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大汗!”血狄勇士们立刻拔出弯刀将旭烈格尔团团围住。
弯刀与长矛相对。无论是天时地利,还是人和,旭烈格尔他们一下子就处于了绝对的劣势。
“姬有光你干什么!”见两边人拔刀相对,林昭昭着急得想要冲过去同姬有光理论。然而却被赶过来的巴根等人给拦住了,“你们放开我!姬有光!”
林昭昭大喊着,只不过他的声音没有能够改变眼下的局势。
“这就是你找我合作的原因。”旭烈格尔看向姬有光,“清君侧,你最后想清掉的是我?”
“没有办法。血狄这些年变得如此强,您这位格日勒汗功不可没。我不得不想一个一劳永逸、以绝后患的方法。”姬有光走了出来,“更何况皇帝死了,太子死了,宣德王也死了。藩王百官需要一个交代,天下人也需要一个交代,除了同室操戈,我还得给他们一个更加令人信服的理由。思来想去,您这位异族王是最合适的人选。”
“所以,最后你还是背叛了洛初,伤害了他。”旭烈格尔说。
姬有光嘴角下拉,随后又僵硬地扬了起来。
“儿女私情上,我确实不如格日勒汗您这样重情义。”姬有光冷故意忽略林昭昭的咒骂,“不过你大可放心。我不会伤害阿昭。他的后半生必将是荣华富贵,吃穿不愁。”
“本王不会相信一个背信弃义的人。。”旭烈格尔说,“更不会将洛初交给你。”
“这可不是您说的算了。”姬有光微微眯起眼,“我知晓格日勒汗骁勇善战,面对千军万马也丝毫不惧,这么多年大夏的将领里就没有谁能真正击败过你。”
“可今日不一样。这里没有广阔的草原任你驰骋,在这宫墙之中,你身边的这些人能抵挡多久?就算你是战神下凡,再怎么能战,难道还指望从京城一路杀会乌拉大草原吗?”姬有光看向旭烈格尔,大声说道,“投降吧,旭烈格尔。只要你现在放下兵器,投降认罪,我可以放过你所有的同党,放他们回去。”
“姬有光!”
林昭昭从巴根那里挣脱了出来,他跑了过来,红着眼想要质问着他曾经视为唯一的“朋友”。
然而还不等他靠近,就被官兵的刀剑抵住了。
只不过这时候,林昭昭什么都顾不上了,他只想同眼前的男人讨要一个说法。
“往后退,别伤了他。”姬有光眼神撇开,并不去看林昭昭。
有了姬有光的命令,林昭昭每往前进一步,前面的刀剑就不得不往后挪一寸。
“……”林昭昭嘴唇颤了颤,直到此刻他都不敢相信姬有光竟然真的算计了他。
他恨极了,恨极了这个人背信弃义。明明之前自己还救了他的命……
然而恨得极致,林昭昭看向姬有光,咬着牙咬出了血,终究是一句话也没有能够说出来。
他知道说再多也无用,姬有光蓄谋已久,大事将成,此时无论他苦苦哀求也好,破口大骂也好,对方都不会放过他和旭烈格尔。
“洛初。”旭烈格尔唤他。
林昭昭转过头,当瞧见旭烈格尔向他伸来的手,他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如果你想保住性命,就别过去。”姬有光尽量放缓声音,“阿昭,到我这儿来。”
只不过他的声音林昭昭置若罔闻。
保住性命?
对于他这样一个死过一次的人来说,死亡的威胁是最无足轻重的。
就像姬有光永远不会明白,他害怕的从来都不是死亡,而是害怕自己又一次害死了最爱的人。
“我对不起你……”林昭昭低垂着头,他无颜面对眼前的人,只能口里不停地道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真是不甘心。
这一世他们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了,可还是因为他的决策而搞砸了一切。
林昭昭想或许他就是旭烈格尔一生里最要命的劫难。
如果上天能让他再来一次,他绝对会离旭烈格尔远远的,再也不出现在对方的生命中。
也许只有离开了他这种人,旭烈格尔才能……
没有一句责备,他被摁进了怀里。
男人甲胄上铁锈似得血腥味冲入鼻腔,可就是这样令人生畏的气息却给了林昭昭一种强大的安心。
好像只要有旭烈格尔在,那就无人能看见他这一张沮丧又难堪的脸。
“好了,快些将这群乱臣贼子拿下。”担心迟则生变,见姬有光迟迟没开口,段博荣就先替他开口下令。
“谁敢。”虽然被官兵团团围住,但旭烈格尔淡淡一句,依旧震慑住了所有人,让其不敢妄动。
“你们怕什么!他身边才多少人!给我拿下!”段博荣大声呵斥道。
“本王今日若出不了这禁宫,那明日血狄的十万铁骑必将踏碎整座京城。”旭烈格尔声音没有一丝慌乱。像是被围困住的人不是他,而是姬有光他们。
段博荣目光一闪,看向姬有光。听到旭烈格尔这话,姬有光的面色也有了些许的变化。
“十万铁骑?十万铁骑兵临城下,我能不知道一点消息吗?难道你们草原骑兵都是精怪所化能悄无声息闯过重重关卡还不为人所知?旭烈格尔死到临头你还大言相骇,可不像英雄好汉所为啊!”段博荣说道。
旭烈格尔沉默不语,似乎是胸有成竹,并不惧怕段博荣等人的围困。
“是真是假,派人一探便知。”姬有光冷静下来吩咐人去打探消息。
“哼,缓兵之计罢了。”段博荣并不相信旭烈格尔在大夏的地盘还能有这通天的本事。然而没过了一会儿,士兵带回来的军报却让脸色骤变。
“是谁放他们的人进来的!是谁给他们开的门!”段博荣勃然大怒。
“小的听说是有人拿了御赐的令牌。守城的将士们不敢不开门啊!”士兵跪在地上小心回答道。
“御赐令牌?哪来的令牌?”段博荣转过头看向姬有光,皱着眉头,表情匪夷所思到了极点。
御赐令牌他确有一块。但那一块之前为了方便行事,他已经给了自己的义子姬有光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令牌我给了一个人,但他不可能背叛我……”这一刻姬有光脸色也变得无比难看。
相比于追查令牌从何来而,眼下的处境更加让人头疼。血狄人野蛮嗜杀的形象深入人心,若真动了旭烈格尔,引得这些人报复,京城上下明日是真会变成尸横遍野的人间炼狱。
威胁大夏的祸患明明就在眼前,只是现在他们也拿旭烈格尔束手无策了。
就是这样放走也不是,不放走也不行。姬有光握紧拳头,心里也一时拿不出十全十美的主意来。
“段丞相。”这时一直缄默的旭烈格尔开口了,“外面风寒大,不如进去谈。”
说完,也不管姬有光他们答不答应,旭烈格尔已经牵着林昭昭的手转过身,逆着风雪向大殿走去。
“冷不冷。”
林昭昭抬眼,随后垂下眼眸,摇了摇头。被他害成这样,还关心他冷不冷。就算旭烈格尔不在意,林昭昭心里也无法原谅自己。
“没事的。”像是能看出他内心的痛苦不安,男人掸去他肩膀上的浮雪,声音低沉。
林昭昭轻轻“嗯”了一声。
大殿上,站满了大夏的名臣大将。
林昭昭则在旭烈格尔的安排下坐在了龙椅的下方,朝臣之前。
在场的人都站着,只有他一人是坐着。如此格格不入,林昭昭有些不安地想站起来,却被旭烈格尔按住,还命旁边的太监去为他寻一个暖手的炉子来。
“镇北王息怒。”换了一身朱色朝服的段博荣走了进来,面对旭烈格尔一改之前的脸色,“方才我仔细讯问了附近的士兵,宣德王起兵谋反,刺杀明德皇帝,挟持太子,罪大恶极。镇北王清君侧,斩杀罪臣,不仅无过,反而是大功一件,是老臣没有弄清事情原委,差点错伤了镇北王的一片赤胆忠心啊。方才真是多有得罪了。”
宰相段博荣像是换了一个人。这其中的原因必然是忌惮城外虎视眈眈的血狄铁骑。
“无妨,丞相大人弄清原委就行。”旭烈格尔语气平淡,看着好像没有继续计较的意思。
段博荣僵硬笑了笑,明显松了口气,为了能让姬有光顺利继位,眼下他只能低头认错,先稳住旭烈格尔,免得后面再生事端。
此时双方似乎又恢复到一种来好息师的微妙气氛里。
“诸位同僚,国不可一日无君。眼下最重要的是我们要再立一位新皇。”
底下大臣们议论纷纷,却无人能提出一个名字来。
“太子妃还未诞下孩子,宣德王膝下好像还有两个儿子。”
“先不说是罪臣之子的身份。听说逃跑的时候太过仓皇,同王妃一起跌落山崖了。”
“怎会如此?当真是罪过啊。这是天要亡我大夏啊。”
原因无他,经过这一场同室操戈后,陈家的血脉已然是死绝了,就是让礼部翻出族谱来一一勾画,竟然也找不到一个适合继位的人选出来。
“诸位可有什么意见啊。”段博荣问。
“如今看来,能够继位的只有赵瑞王爷一脉了。”礼部有人站出来为难地说。
“赵瑞王爷年事已高,怕是承担不起这样大的重任了。”段博荣此话一出,便是将这好不容易选出来的也给否掉了。
“赵瑞王爷虽然年长了些,但他的子嗣好歹姓陈。若不立这一脉,那段丞相可还有什么高见?”有人站出来问。
“其实能继承皇位的还有一人。”段博荣向众大臣说道,“此人也姓陈,身上同样流着先皇帝一样的血脉。”
“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人?我等从未听说先皇有流落在外的血脉啊!”
“此人的母亲是先皇的堂姑,若比起出身,比起传承,我想没有人比他更加合适了。”段博荣说。
“先皇的堂姑,那此人岂不是琼室……”底下有人在心里盘算,当想明白段博荣所举荐之人是何身份,顿时吓得大惊失色,捂住嘴巴,不敢发出声音。
“我知道,很多人对这个身份多有顾忌。”段博荣将大臣们的反应看在眼里,“但先皇的遗愿不正是是一统江山,再现琼朝当年的盛世华章吗?”
“段老说得有理啊。”与段博荣同党的人纷纷起来附和。
“不知道段老口中之人到底是谁?”
“是我。”
有人从大殿门口缓缓走来,姬有光顺着风雪点点踏入大殿,身姿挺拔,绝代无双,丝毫看不出身负重伤的模样。然而当宫门紧闭,宫灯照亮他那绝美的容颜,周围不少的人还是感到说不出的心惊胆战。
“我的母亲是琼朝长公主,我才是这个王朝真正的主人。”
姬有光的脚步声在大殿里回响。
“这分明是夺权篡——!”有清流站出来想要指摘姬有光的身份,但不等他说完,暗处就有黑影窜出来,一刀将这多嘴之人封了喉咙。
周围人被吓了一跳,为了保住性命,连忙跪倒匍匐在地上。
姬有光没有回头,一步一步向高位走去。
然而就在他要踏上金黄的台阶时,有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姬有光停下脚步,望向他通往夙愿之路上最后的拦路之人。
“镇北王,你这是何意?”
在姬有光的注视下,旭烈格尔竟然先他一步迈上了金阶。
姬有光嘴角沉下,脸色也变得阴暗无比。
这等狂妄的行径让底下匍匐之人瑟瑟发抖,生怕这金殿之上又要将白日的血战再次重演。
林昭昭心也不由揪了起来,因为旭烈格尔接下来要做的事他是全完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