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杂物间的大门打开。
滕时一尘不染地从里面走了出来,淡然地整了整衣领。
祁南槿捂着胸口脚下踉跄,浑身灰土,像一条夹着尾巴垂头丧气的大狗狗似的跟在滕时后面溜了出来,一句话都不敢说。
“走啊,吃饭去。”滕时在前面走了几步,忽的道,“好饿。”
祁南槿整个人瞬间明亮,隐形的大尾巴疯狂摇动起来:“好啊好啊,我请客,你想吃什么?火锅还是西餐?”
*
所有人都无比意外,就连詹森都震惊到了,滕时竟然凭借一己之力解决了纪宏试图破坏飞车信誉的计划。
所有投资人中没有一家撤资的,甚至有几家还在听了滕时团队详尽的解释后追加了投资。
更让人惊喜的还在后面。
六月中旬,滕时带着团队参加了科技界最富盛名的世界科技博览会,在展览会场惊艳亮相,操控着模型机绕展会场馆飞行一圈,各国媒体都沸腾了,竞相报道,一下子燃爆了国际热度。
一时间飞车的概念如同山火燎原般火了起来,各路网络媒体都在激烈地讨论,市场上也出现了模仿者,但是没有一家能追得上滕时团队的技术。
七月中旬,国家忽然出台新政策,大力支持新能源产业发展,尤其是汽车领域,滕时的飞车项目受邀参加了多场科技会议,一时名声大噪。
几个月很快过去,很快又迎来了新一年春节。
詹森和他的团队从M国飞了过来,和滕时他们在别墅里庆祝了好几天,开了好几箱香槟,滕玟也跑过来凑热闹,喝得酩酊大醉。
“有的时候,我真的怀疑你是不是有点未卜先知的超能力。”詹森歪七扭八地躺在滕时的沙发里打着嗝,难得这么放纵,“当初你说七月我们的麻烦都能解决,还真都解决了,时,你真是神了!”
滕玟在沙发上半睡半醒跟着说梦话:“神了!……咩咩……”
因为上辈子都经历过一遍了,知道什么时机,抓住什么机会,能达到最大的效果。
滕时端着香槟杯和他碰了一下,笑意幽深:“你说对了,我真的有超能力,考不考虑拜我为师?我传授给你。”
詹森大笑,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滕时微微一笑,刚想把自己的酒也喝了,背后忽然伸出来一只修长的手把他的杯子抽走,换成了一杯橙汁。
奚斐然站在沙发后垂眸看着他:“忍了几天没喝,怎么,今天忍不住了?”
滕时:“……”
这小家伙什么时候过来的,走路都没声。
而且他竟然莫名有种被抓包的尴尬,心脏都跳了一下。
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可能是因为奚斐然一直像火箭一样迅速长高,身高直逼一米八,几乎让他感觉到了某种类似成年人的气场。
“没想喝,只是抿一口。”滕时做贼心虚地低头喝了一口橙汁。
团队里的小伙伴在一旁醉醺醺地笑:“如果不看年龄,还以为小然是哥哥呢哈哈……”
奚斐然笑了笑,又看了一眼旁边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的滕玟,明显心情更好了一点,对众人道:“阿时胃不好,以后如果我不在,麻烦大家帮我盯着点他,别让他喝酒。”
大家都笑起来,这些天他们跟奚斐然也混熟了,纷纷给面子地说没问题,我们帮你盯着他。
滕时莫名觉得奚斐然这话听起来有点怪,好像不太像弟弟身份应该说的话,但是还没来得及细细琢磨,就又听到奚斐然趴在他耳边低声说:“说起来,滕禹过两天也要从D国出差回来了。”
去年滕禹的公司一直在喝D国谈业务,滕禹干脆去了D国分部,一走就是好几个月。
“真的?太好了。”滕时已经很久没见过滕禹了。
这辈子他们兄弟三个人关系非常和睦,这些年里一直互相帮持,尤其是滕时和滕禹之间,不仅仅在生活,而且在业务上都形成了深入的合作,这在上辈子是滕时想都不敢想的。
真的有很多东西改变了。
哪怕是滕仲云有的时候从中作梗,也能被他轻易化解掉。
一方面可能是因为他已经很熟悉滕仲云的套路,不会轻易掉入陷阱,又或者他甘愿放弃一些东西,不再像上辈子一样因为过分倔强而不肯弯折。
另一方面,兄弟之间本身感情也已经足够稳固,足以抵御一些莫须有的流言蜚语或者离间。
一切好像都在向最好的方向发展。滕时轻轻笑了起来。
*
D国分公司的办公室里,手下正在给滕禹汇报工作。“滕总,咱们要收购远东公司的计划已经进行到后期,但是公司的资金目前大多都放在项目里,流动资金不是很充裕,您看是不是需要从母公司那边拆借一些过来。”
“母公司那边现在现金也不是很充裕,”滕禹坐在椅子里双手交叉,岁月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只是让他的面部线条更硬朗锋利了一些,眼底沉淀下了深邃的锋芒,“不过不用担心,我们借给红石基业的五千万还有几天就到期了,到时候这笔钱收回来就足够了。”
滕禹的笃定和淡然让手下微微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当初红石基业是滕时推荐的。
滕禹陷入了回忆中。
那时候他们需要大量资金来购买X国Wens公司新上市的高端产品,Wens只接受全额预付,所以需要很大一笔流动资金,窗口期很短,银行融资来不及,只能通过其他方式。
滕禹难得动了平时没动过的投机取巧的心思,让滕时帮他通过“预知梦”选一只能快速赚钱的股票推荐给他。
其实他之前一直是不想找滕时作弊的,但是这次实在是迫不得已。
滕时在红石基业和莲台佳衡里推荐了前者,说这家在未来的几年内业季一直攀升,放心买就可以了。
于是滕禹按照他的说的买了大笔红石基业股票,果然在短时间内大赚一笔。
后来,他发现红石基业和自己的业务很契合,于是和红石的老总建立了私交,关系逐渐加深,之后又成为了合作伙伴。
再后来,红石要扩展业务,想要借一笔钱,并且承诺远高于银行的利息。
根据滕时当时所说,红石在几年内的经营都很稳定,可以放心借。出于对滕时判断的信任,滕禹借了一笔5000万巨款给红石,如今眼看就要到了还本付息的日子。
所以滕禹现在十分安心,完全不担心会有什么问题,毕竟滕时说的话从来没有错过。
然而变故就发生了一两天内。
就在滕禹准备从D国飞回H国的前一天早晨,在办公室里最后着文件,忽然听到了急促的敲门声。
咚咚咚咚!!
滕禹抬头,微微皱眉,一般他的属下都有些惧怕他,敲门的时候都动作很轻,然而今天这敲门就像催命似的。
“进。”
下一秒,手下推门而入,脸上明显带着慌张:“滕总,坏了!出事了!”
滕禹的心里咯噔一下。
手下甚至顾不上商业礼仪,直接冲过来把平板电脑举到他面前:“红石涉嫌财务造假和欺诈!股票已经跌停了!”
第101章 猜忌
别人或许会怀疑滕时,但是滕禹不会。
这么多年滕时提醒过他无数次有关公司业务的风险,帮他避开的雷不计其数,省下的成本更是无法估量。
滕禹对滕时能预测未来的事情,早就从最开始的将信将疑变成了深信不疑。
更主要的,是他相信滕时不会骗他。
他们是亲兄弟,他知道滕时的为人,必然是不会用这种低劣的手段来和他抢什么,也根本没有必要,他们的业务几乎没有重合的地方。
可是这次,红石基业的覆灭来得这么突然,让人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
按照滕时的说法,这些事情根本是不会发生的。
仅仅是几天内,红石基业的股票就跌到了历史低点。
滕禹火急火燎地取消了自己的机票,亲自赶去红石基业的老总在J国的住处——他们在一个月前才在一起吃过饭。
到了之后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手机也联系不上。
红石基业公司的电话也都被打爆了,全都是投资人们的质问,然而情况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速恶化。
滕禹浑身发寒,第一次感觉到了被抛进湍流急下的瀑布中,用尽方法也无法逆流而上的绝望。
仅仅是三天后,红石基业宣布破产。
从爆雷到破产,只有七十二小时。
五千万借款打了水漂,靠破产清算程序拿到钱遥遥无期,公司的收购计划收到了影响,无法继续进行。
大年初四的早晨,滕禹回到了崇景。
“是你告诉我,红石在几年内的经营都很稳定,可以放心借!为什么会出这样的事情!”
这是这么多年来兄弟两人第一次吵架,其实不算是吵架,更像是滕禹的单方面发泄。
“你知道公司现在陷入了什么样的境地吗!五千万拿不回来!收购计划搁置,后续的发展前景不明,我们的战略规划全都被打乱了!”滕禹双眼发红,一拳锤在办公桌上。
站在他对面的滕时脸色发白:“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哥,在我的梦境里不是这样的。”
滕禹上前一步咬牙道:“你一句不知道,就能和我的损失撇开干系吗?”
如果对面站的不是滕时,而是任何其他人,害他遭受这样的损失,滕禹的拳头这个时候可能已经抡上去了,然而买对着滕时苍白的脸,他却动不了手。
这是他最心疼的弟弟,就算是滕时犯了天大的错误他也不可能对自己的弟弟做什么,但是公司的损失却又是实实在在的,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他得对公司上下几百号人负责。
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在胸膛里翻涌一圈后被他生生咽了下去,心肝脾肺都在内火中灼痛不止。
“哥,”滕时深吸一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沓东西:“消息出来的第一时间我就在想办法,我把手下几个公司的流动资金都抽了出来,凑了两千万,我知道不够,但你先拿着,剩下的我会想办法接着凑。”
滕禹一眼就知道那是滕时飞车计划的日常经营必备的资金,滕时这是把公司的心脉抽出来给他了,滕禹心里一颤,如同被浇了一桶水似的冷静了下来,叹了口气,冷硬地推开滕时递过来的东西:“我不要你的钱。”
滕时:“哥……”
“我的企业还没有到从初创公司吸血的来维持生计的程度,”滕禹沉声道,“公司这边我自己想办法,我只是想知道,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会发生?毕竟你之前从来没有错过。”
滕时微微咬住了下唇。
未来和自己记忆中的不一样,只会有两种原因,第一种是被动的蝴蝶效应,他之前所对这个时代改变的一切,都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后续的逻辑线条,任何一个微小的变化都可能会造成连锁反应,导致完全不一样的结果。
第二种,是人为。
市场发展到今天,有人不满当前的形势,于是暗中做了手脚,改变了红石的命运,其实说到底也是一种蝴蝶效应,不过是主动的。
滕时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因为在一年之前,红石都没有偏离过他的记忆,按照公司正常的经营方式,根本不会产生任何危机。
但是经过他这三天的调查,他发现在八个月前红石的CEO忽然开始暗戳戳减持公司的股票,而那个时候公司账看上去还没问题。
那么红石的CEO黄总就是调查的关键,他一定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