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记忆没什么好看的,不过如果你想知道哪家店的甜品最好吃,那倒是的确值得一翻。”
不过翻了就要倒大霉,主神不会允许逃生游戏的存在暴露,同样也不会让它标记的灵魂遇上这方面的任何风险。
有主神设下的保险,燕衔川相当于自带了一个防窥保护层,能预防洗脑等各种来自精神方面的危险。
车子停下,鹿鸣秋拿出一张芯片递给燕衔川,“插在耳后,用来内部通讯,防止信号被拦截。”
燕衔川接过纤薄的黑色芯片,揭开耳后的仿真皮肤,露出插口,将芯片插入。
说起来燕衔川真的不太习惯这个世界的高科技辅助功能。比如电话短信之类的东西,好像是在视网膜上投屏一样,其他人根本看不到。
收到信息,自己的眼前就会出现一个半透明的悬浮窗,非常像游戏的操作界面,那种给屏幕加了个边框的感觉。
但是随时随地拉出悬浮屏这件事她倒是还挺喜欢的,一个是方便,一个是隐私。悬浮屏里的内容只有自己能看到,其他人只能看到一个半透明的屏幕,甚至视线是可以透过屏幕看到后面的景象的。
至于耳后的两个插孔,有了这个,她觉得自己好像机器人,不像真人。
不过在这个几乎人人都做义体改造的社会,假使真的有机器人假装人类生活,恐怕也不会有人发现。
燕衔川重新贴好仿真皮肤,摸了摸耳钉,给自己换了张脸后,就跟着鹿鸣秋一起下车了。
苏虹会留在车上做接应。
“情况怎么样?”鹿鸣秋通过内部通讯问先一步到达的镜子。
“这个义体医生在做手术,把我晾在外间了,目前为止还算顺利。”镜子用和毒刺别无二致的声音回答。
“注意警惕。”鹿鸣秋说完,结束通讯,对燕衔川说:“我们不能在这儿傻站着,得找点儿事做,自然一点儿。”
“那能买烤棉花糖吗?”燕衔川说着,目光追随一个走过的红发女人,对方手里正拿着一串。
“……可以。”鹿鸣秋说。
得到准许,燕衔川立刻就穿过街,快步走到红发女面前,在对方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坦诚问道:“晚上好,请问你这个烤棉花糖是在哪儿买的?”
“我还以为你是来要联络号的呢。”红发女人撩了撩头发,指向身后,“看到没,有蓝色牌子那个就是,上面画着蜜蜂的。对了,别要咯吱蜂蜜味儿,我怀疑是用臭鼬做的,呕,简直难吃得要死。除了这个别的都还可以。”
“谢谢。”燕衔川礼貌告别,看向追过来的鹿鸣秋,“我们走吧?”
鹿鸣秋轻轻吐出一口气来,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放松,放松,放松,她只是疯子,又不是傻子。
脑子里还有个炸弹呢,肯定不会乱来的。
做好心理建设,鹿鸣秋才回答:“走吧。”
过了一会儿她还是没忍住开口:“你下次想去做什么,要提前和我说一声,不要自己行动。”
燕衔川看起来有些为难地拧起眉头,说:“什么都要报备吗?”
鹿鸣秋点头,“对。”
燕衔川:“好吧,我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她俩站在店门口,燕衔川看着菜牌上的各种口味儿,“我想吃抹茶水蜜桃味儿的,可以吗太太?”
鹿鸣秋:……?
鹿鸣秋:“可以。”
在店老板自以为隐晦地打量目光中,燕衔川付了钱,拿到了粉粉绿绿的烤棉花糖,当场就吃了一块。
“好吃。”
“黑市好像没什么特别的。”燕衔川嘴里嚼着甜蜜蜜的零食,心情指数直线上升。
“特别的东西都在你看不到的地方。”鹿鸣秋一边看着对方吃东西,一边在脑海中推演撤离路线,考虑到计划执行起来可能会产生的突发风险,她决定实地走一遍。
燕衔川自然是一边嚼一边和她一起。
这儿的烤棉花糖也很奇怪,像奶糖一样,可以嚼很久,但是口感又和她记忆中入口即化的版本没什么区别。
一份烤棉花糖要十五信用点,比之前那份五十信用点的烤鱿鱼实惠多了。
撤离路线有三组,分别应对不同的状况,当然合理规划路线少不了黑格的功劳。
自从他从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变成纯粹的数据意识后,黑格的工作明显成倍增长。
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还需要睡觉,还需要吃饭,再怎么训练有素会一心多用的人,也不能同时处理几十上百件事,但变成数据体的黑格,就可以了。
他可以在跟随博士做研究的同时,处理不同的文件,还能全天候二十四小时陪伴自己的同胞弟弟。
白格已经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但他的状态甚至不如闭着眼睛靠营养针维生的时候。
黑格去世对他的打击很大,基地里的人轮番过去安慰他,他们每个人都失去过珍视的人,也知道只能靠自己、靠时间才能慢慢走出来。
相比较下,白格还算幸运,起码他的哥哥还能陪着他,虽然是以另一种方式。
把三条路都走过一遍,镜子那边也传来了消息,义体医生终于忙完了。
这位医生的真名叫什么很少有人知道,大家都叫他黑心肝,因为他收费真的很贵,虽然和价格对应的,他的手艺也是这片区里最好的一个。
黑心肝尤其擅长做各种整形手术,让人改头换面的技术他驾轻就熟,还认识做假身份的,可谓是一条龙产业。
所以不少人对他死要钱的性格恨得牙痒痒,却不得不冒着钱包被掏空的风险伸头待宰。
他看起来就是个干巴巴的瘦老头,穿着袖口还沾着血迹的白大褂,一口陶瓷牙白得发亮。
“你不会就在这儿站着等了这么久吧,快坐快坐!”
黑心肝拖来两张铁椅子,把大褂脱下来随意一卷,坐在屁股下面。
“我能不急吗!”镜子没坐下,她模仿毒刺说话的语气惟妙惟肖,连亲妈看了都分辨不出来。
“面具人根本不联系我!你们他妈的到底说话算不算数,不会把我给卖了吧!”
“别急啊,干什么发这么大火。”黑心肝从怀里掏出一个铁盒,打开盖子抽出一根烟递过去,“来抽一根消消气,这可是新到的好玩意儿。”
“我哪有心思抽这个。”镜子像个困兽似的在原地转了两圈,“你们搞炸弹袭击,那么大动静!真操了,那可是市区!他们都吓死了,又连着搞了两遍审查,差点儿我就露馅了你知不知道!”
“我要走,我现在就要走!再来一次我肯定被查出来,那时候还活个屁!还说什么远走高飞,玩儿蛋去吧!”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我也没法儿做主啊。”黑心肝很是为难地说,“我也就是个底下办事儿的,这样,我问问上面的,给你个答复,怎么样?”
“你也冷静一下,本来没什么事儿,看你慌慌张张的,那不是一抓一个准吗?”
黑心肝又递了递他手里的烟,“来一个?一会儿我再帮你找个女人,绝对带劲!”
“我抽自己的。”镜子没好气地说,从衣兜里掏出毒刺惯常会吸的烟,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吞云吐雾,偌大的体格直接把椅子坐得嘎吱乱响,活像一个年迈体衰的人因为自己不堪重负的骨头发出哀嚎。
“给我个准信。”抽完一根烟,他瞧着放松了不少,或许也因为自己正处于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离脖子上的利刃远了不少。
镜子吐出最后一口烟圈,“两天,两天之内我要个消息,下个任务还是别的。”
把手里的烟头丢到地上,镜子站起来,用鞋尖踩住还在冒烟的烟头抿了抿,“别他爹的把我当个傻子,你们要是卖了我,我也会卖了你们,大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反抗军或许对付不了教会,但是对付你绰绰有余,我要是死了,你也别想好。”
丢下狠话,从鼻子发出一声冷哼,镜子转头就离开了黑心肝的地下诊所。
燕衔川听完了全程,发出由衷地感叹:“我觉得你们的人都挺适合去演戏的。”
她的点评迎来身边人警告的眼神,燕衔川用手从左到右在嘴唇上划了一下,给自己拉上拉链。
“按一号方案撤离。”鹿鸣秋说,然后关掉内部通讯,用不赞同的眼神看向正假装无辜的那人,“任务期间,还开着麦,不要说和任务无关的话。”
燕衔川很是抱歉似的,“我第一次,什么都不懂。”
鬼话连篇,鹿鸣秋才不信。
她非常确定,这人就是故意捣乱,在试探她,给她找麻烦。
燕衔川目前为止还算配合,而且她的能力十分古怪,鹿鸣秋有些想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如果杀了她,她作为一个omega,还是要嫁给另一个A,那还不如维持现状。
“下不为例。”鹿鸣秋说。
“那我们能再去买个吃的吗?”给了个台阶,燕衔川立刻蹬鼻子上脸,“刚刚去考察路线的时候,我看到一家店在卖烤串,闻起来特别香。”
鹿鸣秋一下就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你看我多听话,虽然很想吃,但是办正事的时候一个要求都没提。
“可以。”
“你真好啊,太太。”燕衔川用左脚的鞋跟为支撑点原地转了个圈,微微歪着头低笑,“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一号方案就是一切顺利时候的撤离方案,镜子独自返回毒刺的居所,黑格会全程查看监控,看有没有人跟踪。
燕衔川几人自由行动即可,所以鹿鸣秋才会同意她的要求。
当然她也有另外的考量,正如燕衔川在不断试探她,她也在不断同对方拉锯。
这就像一场拔河比赛,有来有往,相互角力。
从毒刺脑子里搜刮出的除了这个黑市接头人以外,还有个酒吧,这个小据点,鹿鸣秋派了两个非异能者成员去踩点。
既然毒刺没有暴露,那就暂且先不要打草惊蛇,看看能不能搞清楚这个据点是什么用途。
南津市自然有明面上的教堂,供游客参观,供信徒祷告,这样的教堂基本上都是公开透明的,没有秘密。
教会的非法行动都在暗处,不会放在这里。
“明天没有安排的话,我想去教堂看看。”燕衔川说。
车子停在地下停车场,苏虹已经离开。
空旷的地底只有一辆辆造型不一的汽车摆放规整,冷气从头顶的通风口灌下来,让整个停车场的温度像是冰箱的冷藏室。
燕衔川走得左摇右晃,像是在跳一个人的华尔兹,鞋跟踩在水泥地面上,发出清脆明显的踢踏声,在张开手转了两个圈后,她停下脚步,“你瞧,我来南津市这么久,竟然还没出过门参观这里的旅游景点呢。”
“做人应该享受生活才对,怎么能不四处走走,就在家里呆着。”
笑声在她的喉咙里滚动,凭心而论,她的声音很好听,但在刻意拿腔捏调时就不怎么样了。
灯光跳跃在她的双眼,像是两促簇磷火。
鹿鸣秋没法不同意她的请求,在她明显发疯的情况下。
“去看看也好,”她语调平和地说,像是在和友人讨论天气,“南津市的教堂是这的地标建筑之一,官方说法是花费了八千万的信用点,但这不包含信徒们自愿捐款的部分。建筑很华美,教堂内部还有一座伊塔露母神的雕像,出自著名的雕刻大师米歇尔之手,的确值得一看。”
“我们一起去。”
“可以,我明天没有工作安排。”
这里说的工作,指的就是影后身份的工作了。今年下半年她都没什么大事,电影节已经完毕,还剩下的就是一些杂志拍摄,很快就能结束。
这个月是的确没有了。
而且就算燕衔川不邀请,她也会一起陪同的,她根本不放心对方一个人走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