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最后看一眼阿确好不好?我知道这只是一个无稽的梦,就当是可怜可怜我这个中年失独的母亲,好吗?”
“我发誓,在这之后,我不会再骚扰你,求求你了…我真的已经…”
沈母又哭了,她的眼睛已经哭的通红一片,看着那张与沈确极其相似的脸,温景之的眼眶也渐渐红了,他回握住了沈母的手。
“阿姨,我答应你,我也想同沈确好好道个别,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真的吗?就现在,我们马上就出发!”
沈母闻言,猛的停止了哭泣,她紧紧攥住了温景之的手,好像生怕他跑了似的,眼中疯狂之色一闪而过,很快便被掩去。
温景之并没有发现端倪,他安抚着沈母,然后任由着那几个穿着西装的年轻人将他扶到了车上。
“你能去看看阿确便是再好不过的了…阿确的身体被我们安置在了老宅,可能有点远,我们准备在这之后将他火化,葬入祖坟…”
沈母重新带上了黑色墨镜,侧过头看向窗外。
温景之应了一声,随即垂下了头。
他也并没有看到,戴上墨镜后的沈母嘴唇上下开合着,好像无声的在和谁交流一般,墨镜后的双眼正看向自己身侧的空座位,那张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凄苦,满是笑意。
此时,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世界之中,沈确正伏在沈母肩头,附在她耳边窃窃私语,而沈母看向他的眼神之中,满是浓浓的慈爱之情。
她像一只母猫,眷念的看着自己的幼崽。
【妈妈,谢谢你帮我,辛苦了,我一定要他。】
沈确轻轻的环住了沈母,而沈母眼中的慈爱之情更甚,她嘴唇翕动,无声的与另一个世界中的沈确交流着:
“好儿子,只要你一句话,妈妈会为你安排好一切,只要你能继续陪伴在爸爸妈妈身边,爸爸妈妈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你爸爸他已经找大师为你们选好了吉坑,只待时机成熟,温景之便再也无法离开你。”
【谢谢爸爸,你们辛苦了。】
墨镜下,沈母再次落下泪来,可沈确却伸出冰凉的指尖,轻轻拂去了她面上的泪。
他的声音是那样轻柔:【妈妈,别哭,我很快…很快就可以一直一直陪在你和爸爸身边了。】
沈母脸上再次扬起笑容,隔着空气,她轻轻拍了拍沈确落在她肩上的手。
沈确靠在沈母肩头,眼神却落在了沈母身侧的温景之身上,他的眼中满是浓稠疯狂的爱意。
阿之,他的阿之,马上…他们就可以继续在一起啦…
*
沈家老宅在一处寂静的山谷之中,是一幢古老的中式建筑,青瓦白墙,矗立于层层叠嶂的密林之中,整个宅子气氛压抑。
宅子大门处,已经放置上了花圈,大门紧闭,门前满是萧瑟的落叶,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深秋的夜晚总是暗的特别早,门前已经亮起了灯。
沈母在前头打开了沉重的木门,木门发出了“吱呀”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里显得格外清晰。
“随我来吧。”
沈母侧身,墨镜下的目光在温景之身上微微停滞,但很快移开了目光,回过身去,她的嘴角牵强的勾起。
她的儿子竟然这样依赖这个叫温景之的孩子。
温景之这个人到底哪里好呢?虚荣又拜金,一张脸面生的倒是很不错,可是比他生的好看的大有人在,她是在想不通,她的儿子到底喜欢他哪一点?
【乖乖…乖乖…好爱你…】
沈确伏在温景之后背,满脸幸福的勾住了他的脖颈,将头埋于他的脖颈内,疯狂的嗅着属于温景之的气息。
他们的距离是如此接近,沈确亲密的吻着他的脖颈,甚至贪婪的伸舌舔舐着他白皙的肌肤,可温景之对这一切却恍若未闻,目视前方,完全看不到到正伏在他背上的沈确。
但后背传来的阴冷气息,还是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回过头去,却什么也看不见。
很奇怪,他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挠他的脖子,冰冰凉凉的,不知是什么。
沈家的老宅很大,沈母带着他七拐八绕,绕到最后温景之也不知道自己在哪了。
直至沈母带着他停驻在了一处阴冷无比的屋子前。
“阿确的身体就在这间屋子里。”
温景之的目光落在了房间的大门上,一股阴冷的气息从门缝中渗出,从他的脚底不断向上延伸,身上鸡皮疙瘩瞬间直起,汗毛颤栗,一种不适的感觉从心底蔓延开来。
“这是他爸爸特意找了大师,为他精心挑选的存放尸体的地方,这里阴气旺盛,自然会引起生人不适,不必在意。”
沈母说着,摘下墨镜回头朝他一笑,目光却落在了他身后,笑容是说不出的诡异。
温景之打了个寒颤,他搓了搓手臂,在几个年轻人的搀扶下随着沈母一起进入屋子。
屋内中央,放置着一口巨大的棺材,屋内的气息愈发阴冷,头顶的灯光一片惨白,沈母来到了棺材前,小心翼翼的将手贴在了透明的棺材盖上,满眼慈爱的看着棺材内的沈确。
“你看,他还是和从前一样,没有什么分别。”
如沈母所说,的确如此。
棺材内的沈确双手交叠放于小腹之上,双眼紧闭,睫毛浓密卷曲,他的脸上的血渍被清理干净,化上了精致的妆容,他的脸颊和口唇依旧红润,如果不是苍白的脸色,他倒真像睡着了一般。
“想再碰碰他吗?”
“什么?”
温景之错愕之间,沈母已经打开了棺材盖,她倏地的站起身,猛的攥住了温景之的手,看向他的眼神中满是炙热。
“来,碰碰他吧…这是阿确的心愿…快…”
“阿姨,我怎么能碰他…”
“你是不是嫌弃他?!”
沈母突然变了脸色,原本和颜悦色的脸在一瞬间变得狰狞无比,他紧紧攥着温景之的手腕,逼迫着温景之触碰沈确的尸体。
“我…我不是!”
“碰他——!”
沈母声嘶力竭的嘶吼着,攥的温景之手腕生疼,她的眼中流露出疯狂的神色,可突然,她身体一愣,缓缓回过头,眼神看向自己的肩膀处。
一阵阴风拂过,吹的屋内的花圈哗哗作响。
“我知道了…我会温柔一点的…”她低声窸窸窣窣的说着。
她缓缓松开了温景之的手,神色一瞬间缓和了下来,她痛苦的捂住了脸,肩膀耸动,隐忍的哭泣声传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阿确他真的很喜欢你,我只是想要让你再碰碰他而已…”
“阿姨…”
温景之的手腕被她攥的生疼,可他没有办法对面前这个可怜的女人发脾气,看着她这样痛苦和疯魔,愧疚几乎占据了他整颗心。
是他言而无信,答应了她的请求却没有做到,最后害得沈确惨死…如果不是因为他,沈确现在仍然好好的活在世界上。
“孩子,你碰碰他吧,好吗?”
沈母抬起头,眼中满是祈求与讨好,她和沈确长得很像,如今这样可怜兮兮的看着他,他又想起了沈确那番讨好他的模样。
心脏一抽一抽的疼,他没有回答沈母的问题,而是低下头,缓缓朝棺材内的沈确伸出了手。
原本哭泣的沈母,在看见温景之的掌心贴在沈确脸颊的那一瞬,眼中闪过疯狂的喜悦,猩红的嘴唇不可抑制的上扬,她兴奋的看向身后,眼中沁出了喜悦的泪水。
“我做到了…阿确,你看到了吗?我做到了!我把他重新带回了你的身边…这下你高兴了吗?”
她喃喃自语,温景之只当她是太过悲伤自言自语,并没有放在心上。
可他看不见,在另一个世界中,沈确从背后给了沈母一个大大的拥抱,他的怀抱是那样冰冷,却让沈母的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
【妈妈,谢谢你,我很高兴,现在,想办法让他签了婚书吧。】
婚书…
沈母的表情有一瞬的动摇,他知道沈确口中的婚书是什么,若是真的让温景之签下,那么温景之此生都要与沈确绑定在一起,这倒没什么,但是以沈确的性格,绝对不会留温景之苟活于世…
只要温景之一死,她的身上就背上了一条人命…
【妈妈,我想要他,我真的很想要他,光是这样还不够…如果不签下那婚书,他一定会离开我的…妈妈,您和爸爸忍心见我如此痛苦吗?】
【妈妈,我很冷,下面很黑,没有人陪我说话,我好想有个人陪陪我啊…】
沈确的声音不断蛊惑着沈母,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颤颤巍巍从口袋中掏出了那张婚书,她朝身边几个年轻人使了个眼色,众人会意,不知何时已经围在了温景之身边。
“孩子,阿姨还有一个请求。”
温景之回过身,便看见沈母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张黄色的纸,材质看起来就是祭祀所用的纸张,她摊开纸,上面写满了他不懂的文字,她指向其中一块空白处:
“只要…只要你在这里签下你的名字,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义子,我和沈确父亲去世后,我们名下所有财产,由你继承。”
“您、您说什么?”
温景之不可置信的望向她,目光落在那张黄纸上。
黄纸上面不仅写着他看不懂的文字,还有很多朱红色的印章,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张黄纸绝对有问题,他绝不能轻易在上面写上自己的名字。
“只要你签上你的名字,你想要什么,钱、房、车,我都可以给你,只要在这里…写上名字。”
她眼神充满希冀的看着温景之,温景之却觉得心里发慌,周围的环境变得愈发阴冷,他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想要站起身,身边却无一人来搀扶他。
沈母拿着那张纸,逼近了他,硬是将笔塞进了他的手心里,神情愈发热切。
“你也不想再过以前的日子了吧?只要签上名字就可以了…”
看着手心里的那只笔,温景之愣了愣,片刻后,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从脚底升起,他环视四周,全看见周围所有人都在看着他,准确的说,是看着他的手。
他们的神情如沈母一般,迫切的想要他在那张黄纸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他咽了口唾沫,想要站起身,几个年轻人纷纷上前,一把压住了他的肩膀,他瞬间动弹不得,心中开始恐慌,他不明所以的看向沈母:
“阿姨,我不明白,您这是要做什么?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您不妨直接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
“你不需要知道这是什么,你只要乖乖听话,签下你的名字就可以,我保证,你将来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沈母仍然不肯告诉他这是什么,但他已经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温景之一咬牙,“我不会签的,除非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签不签,可由不得你了,阿确,对不起了,我没法温柔了。”
沈母话音刚落,周围的年轻人便一拥而上,他们有的压着温景之的肩膀,有的强行攥着温景之的手臂,将他按到了地面之上,逼迫他在上面写上自己的名字。
而沈母则是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中满是疯狂。
“我不签…我不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