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想逃离核桃镇,却不知道教会早有手段,不会让任何一个实验品离开这里。
被驱逐武器圈住来的一大块地,就是教会的斗兽场。
有四五个人都在朝这个方向来,“我们得把他们的衣服扒了。”燕衔川说。
她们两个人的穿着,放在外界没什么特殊的,可在这个不知道与世隔绝了多久的镇上,就如同白纸上的墨点一样明显。
这里的人大多穿着应该是教会统一派发的服装,不少人都穿得一模一样——浅蓝色半袖,浅蓝色裤子,活像是刚从医院病床上跑下来的。
鹿鸣秋点了点头。
燕衔川又说:“你在这里藏好,我很快就结束。”
她从藏身的石头后面站起来,不放心地补充道:“不要用异能。”
从来都是她在发号施令,现在却被人反复叮嘱,还是被这个一向不靠谱的人关心。鹿鸣秋心中微动,低声说:“好,我不用。”
“如果有危险,就叫我,我很快就能赶回来。”燕衔川临走前,再次嘱咐了一遍,才跳下用来遮蔽身形的岩石,双脚陷入柔软的枯叶中,没停留上半秒,就迎着那几个惊慌的镇民冲了过去。
这位让她看不懂的婚约者,有着堪比改造人一样的狂暴力量,鹿鸣秋对此一清二楚,但她在生活中,从来没有失手弄坏过任何东西,哪怕在她受到药物控制,神志不清的时候,也没有过控制不住力道的时候。
坦白说,鹿鸣秋那时候其实都做好了断几根骨头的心理准备,只因一个和清醒无关的人,最先放纵的就是自己的身体。
她的身形几乎可以说是削瘦的,鹿鸣秋捏过她的手臂,攀过她的脊背,单看外形,完全想象不到这样一幅躯体里,能潜藏着如此庞大的能量。
她在林中穿梭,速度亦是极快,甚至能够看到残影,只是眨眼的功夫,她就来到了森林边缘,借着一棵粗木,掩藏起自己。
这种速度,同样是鹿鸣秋头一次见到。
燕衔川靠在树干上,不需要探出头去观察目标的动向,她只靠耳朵,听声辩位,就能听出他们到了哪个位置。
一共进来了三个人,他们三个应该是互相认识,彼此之间每隔不远,但也没人说话,只有可以放轻的喘息声。
燕衔川耐心地隐在树后,等到他们靠近到只有两米内,她猛地跃了出去,像一只豹子,控制着力道,用手刀精准无误地敲在最近一个人的后颈上,接着她脚下一扭,同样敲晕了中间那人。
最远处的人仿佛受惊的兔子,被吓破胆的老鼠,他的脸上汗水和血渍还没干,脑门冒出的冷汗就将它们尽数冲刷一遍。
她袭击的整个过程快如闪电,这人反应过来时,两个同伴已经倒在地上,生死不知,他当场转身就跑,连尖叫也被咽回喉咙里。
他跑得够快,却慌不择路,被树根绊倒,四肢立刻像是翻倒的鹅一样毫无章法地扑腾,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头都不回一下,逃命的速度比后面有狼追还快。
燕衔川只要两个人的衣服,本来也没打算对他下手。
她看了一会儿这人的背影,就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蹲下身,开始扒脚边两人的衣服。
这两人一男一女,都是本地长相,肤色是种常年不见光的惨白。他们的状态都不算好,身上或多或少有一些血迹,鼻青脸肿,那个男人的手腕不自然地扭着,显然是断了。
他们还活着,燕衔川留了手,她知道鹿鸣秋不会想看到她杀掉这些无辜可怜的普通人。
衣服尺码都很宽松,大概是均码,她拎着两套身份证明,用和来时一样的急速赶回到鹿鸣秋的身边。
对方还在石头后面待着,她快速扫了一眼,没出任何问题。
燕衔川把女式的那套递过去,它要稍微干净一些,没有那么多血迹,也没有什么破损。
“就在这儿换吧。”鹿鸣秋接过衣服说,她没什么尴尬芥蒂,就脱掉了上衣和裤子,换上了这套还沾着血的蓝色套装。
她是背过身的,燕衔川也背过去,却在转身之前,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下,慢了半拍,看到对方白皙的背,以及……她视线下落,尾椎上的一颗褐色的痣。
偷看的人近乎慌乱地把头转过去,低头解开领口的扣子,可眼前就像是贴了一个新的图层,刚刚看到的画面久久不散。
她神思恍惚地套上这身脏衣服,完全忘了嫌弃,还是鹿鸣秋的声音唤回她的理智。
“我换好了。”
燕衔川偷偷咬了自己的腮帮一口,再面向对方时已经神色如常,“那我们就走吧。”
“这两套衣服的主人被我打晕了,过一会儿就会醒。”她简单说着刚刚的事,像是转移话题,又像是为自己邀功。
“好。”鹿鸣秋声音温柔。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燕衔川的心底忽然升起一股表现欲,她握了握拳,很想破坏点儿什么,去展现自己的能力。
“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她认真地说。
“嗯,我相信你。”鹿鸣秋回答,用一如既往的柔和声线。
返回镇上的途中,倒是没出什么岔子。总有人逃离混战,也有人加入进去。
选择逃向林间的人,不会主动和别人发起冲突,他们被吓破了胆,见到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跑。
两个人模仿着他们的状态,用鬼鬼祟祟的姿态,溜进镇子里。
挑了最外围的一栋居民楼,燕衔川先走进大开的楼道,一个人也没有,楼里十分安静。
电梯停用了,她们只能从楼梯上去,台阶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有很多脚印堆叠在一起。
走到二楼,鹿鸣秋给她打了个手势,示意她拐进去。
这一层一共三户,两间房门紧闭,一间屋门大敞着。两人进了开着门的屋里,意外发现里面的摆设竟然还算齐全,沙发,电视应有尽有,地上还铺着地毯,都没什么灰,瞧着还算干净,说明这里之前有人一直居住。
燕衔川把门关上,挨个房间看了一遍,“没有人。”
这时她才注意起屋子的细节,仿佛被利器划破的黄色墙纸,地摊上留下的暗褐色痕迹,被打翻在地的各种零零碎碎,都在表明,这间屋子发生了一些变故。
“这有一本日记。”鹿鸣秋的声音从卧室里传来。
作者有话说:
燕衔川(津津有味地看人打架):上勾拳!踢腿!怎么就打掉一颗牙,哇,这人还会咬人的!
鹿鸣秋(别过眼睛):惨绝人寰,都是教会的错。(深呼吸)我要消灭教会。
燕衔川(捂住嘴)(假装自己没看热闹)(同仇敌忾):消灭教会!
鹿鸣秋(沉默):你下次可以装的像一点。
燕衔川(捂住脸)(眼泪像发洪一样):呜呜呜我不是装得,我是真心的,你误会我,我好难过啊!
鹿鸣秋(深呼吸):你还假哭。
燕衔川(哭得更大声了)(倒地上打滚):我的眼泪是真的!我的悲伤也是真的!呜哇啊啊啊啊,我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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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所谓因果7
燕衔川循声走过去, 就见鹿鸣秋手里拿着一本褐色硬纸壳的笔记本,正聚精会神地看。
纸质的笔记本,实在太稀有了, 这是在外界想找都找不到的东西。它的外皮看起来很干净,没什么破损, 主人应该很爱护它。
燕衔川没去打扰对方阅读,转而观察起这间卧室。
它很小, 一张靠墙的单人床, 上面铺着洗掉色的蓝色床单, 被子凌乱地堆在上面,同样有因为浆洗过度而起的毛边。
床对面有一张书桌,上面没有书,但有一盒拼图, 生产日期模糊不可见, 从盒子的使用痕迹上来看, 它也在这里待了很久。
墙上贴着泛黄褪色的海报, 是一张动漫人物,下面一角翘起, 隐约露出几道划痕。燕衔川走过去,揭开它,一行黑色的小字显露出来——妈妈疯了, 我没疯。
墙角立着一个衣柜, 燕衔川拉开柜门,里面只有零星几件衣服,她蹲下身, 从最里面摸出一把剪子, 边缘有几个豁口, 但还算锋利,不影响使用,只是上面沾染了不详的黑褐色。
她打眼一瞧,就知道这是干掉的血迹。
鹿鸣秋走过来,把日记本递给她,“我去其它房间看看。”
它大概有手指那么厚,纸页的外层发黄发灰,扉页上写着——不许偷看。
笔迹和墙上的同属一人。
前面一些内容都很正常,这是一个小女孩儿写的,家庭和睦,父母恩爱,她的日记也甜甜蜜蜜,偶尔几句抱怨母亲让她记得多吃水果的话,也像是不自主的炫耀。
她喜欢放风筝,镇里会做风筝的手艺人去世了,父亲就帮忙给他亲手做了一个,她在日记里写风筝很丑,但为了不打击爸爸的信心,还是夸他做得好,最后高高兴兴地玩了一个下午。
日记里前三分之一都是这些家长里短的小事,今天抓到一只蛐蛐,明天被小狗舔到了嘴,这个小镇姑娘的生活里仿佛全是数不完的高兴事。
燕衔川一页也没跳过,她坐到书桌旁,仔仔细细地读完了。
直到六年前的一天,她说镇上建了一座教堂,许多人都去那里听人传教,因为教堂会发免费的食物,什么鸡蛋,面粉,牛奶之类的。
人们渐渐开始信教,开始在家祈祷,她的父母也成了教徒,生活好像没什么变化,除了加了一次餐前祈祷,饭菜都是教堂发的食物,谢谢人家貌似也是应该的。
再后来,新闻上全在说病毒泄露的事,临市的一所实验室里面的病毒因操作不当而泄露,它们会感染人群,感染家畜,让人像是得了狂躁症一样胡乱攻击,最后突然猝死。
家家户户人人自危,官方也在鼓励人们在家中隔离,不要外出,减少感染的可能性,等待联邦研发解毒药剂。
父母去抢购了许多食物,可其他人也是这样想的,所有的超市全都空了,他们尽量买了一些回来,但也挺不过两周。
从这里开始,她的日记不再是挨天记录,有时候隔几天,有时候隔上一两周。
她在日记中写道:“家里的食物越来越少了,我们每天只吃两餐,一道菜,尽管如此,爸爸妈妈依旧忧心忡忡,他们不再笑,爸爸整天关注新闻,想看最新的政策,很多人都在反映没有食物的问题,可是一直得不到回应。”
“今天他们吵架了,我说可以每天只吃一顿饭,把我的分量省出来,他们抱着我哭,晚上睡觉前,妈妈给了我一个果冻,我还以为这些零食早就吃光了,她说让我不要害怕。”
“我简直不敢相信,教会的人竟然会来送食物给我们,太棒了,他们是真的好人!大家都有东西吃了。他们还通过广播说,以后都会给我们送物资,让我们不要放弃希望。”
“病毒一直得不到控制,我们已经在家待了半年没有出去过,还好教会的人会一直送吃的过来。爸爸也不怎么看新闻了,许多城市都被病毒感染了,反倒是镇里因为人少,又早早就开始隔离的原因逃过一劫,真庆幸大家都还活着。”
“以前还有人待不住跑出去,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感染病毒死了,真惨,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想不开。”
“今天是我十五岁的生日,距离隔离已经过了一年了,妈妈烤了一块蛋糕,爸爸不知道从哪儿翻出一盒拼图,我还以为家里早就没有新奇东西了,真高兴,就是妈妈从来不和我们一起玩,她说自己不会拼。”
“送饭的人,这次带来了一个不一样的东西,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药,说是治疗心脏病的。他们说这次的药是新产品,和之前的不一样,吃了以后会缓解很多,感谢教会,要不是没有他们,妈妈一定难受死了。”
“新的药果然很有用,妈妈不再心口疼,但是她会经常做梦,都是一些噩梦,但具体是什么,她又说不出来,我趁送饭的时间问了教会的人,他们说是正常的一些副作用。副作用就副作用吧,做梦总比心疼要好多了。”
“妈妈最近有些奇怪,我每次起夜都看到她在客厅里坐着,但第二天问她,她却说自己一直在卧室里睡觉,爸爸也说她没走过。难道是我看错了?可是连着好几天我都见到了啊。”
“教会给我了一盒药,说是长期呆在屋里,有些压抑,所以产生了幻觉,吃过药以后果然看不到妈妈了。”
“妈妈在偷偷吃好吃的,我过去一看,竟然是一根手指头,吓得我直叫,再一看,只是卤的鸡爪而已,吓死了,鸡爪真好吃。”
“和妈妈玩儿拼图,妈妈真笨,拼得好慢,明明我们两个之前一起合作的很好。”
“她竟然要拿刀砍我,妈妈疯了,真的疯了,她在干什么?我只好把妈妈绑在床上,教会的人给了一盒镇定药,妈妈吃过以后安静多了。”
“妈妈又不吃饭,她从前不是最喜欢吃红烧肉吗?我喂给她,她吐了我一身,真是的。不过妈妈生病了,可能是因为没有胃口吧。她最近越来越糊涂了,总说一些稀奇古怪的话,真希望病毒早点儿被消灭,我可以带着妈妈出去吹吹风。”
“妈妈今天哭了,说什么爸爸的事,真奇怪,我们家什么时候有爸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