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自己学有所成,能够自己养活自己的时候,就离开他。
滕仲云想要把自己培养成滕家的狗,让自己对滕时死心塌地,长大以后为滕家所用。
自己不可能如他所愿,滕家毕竟是奚家的仇人,自己现在只是借用滕家的资源迅速成长而已,自己肯定会逃的。
逃走,站在滕家的对立面上。
奚斐然在浴球上打满泡沫,却迟迟没有往身上抹,盯着上面的泡泡微微发愣。
这个时间还有多久呢?
上了大学?大学毕业?
泡泡啪的爆掉,发出轻微的声响,奚斐然如梦初醒。
自己刚才是觉得舍不得吗?
不能这样,奚斐然把浴球按在身上,他不能对滕时产生依赖的感情。
他必须把滕时只当做一个养护人,甚至当成宿管或者房东,唯独不能产生依赖。
奚斐然忽然明白了他刚才为什么会觉得滕时可恶,滕时虽然没有故意驯服他,但他天然的善意却让自己下意识越来越沉迷其中。
他就是那么一个很好的人,如果自己放任的话,只会越来越喜欢他。
奚斐然忽的觉得很难受,鼻子都有点发酸。
不能这样了,他想,我得和滕时保持距离。
哪怕故意冷着他,也不能和他再亲近了。
冲掉身上的泡沫,奚斐然沉默地关上淋浴,穿上衣服走了出去,来到厨房,正要给自己倒杯水,忽的听到庄园大门打开的声音。
“哥我真的没事了,你不用扶着我。”
滕时的声音有点虚弱,滕禹一只胳膊紧紧搂着他的腰,挟持似的强迫他把重量都靠在自己身上,扶着他往别墅门口走。
“真的,我已经不疼了,自己走就行。”
滕禹冷冷低头:“闭嘴,别逼我抱你。”
知道这句话是认真的,滕时赶紧闭嘴了。
他的脸色依旧很白,嘴唇上还有用力咬过的血痕,虽然说着没事,但是脚下微微发飘。
滕禹心里恨的心里几乎要滴出血来,拳头再次颤抖地攥紧了,咬牙切齿地道:“我真应该把蒋家那个小变态直接打死!”
“哥,”滕时叹了口气按住他被蒋洲成的血糊住的拳头,安慰道,“他离被你打死也差不多了。”
他们离开蒋家的时候,蒋洲成的脸被滕禹揍得几乎看不出人样,躺在一地碎玻璃里四肢微微抽搐,肋骨肯定是被打断了几根,皮外伤就更不用说了,至少得修养一个月。
滕禹暴怒的样子能排进滕时觉得最可怕的场景前十,就算一个成年人被这样暴揍,八成都会留下心里阴影,更别提蒋洲成现在才十六。
运气好的话能给蒋洲成也留下点PTSD什么的,能以后见到自己转身就跑就最好了,滕时想。
虽然怂恿自己大哥揍个未成年不太厚道,但是想想之后蒋洲成会干出来的事情,滕时觉得他罪有应得,完全没有什么值得同情的。
“你的胃还难受吗?”滕禹低声问,推开别墅的大门。
滕时摇摇头揉了揉上腹:“不疼,只是被戳了几下,皮疼而已。”
“以后没事不要乱见外人,”滕禹脸色阴沉,虽然刚才从蒋家出来,已经立刻带滕时去看医生了,但是看着滕时苍白的脸色,他心里还是后怕。
“蒋家不过是滕家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合作方而已,还不至于让你登门拜访。”
“我知道了,”滕时声音低下来,“我只是顺道路过而已,我也没想到蒋洲成会对我……”
他忽的说不下去了,似乎是觉得太过恶心以至于难以开口,垂下眸子。
他的睫毛浓密而长,向下垂的时候,眼睛的弧度都柔软下来,透出一种易碎的脆弱感,让人的心都跟着颤。
滕禹看他这副样子,心里仅有的一点责怪瞬间烟消云散,只觉得心疼,然后又不可抑制地愤怒起来。
蒋洲成这个小畜生,就是看着脆弱可欺的样子,才敢动那种歪心思!
如果自己晚去一会儿,那个精虫上脑又变态的小崽子还不知道会对滕时做出什么!
真应该把他的命-根子一起废掉!
“我扶你回房间休息,今天你哪也别去了,就在床上躺着。”滕禹冷硬地下命令。
滕时点点头,视线却在房间里环顾。
奇怪,奚斐然怎么不见了。
按来说,听到自己回来的,奚斐然一般不管在哪,都会跑过来露个头,问一句:“回来了?”
难道不在别墅里?
是出去玩了吧。
“看什么呢?”滕禹问。
滕时摇摇头:“没什么。哥,你电话一直在响,是不是公司还有事?”
滕禹随手按断正在震动的手机:“没事。”
“要是忙你就先回去,”滕时说,“我真的已经不难受了。”
滕禹扶着他回屋,把他轻轻放到床上,又帮他把被子盖严实了:“公司里的事可以放放,你陪你呆会儿,你不用管我,睡吧。”
滕时缩在被子里“哦”了一声。
滕禹抓了把椅子过来,在床边坐下。
别墅里非常安静,静谧的阳光从窗户透进来,将屋内渲染上暖色的黄光,有一种宁静安然的氛围。
滕时闭着眼睛,一秒,两秒……终于无奈地睁开:“哥,你这么看着我我也睡不着啊。”
目不转睛紧盯着滕时的滕禹立刻移开视线:“我没看你,我在想事情。”
滕时:“……”
滕时哭笑不得,微微侧了侧身:“跟我聊聊天吧。”
滕禹微微一怔,低头看他。
“从我七八岁之后你就不怎么跟我说话了,”滕时枕在枕头上看着他,“我小时候一直觉得你讨厌我,但是又不知道为什么。”
滕禹的声音有些紧绷:“我从来没有讨厌你。”
“那你……”
“我只是嫉妒。”滕禹叹了口气。
细看起来,其实他们的下半张脸长得很像,只是滕禹骨骼更硬朗些,尤其是神情有些紧绷的时候,更为明显。
“我嫉妒你有妈妈,我没有,看着你和你妈妈开心地在一起玩的时候,我就会想为什么我妈妈没了,你妈妈还在。”
滕时微微愣住,这是滕禹第一次跟他敞开心扉说这些事情……也可能是因为自己以前从未问过。
滕时:“可是每次我都邀请你一起玩,我妈妈也很喜欢你。”
但他的大部分邀请都会被滕禹直接拒绝掉。
滕禹摇摇头,其实他自己也惊讶自己今天竟然会和滕时说这些。
可能是被今天发生的事情刺激到了,滕禹真的后怕,万一滕时真的以为自己讨厌他,而没有发短信叫他,现在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有些话,该说就得说。
“我不想介入你们之间的亲密关系,那是属于你们母子之间的东西,就算分给我,感觉也是不一样的,甚至会让我更难受。”
“哥……”“是我自己的问题。”滕禹生疏地拍了拍滕时的被子,“自尊心作祟,不喜欢被施舍。”
那不是自尊心作祟,是自卑。
是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对于外来未知的恐惧。
他不知道自己的加入会不会给别人带来困扰,更不知道别人对他表现出的友善是不是真心。
所以他干脆把自己封闭起来,不参与,不融入,对周围的一切都表现出冷漠和漠不关心。
滕时看着滕禹坚韧冷硬的眉眼,忽的觉得心里很难受。
上辈子他只觉得滕禹脾气坏,不亲近人,在屡次示好都被漠视之后,他也就不怎么亲近滕禹了。
他从没想过背后的原因。
如果滕禹的母亲刚去世的时候,有人能给滕禹进行心疏导,可能会是完全不一样的结果。
滕时忽的觉得很庆幸自己穿越过来了,否则此时的自己应该还在叛逆、和滕禹冷战,之后关系一步步恶化,最后恶劣到完全不可收拾。
以至于到自己死,都从未察觉过滕禹其实曾经很在乎自己,很想对自己好。
“哥……”
嗡嗡……
滕禹的手机第n次响起来,滕时的话咽了下去,淡淡笑了笑:“你快去接吧,再不接人家要顺着移动讯号找到家里来了。”
能无数次打过来的电话,一定是很重要的内容,滕禹终于动摇了:“你真的不需要我陪吗?”
滕时打了个哈欠:“你像个门神一样在这里直勾勾盯着我,我才睡不着呢。”
滕禹受到了一万点伤害,怀着沉痛的心情走向了门口:“那你好好睡吧。”
“哥,”手握在门把手上,滕禹忽的又听到身后滕时叫他。
滕时冲他笑了笑:“今天多亏了你。”
一万点伤害瞬间就被抹平了。
滕禹冷着一张冰山点公事公办地点点头:“嗯,不谢。”
“对了哥,”滕时歪着头,“我一直想问你,你肚子上的疤是从哪来的?”
穿越过来的第一天,为了确定滕禹不是程序里的NPC,滕时掀了他的衣服,那道伤疤至今都让他无比好奇。
滕禹的眼神仿佛有一瞬的闪烁:“小时候贪玩,被树杈划的。”
“树杈?”
“对,”滕禹似乎是被问的不耐烦了,“你睡不睡,不睡干脆跟我去医院再做一次检查。”
“睡睡睡!”滕时两眼一闭倒下,立刻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滕禹哭笑不得,摇了摇头,推开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