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女就说:“我家小腾是喜欢你,才要你的糖葫芦,要不然他才不要,这都别人吃过的东西,脏得很。”
燕衔川转动视线,看了看母子两人如出一辙的满是横肉的脸,又低头看了看有些松动的地砖,最后,她回过身,拉了拉母亲的衣角,说:“妈妈,他抢我东西。”
妈妈低下头,看到她空空如也的手,再瞧见得意洋洋的小男孩,秀丽温婉的脸顿时冷了下来,大声说:“这谁家孩子,没有父母管着吗?怎么随便抢别人吃的啊,他父母呢?这么小的小孩儿出来玩父母怎么不跟着啊,是不是走丢了,赶紧报警啊!”
她这一喊,周围的人瞬间就都看了过来。
中年妇女垮起一张脸,“你什么意思啊!我就是他妈,就在旁边站着呢!眼睛不好使就配副眼镜,没见过女的嗓门这么大的。”
妈妈笑吟吟地说:“原来有亲妈呀,我以为没有呢,你眼神好,没看见自己家小孩儿抢我女儿糖葫芦吗?选择性失明?”
中年妇女抖着脸上的肥肉,剜了她一眼,“我们小腾是喜欢她,才拿她的吃的,别人家的还不要呢!”
爸爸一拍大腿,大呼小叫地说:“原来国家推出了新律条,只要有喜欢的名头,就能实施抢劫!我真是太久不关注时政新闻了,这么大的事我都不知道!”
几个大人唇枪舌剑地吵了起来,燕衔川盯着那个胖墩,见他注意到自己后,冲他翻了个白眼,又比了一个垃圾的手势。
两个小孩子,身高矮,没人注意她干了什么,但胖墩大叫着冲过去要撞人的举动,却不会被任何人忽略。
“还想打人是吧!报警!”
最后是街口维持秩序的巡警赶了过来,批评了那对母子,又罚了钱,让他们做赔偿和道歉。
燕衔川故意笑了一下,让胖墩看见,他立刻不干,又大吵大闹起来,巡警见到,又批评了两句,让她好好管教孩子。妇女一边赔罪赔笑,一边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只剩下他们三个人。爸爸就故作神秘地说:“今天有个大功臣,猜猜是谁?”
妈妈很是捧场,“哇!是谁呢?究竟是谁呢?”
“就是我们的川川宝贝!”爸爸把她举起来,让她像个小英雄似的,接受父母的欢呼。
妈妈把一支甜筒放进她的手里,摸了摸她的脑袋:“今天川川很棒,做了一件很正确的事,奖励你一个甜筒。”
燕衔川很快把它吃完了,没吃够,还想要一个。
“不行哦。”妈妈温柔地说,“不可以吃太多甜食,会蛀牙的。不过呢,你要是想吃,也有一个办法。”
她话音一转,说道:“之前是不是教了川川宝贝很多东西嘛,为了验证你都记不记得,有没有实践过,从今天开始,就定下一个规矩。”
“如果你控制住了脾气,按照爸爸妈妈教你的方法做了一件事,就会得到一次奖励。”
“甜筒?”燕衔川眨了几下眼睛。
“可以!”妈妈斩钉截铁地说。
“蛋糕?”燕衔川又说。
“都可以!”妈妈认真地说,“但是不能说谎,说谎是不对的。”
……
夜风将宫灯下面的流苏吹起,一个夜跑的人牵着金棕色长毛的大狗从燕衔川面前跑过,大狗摇着尾巴,高高兴兴的,视线一直放到自己的主人身上。
她慢腾腾吃掉最后一块蛋卷皮,低声自言自语:“做得不错,继续加油。”
在木椅上又坐了好一阵,她才起身回到房间,躺回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睡到自然醒,她才下楼去吃早饭。
鹿鸣秋正在客厅做拉伸,见她下楼,就笑着说:“早上好。等一下,我叫早餐送过来,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燕衔川摇摇头,“没有,你随意点就好。”
“那就吃馄饨吧。”鹿鸣秋说着,将掰过头顶的腿放下来,给餐厅发了信息。
她只穿了一件运动背心和紧身裤,应该是做了很久的晨间锻炼,鬓角有些湿润,几缕碎发黏在脸旁。
“我去冲个凉。”她说。
燕衔川目送她上楼,视线从头顶一路看过,最后停在细瘦的脚腕上。
早餐送得很快,感觉鹿鸣秋没走多久,门铃就响了,让燕衔川忍不住怀疑送餐的人是不是一直在门口等着,什么时候叫他,什么时候敲门。
两碗馄饨,四个虾饺,一盘葱花蛋饼,一屉包子,两杯豆浆,五样小菜,将方形的餐桌摆得满满当当。
鹿鸣秋顶着微潮的头发下楼,就看到这人坐在餐桌旁等她。
“瞧着卖相还不错,我也没吃过这一家,看评价说还可以。”她拉开椅子坐下,拿了双筷子,“快尝尝,要是好吃,明天还点他家。”
她开始动筷,燕衔川才拿起勺子,盛了一个馄饨放进嘴里,肉馅咸香,饱含汁水,玉米清甜解腻,一口一个,简直停不下来。
“我有一件事想说。”她咬了一下筷子,目光沉静。
鹿鸣秋忽然心底升起一点不妙的预感。
“我喜欢你。”她说,用一种讨论天气的语气。“我知道自己有精神病史,你也知道。但我说的话,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确认过的结果。”
“这不是心血来潮,也不是经受刺激。”
沉默。
鹿鸣秋沉默了好一阵,这场面比她预想中要提前很多。
“抱歉,我不能回应你的感情。”她反复斟酌了半晌,最终放弃了长篇大论的委婉推辞,选择最简单,最平铺直叙的拒绝。
她也承认,这人在自己心里是特殊的,不一样的。
她甚至会做出让自己无故涉险的决定,就为了带对方去放放风。但这切切实实只属于友情的范畴,她只把她当朋友,她也只有这一个朋友。
就算未来她会日久生情,但此刻没有爱情就是没有。约定好彼此要互相坦诚,她不想骗她。
“没关系。”燕衔川反倒是很坦然,“我只是一定要说,不是强迫你非要接受。”
她垂眸,转了转豆浆杯里的吸管,表情平静得宛如一潭死水。
不管对方拒绝还是接受,这都应该是一件好事,她却高兴不起来。
鹿鸣秋仔细观察着她的脸色,以为她是因为得不到回应而失落,有心想说点安慰话,可是一想到,她刚拒绝过对方的表白,又转过头去安慰人,未免太荒诞了。
能说什么,要怎么说?
纵然鹿鸣秋自认自己情商尚可,一时半刻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话。
餐厅又陷入细碎的安静。
鹿鸣秋抿了抿唇,生硬地转移话题说:“一会儿你想去商场逛一逛吗?还是我们就在试衣间用全息投影试礼服,效果没什么区别。”
“出去吧。”燕衔川轻声说,“我想出去走走。”
“好。”鹿鸣秋说。
两个人吃过饭,把垃圾收好,刚走到门口,鹿鸣秋忽然说:“这次就不用做伪装了。”
燕衔川就把手从耳钉上放下来,用自己原本的面貌,跟着她一起下了楼。
她望向对方,低声说:“那可以牵手吗?”
昨天牵手,鹿鸣秋是觉得,这样能让这人开心一点,她受了罪,又换了眼睛,既然没捅破窗户纸,稍微拉拉手也没什么。
路上很多人都牵手走路,也都是朋友,这本来就没什么特殊含义,是燕衔川有别样的心思,才将原本正常的举动变得不妥。
但是,既然挑明了,于情于理,她们都应该保持一点距离,鹿鸣秋不想做骗人感情的人。
只是她瞧着对方肉眼可见的低沉,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从这张没表情的脸上看出可怜巴巴的意味。
鹿鸣秋在心里大声叹气,心软地拉上了她的手。
作者有话说:
燕衔川(小羊返场版)(眨巴眼睛):我想在床上睡,不想睡垫子。
鹿鸣秋:不行。
燕衔川(眼泪汪汪):你知道的,我从小就离开了妈妈……
鹿鸣秋:好好好!快来睡吧!
燕衔川(得寸进尺):我要把毛染成粉的。
鹿鸣秋:不行。
燕衔川(吧嗒落泪):你知道的,我从小就离开了妈妈……
鹿鸣秋(双手环胸)
燕衔川(继续落泪):都是你收养了我,我只是听说,粉色的小羊能带来好运,我想让你运气变得更好……
鹿鸣秋(自责)(大写的自责):我真不是人啊!染!这就染!
第63章 所谓因果22
月城崇尚传统文化, 也注重礼节,这座城市连流浪汉和醉鬼都少很多,为了整体市容, 燕家每年都会投入一笔钱做基础建设,在外城搭建楼房, 专门给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居住。
当然,需要很多人挤一间房, 也需要住在这里的人去工地干活, 而燕家则会为他们提供食物以及少得可怜的薪酬。
很多人流浪, 都是因为没有固定住所,找不到工作,而没有工作赚不到钱,就永远也租不起房子, 这是恶性循环。
燕家的薪水给的很少, 也就够一日三餐的量, 但这就足够了, 有可以抵御寒风的房子,能填饱肚子的食物, 对他们来说已经足够了。
干的活虽然不轻松,但起码能活着。
燕家的口碑在月城是非常好,评价也是非常高的。
随便挑几个本地的路人问一问对燕家的看法, 得到的大多数回答都是正面评价:“虽然是财阀, 但和其他家族不一样。”
“有良心的企业家,多赚钱也是应该的。”
“月城多亏了燕家才能发展得这么好。”
这座城市的市长,正是燕家主燕闻。
市中心广场的大屏幕上, 正播放着他的新闻采访。
这位燕家主人到中年, 瞧着却很年轻, 留着八字胡,带着金边眼镜,穿着一身白色的中山装,很是儒雅,眼角有一些细纹,笑起来要明显多了。
他的皮肤光滑紧致,鼻梁高挺,有一双桃花眼,整个人是一种岁月沉淀过后的稳重优雅。
他说话的语调也很温和,不紧不慢,不像是市长,也不像是商人,倒像是一个寄情山水的诗人。
主持人说到他这些年的政绩,他就笑起来,嗓音醇和,哪怕被广场的喇叭放大也不刺耳失真,许多年轻人都忍不住抬头驻足,还有一些人发表了略显私人且不适合放在大庭广众下说出的内心想法。
在月城最受欢迎的人排行榜上,燕闻市长一直是断层的第一名。
燕衔川也抬头看了一眼这具身体的便宜父亲。凭心而论,他的样貌绝对挑不出毛病,不然也生不出自己这种颜值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