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雪被他吓得一哆嗦,往后退了几步。
他一向喜欢对朋友搂搂抱抱,刚裴砚初看他的眼神,和高中的时候差不多,带着股说不出的微妙敌视,像恐同一样。
怎么失了忆,这恐同的状态还没变啊?
闻祈看向裴砚初:“你要买的料酒呢?”
裴砚初拎起手中的袋子,里面还有几罐啤酒。
他道:“顺道买了几罐啤酒,想着你们可能会想喝,还给你买了瓶豆奶解酒。”
闻祈被揭穿酒量不好的事,有些不乐意,道:“我不喝豆奶。”
裴砚初笑了下:“嗯,我喝。”
凌雪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打转,忍不住道:“你俩这耳钉打的,跟小情侣似的。”
两人外貌出众,身形登对,穿的大衣同款不同色,耳垂上都缀了一只珊瑚珠耳钉,透着若有似无的暧昧,说话之间更有一种别人难以插足的氛围感。
“这是水水送的转运耳钉。”闻祈道,“裴砚初他还挺倒霉的,我就分了一只给他转运。”
他的神色闪过几分不自在。
以前他也没多想,等两人戴着同款耳钉出门,经常性地被人误会,包括裴砚初有次被人搭讪要联系方式,他刚走过去,陌生女孩儿一看他俩的同款耳钉,飞快说打扰了,他才慢慢地意识到了“同款耳钉”的某种秘而不宣的含义。
——就好像,标志着仅属于彼此。
但两人已经发展成了床伴关系,珊瑚珠耳钉又是许千钧送的一番心意,不方便摘下来,闻祈只能装看不见周围那些恍然大悟的打趣视线。
“哦哦,水水也给我留了一条转运手链,等会儿我就可以拿到了。”
凌雪在国外也知道霈泽乱成一锅粥的事,目光隐隐带上同情,道:“我看新闻上你那堂弟被带走调查偷税漏税了。”
“不清楚。”裴砚初耸肩,“现在是我堂哥在管事。”
霈泽集团里的两股势力内斗得像狗咬狗,不可开交。
“走吧。”闻祈道,“先上楼。”
电梯到达22楼,门一开,小狗就摇着尾巴出来迎接。
“元宝!——”凌雪抱着小狗一通乱rua,“我给你带了礼物!”
他回国一趟,带了不少伴手礼,除去给闻祈的黑胶唱片、香氛和旅行冰箱贴,还给元宝带了一只兔子玩偶。
元宝知道这是给自己的,开心得尾巴飞旋,抱着玩偶在地上滚来滚去。
凌雪感叹:“还是元宝可爱。我室友也养狗,但养的哈士奇,天天拆家,破坏力太强了,我都不敢把我的东西放在公共区域。”
闻祈笑着道:“有时候元宝也拆家,翻垃圾桶,还会咬抽纸玩,但比起大狗来说还是比较省事。”
“别聊了别聊了,都不饿啊?”许千钧不客气地催,“快来洗手吃饭!”
四个人终于坐上了桌,开始吃羊肉汤锅。
冬季寒冷,一碗羊肉汤下去,整个胃都暖呼呼的。
凌雪埋头猛吃,吃得鼻尖冒汗,开了罐啤酒一口气喝了大半,道:“还是回国吃的爽!”
闻祈问:“在国内呆几天?”
“一周。”凌雪道,“我这日程像大明星一样排满了,明天去二姨家,后天去我爷爷那儿,大后天有个初中同学结婚,没一天空闲的,都这样了,我妈还想给我安排一场相亲,我真是服了,我不谈恋爱不想结婚跟犯了天条一样,我妈天天跟我急。”
许千钧一本正经道:“我也希望你谈恋爱。”
凌雪纳闷:“为什么?”
“这样我就有更多素材了。”许千钧道,“我这天天抓瞎后面该写什么呢。”
“哟,许编剧火了就是不一样啊,走哪儿都想你的事业。”凌雪道,“你的狗血小短剧什么进度了?”
“八十集了。”许千钧道,“两个主角走完绑架失忆,带着孩子重逢的流程了,后面撒点狗血,误会再和好,差不多收拾收拾就可以结局了。”
闻祈疑惑问:“哪来的孩子?”
许千钧道:“就上次绑匪让主角二选一,主角明白自己内心真正喜欢的是谁,回去翻云覆雨孩子就来了,反派又跳出来作妖,两个人就失忆分开了。”
闻祈感慨:“好曲折的剧情。”
许千钧又问:“小祈,星乐那边怎么样了?”
“好像是没什么事了。”闻祈微微蹙眉,“但我妈妈这段时间在国外没回来,也让我不要参与星乐的事。”
他们聊着天,裴砚初没参与,专心烫菜,夹闻祈喜欢的菜,放在他面前的小盘子里放冷。
闻祈浑然不觉有什么,边聊边吃,喝了半罐啤酒,脸颊晕红,语速也微微变慢,再次伸手去拿啤酒,却被裴砚初塞了杯豆奶。
他斜斜睨了裴砚初一眼,没说什么,接过了豆奶。
裴砚初笑了笑,转而拿起闻祈剩的半罐啤酒,仰头喝了。
凌雪正捣鼓着许千钧送的转运手链,没看见,许千钧却瞧见了桌对面两人换饮料的互动,心里那股若有若无的怪异感变得更强。
吃到中途,锅里的汤水下去一半,裴砚初回了厨房,准备从灶上小火煨着的大锅盛汤,添进桌上的锅里。
许千钧像是不经意地一问:“小祈,你和裴砚初天天住一起,没发生什么吗?”
闻祈的动作一顿,问:“我俩能发生什么?”
凌雪也参与进来,兴致勃勃地问:“你不是一直把他当佣人使唤吗,你俩有没有打过架?”
床上打架,应该不算吧?
闻祈道:“没打过架。”
凌雪道:“医院有说裴砚初什么时候恢复记忆吗?”
闻祈道:“他去医院复查过,好像没什么进展。”
许千钧看话题越偏越远,半开玩笑道:“我刚看你俩的衣服像同款,还以为你们谈上了呢。”
闻祈微微迟疑。
亲近的几个朋友知道他收留了裴砚初这件事,但不知道两人发展出了其他关系。
床伴关系太隐私,他也没打算提。
总归是个随时可能断掉的关系,也没什么说的必要。
凌雪倒觉得正常:“大少爷现在没钱,那肯定是小祈出钱买衣服,小祈肯定图省事,直接一件拿俩呗。”
闻祈镇定点头:“是的。”
临近冬日,裴砚初需要添置新衣服,有了床伴这个名头,裴砚初买“情侣装”更起劲儿了,几乎比照着他的穿衣风格买。
他也觉得没什么,也就随裴砚初了。
许千钧也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道:“这样啊。”
裴砚初从厨房出来,许千钧转了话题,聊着聊着,自然而然地说起了高中的事。
说哪个同学进了大厂,说谁谁谁定居国外了,说前不久在哪儿碰到了某个老师,还在高中教着书,说高中恋爱谈得要死要活的一对小情侣,已经结婚又离婚。
凌雪的酒量不行,几罐下去,喝得上脸,说着说着,咔地捏扁手里的空啤酒罐,一砸桌上,转过头看向裴砚初,开始大声质问:
“裴砚初,你记不记得你到我班上问——‘谁是凌雪?!’,那天吓死我了你知道吗?你说,我到底哪儿得罪你了?”
“是吗?”裴砚初无辜道,“我不记得了,可能是个误会。”
裴砚初说不记得了,但凌雪到现在都记得那天。
艺术生在高三统一补文化课,他最晚认识闻祈他们,但性子相投,很快熟络起来。
有一天结束了补课,他在晚自习回了自己的班上,盛名显赫的裴家大少爷黑着脸进了他班,问谁是凌雪,把整个班都镇住了。
他坐在座位上,弱弱地举了手,裴砚初盯着他,阴晴不定地注视半晌,莫名其妙地问了句:“你是男的?”
要不是他当时的女朋友冲过来,挡他面前,质问裴砚初什么事,他还被吓得腿软站不起来。
聊到那天,凌雪悲从中来,道:“我好想我前女友啊,当时我本科出国,我还信誓旦旦距离不能阻挡真爱,狗屁!异国两年就分了!”
许千钧安慰他:“没事你看我,我大学谈的那个前男友觉得我脑子不好,守着个挣不了钱的编剧位置不肯挪窝,要和我分手。我本来就觉得他人不行,也就活儿好,分手就分手,等我火了有钱了,圈里那大把帅哥不是等我随便挑?现在我是火了,奔着我来的小艺人也多,但都是为了剧本,根本不是喜欢我,我现在心也死了,不想谈恋爱只想挣钱。”
凌雪哭嚎:“别说了,你至少还有过活好的男朋友!我和我前任高中毕业就异国,我到现在还单身,还是处男呢,我不想到死都还是处男啊!”
“我都单身四五年了,都忘了上床什么感觉,和处男没区别。”
许千钧转移火力:“小祈也是处男,大家都寡着在陪你呢。是吧小祈?”
两人齐刷刷地望来,闻祈正在喝豆奶,差点呛住,身旁的裴砚初也似笑非笑地投来视线。
闻祈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只能尴尬又含糊地应了一声。
裴砚初闷闷地笑起来,闻祈面无表情,在桌下踩了他一脚。
“咳。”裴砚初正色道,“我看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就别喝酒了吧。”
几个人都吃饱了,一起收拾了桌面,裴砚初识趣地拎起垃圾袋,道:“你们聊,我下楼扔垃圾。”
又低声问闻祈:“肚子难受吗?用不用我买点消食片。”
闻祈正无意识地揉着吃撑的胃,点点头:“好,买两盒吧。”
裴砚初嗯一声,出门了。
闻祈他们转移阵地,转在客厅里继续聊。
客厅新铺上了厚实的羊毛地毯,盘腿坐上去,很舒服。
凌雪感慨:“小祈,裴砚初现在好听你的话啊,和高中的时候完全不一样,我都不敢认。”
闻祈道:“他失忆了,不记得以前我俩有什么过节。”
许千钧撑着发晕的脑袋,问:“那你俩关系还那么差吗?”
闻祈随口道:“差啊,我天天使唤他做这做那。”
虽然裴砚初甘之如饴就是了。
凌雪一愣:“元宝在那儿咬什么呢?”
他们随着凌雪一起看去——元宝正甩着脑袋咬着一个蓝色的小盒子玩。
闻祈愣了下,脸色一变:“元宝!”
小狗转头望来,嗷呜一声,嘴里的盒子啪地掉在地上,又掉了四五个小方块出来,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亮蓝色盒子被小狗咬得破破烂烂,上面的大字夸张而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