否地挑了一下眉。
他比之前更清瘦了几分,捏着汤匙在碗中轻轻搅动着,手指纤长,病号服下隐约露出凸起的手腕骨,手臂的皮肤白皙如玉,有种触目惊心的脆弱和贵气。
祁南槿的心跳漏了几拍,就听滕时问道:“我让你查的东西,查了吗?”
祁南槿回过神,稍微正经了几分:“查了,你让我去我家卖给你家的查热反应仪器出问题前一周内的监控,我把记录都从滕禹那调出来了,没发现什么异常。”
“不过……”祁南槿顿了顿,挠了挠头,“有一点小问题,我不知道算不算可疑。”
“怎么了?”滕时问。“出事前三天的监控少了一个小时,”祁南槿道,“说是监控设备坏了。”
滕时放下碗,浓密的睫毛在下眼睑投下扇子一样的阴影。
“到底怎么回事阿时?”祁南槿小声问,“为什么让我查这些?”
滕时的神情有些复杂,抬起头:“我担心你家热反应仪器出故障的事情是人为,有人故意制造出了机器故障。”
“啊?”祁南槿倒吸一口凉气,“不会吧!图啥呢?”
“你的身体和心灵全部都要属于我,我会让你失去友情,失去亲情,孤身一人在这世上,让所有人都害怕靠近你,没有人敢接近你,让你孤独到崩溃!最后发现,你只能恨我。”
……
被电击的时候滕时的脑海中被刺激出了当初被蒋洲成囚禁的那段短暂的记忆,这句话让他非常在意。
在那种情况下回忆起来的东西不会是平白无故的,多半是他对现实世界的某些事情的担忧触发了潜意识,让他觉得有必要想起来。
上辈子蒋洲成对他一见钟情,然后就开始追求他,滕时对他没兴趣,第一次就礼貌拒绝了。
从那时起,蒋洲成就开始暗中用不入流的手段接近他。
其中用的最主要的方法就是一点点砍断他和周围的联系,挑拨他和朋友的关系,助长他和大哥的矛盾。
再加上滕仲云的挑拨,等到滕时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只觉得不知不觉中自己好像没了亲近的人,变成了一座孤岛,身边只剩下蒋洲成一个人。
蒋洲成的变态一般人无法想象,他做的一切行为都超出正常人的解范畴。
但是这辈子自己只和蒋洲成在温泉见过一面,甚至连正脸都没给他看到,他会已经盯上自己了吗?
滕时不太确定,是不是蒋洲成在挑拨他和祁南槿的关系。
也有可能是自己多虑了。
滕时摇摇头:“我也只是猜的。”
就算是猜的,只要是滕时说,祁南槿就深信不疑:“我爸已经把仪器彻彻底底检察过一遍了,暂时还没发现人为损坏的痕迹,那我就让他们再查一遍,仔细一点。”
滕时点点头:“嗯。”
滕禹前天又出差了,祁南槿自告奋勇地负责起滕时的一切,办了出院手续,带着滕时离开医院。
车子早就在门口等着,两人上了车,一开始祁南槿还兴奋地叨叨叨,没几分钟,空气就有些安静了下去。
两人都知道有个这几天一直被回避的沉重话题应该被提起了。
滕时按了按眉心:“福利院的孩子们,都安顿好了吗?”
“都送到崇景光明福利院了,全市最好的福利院。”
祁南槿的声音低了些,略微有些发紧,“警察这几天找了我好几趟,调查地下室里那些护工们的死亡原因,我一直告诉他们是因为他们开枪打坏了电线导致的电流短路,是个意外。”
除了滕时祁南槿和奚斐然,没有人知道,是福利院的孩子们亲手将电流调到了最大,生生电死了浸泡在水中的护工。
即便现在想起来,滕时心里依旧会有不寒而栗的感觉。
那些孩子里最小的才六岁,大的也不过十一二,而当他们当中的人站出来转动电流旋钮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表现出害怕或者犹豫,那一张张稚嫩的脸上甚至连愤怒的情绪都很微小,只有彻骨的冷漠和冰寒。
当把死亡的镰刀放在他们手里的时候,他们没有丝毫犹豫地挥了下去,平静地获得了属于他们的迟来的正义。
这种平静真的很可怕。
那是经历过太多折磨、常年心极度扭曲却又无能为力,最终形成的一种强行淡漠。
只有不在乎才能不痛苦,他们在苦难中被迫将正常情绪一点点磨平,最终形成了某种不正常的坚不可摧。
刀起刀落,他们淡漠地按下开关杀死护工的时候,亦如同当年护工们淡漠地按下电击椅的开关。
邪灵被杀死,却在在他们灵魂上留下了印记。
“其实那些护工都是罪有应得,”祁南槿吞咽了一下,“他们虐待儿童,还涉嫌跨国人口贩卖,确实该死,没什么值得同情的。”
“我一点都不同情他们,”滕时轻声说,“但是动手的不该是那些孩子。”
祁南槿说不出话来。
“阿槿,”滕时忽的问,“你说如果当时我没有把奚斐然救回来,他现在会是什么样子的?”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那些孩子,滕时就总想到奚斐然,心里就会翻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像是不安和揪心。
上一世的奚斐然会不会也侥幸逃脱了奚家灭门惨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