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袋子放在鞋柜旁,就像是出门换鞋时,随手放下了袋子,再起身的时候,却不小心忘了带走。
裴砚初觉得既然闻祈没提,那应该也不怎么重要,只低了头,随意瞄了眼,发现里面有个粉色册子和一张纸。
他本没打算看,小狗却从后面冒冒失失地冲来,啪地撞倒了袋子。
粉色封皮的小册子飞了出来,正正好掉到了裴砚初的眼前,首页大字明显,夺人视线。
【孕产健康建档手册】
【登记者:闻祈】
这是……什么?
裴砚初傻愣愣地盯着,像不认识上面的这几个字,头晕目眩,眼前晃得厉害,胸口里的心脏越跳越快,响如惊雷,急促得像要撞出来。
他的手指都颤抖起来,去捡掉落在地上的袋子。
白纸黑字,带着照片的纸张,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第75章
【老板, 第一位找闻先生的人走了,现在又来了一位说要找闻先生的,看起来很年轻。】
【呃老板, 第二位呆了十分钟走了,现在来了第三个……】
五六点正是下班高峰的点, 又是周五晚上,市中心人流聚集之时,饶是再昂贵的跑车, 也结结实实、毫不留情地被堵在路上。
裴砚初时不时看一眼手机上的消息, 看着前面见不到头的长龙, 像过河探不到底, 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恐慌。
为什么闻祈要见这么多人?
手机屏幕接连不断地跳出新消息。
【老板, 闻先生好像是在相亲。】
【刚侍应生进去倒水, 偷听了一耳朵,对面在介绍自己的工资和房车状况。】
裴砚初看到消息, 心脏差点骤停。
怎么可能?
闻祈都有他了, 还有他俩的宝宝了,怎么可能去和其他人相亲?
一定是他们听错了。
裴砚初回想起那张孕检报告,唇角浮现几分笑意,焦躁的情绪稍稍缓解,安定下来。
文字里诊断的孕周数明明白白,他和小祈第一次就……
下一条消息跳了出来,打断思绪。
【闻先生亲自送的第三个人出包厢门,好像很满意, 说以后有空再约。】
以后有空再约?……
裴砚初紧盯屏幕,笑意凝结在唇角,染上几分不知所措, 心间弥漫一阵恐慌。
交警在交通口指挥,前方的道路终于通了,车后的叭叭鸣笛声此起彼伏,提醒着正在看手机的裴砚初。
红色跑车声浪轰鸣,如离弦之箭,疾驰飞出。
餐厅经理得了消息,在门口早早等待,见嚣张的红色跑车停在路边,赶紧迎了上去。
裴砚初将车钥匙抛给工作人员,黑着脸,大步跟着经理往里走。
餐厅经理一边带路,一边语速飞快道:“vip包厢在二楼,很安静,没有接待别的客人。闻先生四点半到的餐厅,到现在一共见了四位,现在这一位,已经聊了有大概半小时……”
裴砚初的脑袋似蜂群嗡嗡,内心的火焰愈发旺盛。
他到的时候,正好碰见闻祈送第四位客人出来,陌生男人气宇轩昂,西装革履,剪裁考究,约莫三十来岁,气质沉稳。
两人面对面站着,正笑着攀谈。
裴砚初一想到可能是相亲,就难以忍受闻祈的视线放在对面的男人身上,迫不及待地出言:“小祈——”
走廊上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正在交谈的两人。
闻祈轻轻抬眸,便见着走廊几步之外,裴砚初大踏步走来,直勾勾地望着他。
醋意隐忍,眸底被怒火淬得发亮,看起来像被争夺猎物、撕破了乖犬伪装的野狼,凶悍又可怕。
“不介绍一下?”
裴砚初的手臂揽上闻祈的腰身,带着十足的占有欲,脸上虽在笑,但语气却不怎么好惹。
对面的西装男人推了推眼镜,莞尔一笑,无视了裴砚初的敌意,转头对闻道:“既然你有其他客人,那我就先走了。”
闻祈想拉下裴砚初的手,却没拉动,歉意道:“薛先生,那下次再聊。”
还下次再聊?
每个字都像点爆了怒火,裴砚初的胸腔起伏几下,又强行按捺下来。
万一有什么误会在呢?
薛先生离开了,闻祈走回包厢里,裴砚初几步追了上去,脸上勉强露出一个笑,问:“小祈,他谁啊?”
闻祈看他一眼,冷冷淡淡道:“相亲对象。”
裴砚初的神色骤然僵硬,脚步也停了。
闻祈没理他,坐回长桌前,拿起放在一边的纸笔,低头写着什么,随口问:“不是说元宝想我,元宝呢?”
“在车上呢。小祈,你别开玩笑说什么相亲了,不好笑……”
裴砚初若无其事,脸上强撑着笑意,走近几步,扫了一眼,轻而易举地看清了纸张内容。
是刚才那位薛先生的个人信息,像个相亲用的简历,年龄身高体重等基本内容详尽,更详细地介绍了爱情理念、对婚姻的看法,还有生活里的兴趣爱好。
闻祈眉眼低垂,在下方的空白处写着评价。
笔尖沙沙作响,字迹清隽。
【时间观念强,准时到达。性格沉稳,说话有分寸,聊天选择的话题也很合适……】
旁边还散落了另外两张档案,晃眼看去,也有着闻祈仔细批注的笔迹。
裴砚初像被锤子当头敲打了一下,视线晕眩,整个人都有些站不稳。
积攒已久的不安似山峦倒塌,溃然爆发。
裴砚初红着眼,不可置信地质问:“你怀着我的孩子,和别的男人相亲?!”
落在纸张上的笔尖一顿。
“你知道了?”
闻祈抬起脸,语气平和:“是看到产检报告了吗?我本来打算带出门的,不小心忘了。”
“你今天出门是想把产检报告带给谁看?刚才你见的相亲对象?”
裴砚初猛地攥住闻祈的手腕,胸口灼烧着痛意,语气急切:“为什么不告诉我?要不是我今天发现了,你是不是打算一直不告诉我?”
他的情绪一句比一句激烈,闻祈的神色毫无波动,自始至终都很平静。
“告诉你做什么?你都破产了,我不去相亲不去联姻,孩子的奶粉钱哪里来?”
闻祈偏了头,认真请教:“靠你欠的债吗?”
裴砚初的眼眶彻底红了,胸膛起起伏伏,心生茫然。
在清晨的时候,两人还缠绵床榻,耳鬓厮磨,亲亲我我不肯分开,转眼之间,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裴砚初的嗓音发着颤,不敢相信地追问:“你要带着宝宝去相亲,那我呢?你不要我了?”
“你?”
闻祈望着他,一根一根掰开裴砚初握着自己的手指,轻笑起来,“放心好了,念在你是孩子亲生父亲,那晚上出了力的份上,我让你做小。”
裴砚初的呼吸颤抖急促,心尖像被荆棘贯穿撕裂,滴着血,脸上煞白,质问差点问出口。
你把我当什么了?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你……怎么舍得这么对我?
裴砚初的身形摇晃起来,像要倒下去,那双黑眸闪动泪光,执着地盯着闻祈,像还在等待着什么,不肯放弃最后一丝希望。
“你把元宝送过来,就可以回去了。”
闻祈从卡夹里抽出一张黑金卡,拍了拍裴砚初的脸,语气带着点哄:“乖一点,别闹。我等会儿要见其他人,拿着钱,自己去别的地方吃晚餐吧。”
裴砚初下意识接住了卡,低头看去,像被兜头浇了一桶冰水,脊背发寒。
他以前也有这张卡,自是知道条件有多苛刻,以闻祈现在的资产,绝无可能申请到这张卡。
是刚才那个薛先生给的?
对闻祈一见钟情,为了展示自身的财力,第一次见面就送卡,迫不及待地想要带他家小祈回去……
裴砚初遍体生寒,骨缝都像浸着冰水,思维越来越乱,近乎哽咽地求:“小祈,你不要见他们,我有钱的,我、我以后也会努力挣钱,养你和宝宝……”
闻祈轻声问:“你哪来的钱?”
裴砚初的话语倏然止住,神色变得慌张。
现在说吗?说什么?说多少?
他太久没回应,闻祈的语气冷了下来,道:“把元宝带过来,你回去吧,别影响我。”
裴砚初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机械地找到自己的车,抱着小狗,重回餐厅。
小狗趴在裴砚初的怀里,感知到了他的情绪,眼里满是担心,用爪爪扒拉了一下他。
裴砚初闷不吭声地重回了包厢门口,闻祈从他的怀里接过小狗,淡淡道:“你走吧,晚上也不用接我,我会自己回去。”
裴砚初低声道:“很多网约车师傅会抽烟提神,对你还有宝宝不好……”
闻祈道:“有人送我。”
裴砚初的呼吸一窒,手指猛地攥紧。
他想问是谁,却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