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想演 第69章

郎宣收拾好棋盘,请阿蛮入座,又问了先后手,这才开始下棋。

阿蛮说自己不会,那就是真的不会。他能记得住棋局的规则就很是不错,于是下起棋来,就很随意散漫。

棋盘上,左边都要被围攻死了,阿蛮却还一心一意在右边堆堡垒,愣是叫人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郎宣捋着胡子,落下一子,终于出声。

“夫人要是不继续回护,再过几步,这一片可就都要被我吃掉了。”

阿蛮:“原来如此。”

郎宣:“夫人不担心吗?”

阿蛮:“不过是一场棋,而相比较那片要被吃掉的棋子,我更在乎这一边。”

于是,哪怕被蚕食殆尽,他也无动于衷。

郎宣听得这话,不由得挑眉打量着阿蛮。

阿蛮不是那种十分出挑的容貌,细看之下才有几分韵味,是那种越看越耐看的外表,猛一看,气质还挺温和。

只他刚才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几分和外表不尽相同的淡漠。

郎宣在和阿蛮接触之前,倒是没想过他会是这个脾气。

因着楚王的性格,许多人还以为,能够容忍接受楚王的,或许是个性格非常温顺的人。

“先生一直看着我做什么?”阿蛮抬头,捕捉到郎宣的目光,“难道是我要输了?”

阿蛮仿佛这个时候才认真看过局面,而后笑着摇了摇头:“当真是要输了。”

棋盘上,属于他的棋子只剩下一小半,是无论如何都看不出胜算的。

“若是夫人愿意剑走偏锋。”郎宣伸手在棋盘上的某个地方点了点,“或许还有翻盘的机会。”

阿蛮盯着那个地方看了半晌,忽而丢下棋子,叹息着说道:“有时候就这样顺其自然,也不失为一件坏事。”

郎宣扬眉:“哪怕还有一搏的机会?”

“焉能知道,会不会输得更惨。”阿蛮漫不经心地说,“一步输,步步皆输。”

郎宣笑着说道:“夫人这想法,倒是有些,太过随波逐流。”

“人生不过几年,随波逐流,也不是什么坏事。”阿蛮点了点棋盘上的局面,“明显看着是死局的,随它去便是。”

郎宣的目光缓缓落到阿蛮的最后一片阵地,忽而挑眉说道:“若是如此,夫人此地,怎会暗藏杀机?”

阿蛮:“其他地方无所谓,这地方嘛,总是要好好护着的。”

郎宣扬眉,别的地方就放弃防守毫无所谓,偏生在意的地方就处处杀机,藏得那叫一个严密,这究竟是……这看起来不像是下棋,更像是某种奇怪的攻防战。

阿蛮没等郎宣继续想下去,便笑着打乱了棋盘,紧接着站了起来:“我认输。”

郎宣:“夫人不欲再手谈一局?”

阿蛮笑着摇头:“不必了。我已知自己的本事,是不能叫先生尽兴的。等我|日后精进棋艺,再与先生一战。”

他这般说完,朝着郎宣点了点头,就抱着书籍离去。

待听着阿蛮的脚步声下了楼梯,渐渐远去,郎宣这才看向三楼的另一端。

有个人正不疾不徐地朝着这走来,却是卜雍。

卜雍在郎宣的对面坐下,就看到郎宣正在一点点复原刚才的棋局。

郎宣的记忆力很好,很快就将棋盘上所有的棋子都复原到了一开始的位置。

卜雍的目光扫过棋局,微微蹙眉:“你们方才,真的在下棋?”

这看起来真的毫无章法。

如果不是卜雍旁听了整个过程,只看这个局面,他会以为是胡乱摆放出来的。

郎宣懒洋洋地说:“至少这位夫人,不像是面上所说,真的对棋艺一无所知。”

一无所知的人,是不会下成这样的。

卜雍:“那他是故意为之?”

有时候只看一个人下棋时的模样,就能隐约推测出这个人到底是什么脾性与风格,难道这位夫人基于这个原因,方才会胡来?

郎宣摇了摇头:“一开始,他下棋还是蛮认真的,只是突然……”他这么说着,忽而抬头看向卜雍,“你方才漏出破绽了?”

卜雍冤枉:“我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他怎么可能发现我?”

郎宣半信半疑,却也知道卜雍刚才真的安安静静,如果不是他俩是一块来的,郎宣事先知道卜雍的位置,他也不可能知道这三楼还有其他人在。

最开始那盘棋,的确是郎宣自己和自己下的,卜雍只是在边上看着。

只是下了一半,卜雍去翻书,郎宣也跟着漫无目的地溜达,这才会碰到阿蛮来。

这是巧合。

只是郎宣出言邀请阿蛮时,光听他那话,卜雍就猜到他要做什么,这才隐在边上没有动作。

郎宣用手指敲着桌面,本能地觉得这件事里有古怪。

卜雍漫不经心地说道:“或许不用多想,只是碰巧这位夫人真的不会,也或许,他是只想随便玩玩呢?”

“可大王,对他却不是随便玩玩。”

郎宣这句话,让卜雍抬起头来。

正月前后,楚王有几桩要紧的事情要处理,都是带上阿蛮一起外出的。

两人同进同出,同吃同住,端得是亲密。

卜雍:“这是大王的私事。”

他暗示着。

郎宣没好气地说:“我当然没想管大王私底下到底是喜欢谁。”这和他们这些幕僚又有什么干系?

卜雍:“那你为何在意这个?”

郎宣嘀咕着:“我和潘少伯说这些,都好过和你聊。”

潘山海近来在外,并不在王府出入。

卜雍:“那可别,少伯对你印象极差,要是整日和你待在一块,怕不是要别气晕过去……不过你既然说起少伯,难道还在担心谙分寺的事?”

最近几个月,能和潘山海,那位苏夫人扯上关系的,也就只有谙分寺了。

郎宣没有说话,只是蹙着眉。

卜雍:“谙分寺的事,大王不是已说了不必深究了吗?”

郎宣:“而这发话,是在得知夫人男扮女装之后。”

这时间上,可当真微妙。

谙分寺的事不是卜雍经手,所以他了解并不多,只隐隐知道,有段时间潘山海和郎宣为了这件事奔波许久。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其实早在楚王自谙分寺抢人前,郎宣早已盯着这地方了。

当年刚到祁东,楚王就将一个任务交给了郎宣,目的是为了找到一个人。

郎宣花了许多时间,方才确定人就在谙分寺。

那个人,叫殷妙。

她在谙分寺住了好几年,外人眼中的殷妙是一个半疯半癫的女人,在谙分寺这样的地方,疯傻的人又不止她一个,更没有人会和这样的人接触。

这样的身份,很好地庇护住了她的存在。就算是她被带出谙分寺,也仍是一副无神呆愣的样子。

可郎宣觉得,她应当是在装疯卖傻。

果然,殷妙被带到楚王跟前,到底是露出某种微妙的神情,尽管脸上的呆愣没有散去,郎宣却能感觉到她的害怕。

楚王并未让人旁观这场审问。

郎宣只知道,第二天殷妙被送回谙分寺时,人是真真正正地疯了。

在处理完殷妙的事情后,楚王并不曾让人散去,原本盯梢的人便也还在。

又过了不久,谙分寺来了一拨新人。

许多人。

有那权贵的下堂妇,也有那普通小民的妇人,而这位苏夫人,恰在其中。

后来楚王无意间在谙分寺看到苏夫人,对其一见钟情,强行掳走回府的时候,哪怕是郎宣都有些诧异。

他还以为楚王这辈子都不近女色。

……好吧,虽然后来这位夫人大变男人,可以前的楚王也不近男色呢!

就那么巧,刚好就在这几个月,就那么巧,潘山海怎么找都找不到这个苏喆的存在,就那么巧,“苏夫人”哪怕男扮女装也要进到谙分寺里去……

这不能怪郎宣多思。

“你是想怀疑夫人的身份?”哪怕郎宣什么都不说,和他共处多年的卜雍也猜到了他的言外之意,“可你要知道,大王对他,是真的上了心。”

没谁能比他们更清楚楚王的变化,而这变化究竟是为谁而生,那简直是赤|裸裸的答案。

楚王已将他划入自己的领域,不许任何人惦记。

卜雍可不愿意见郎宣为了一个谜题,而将自己搭进去。

郎宣:“我自不会那么蠢。”

卜雍:“你有时候是挺蠢的。”

郎宣是聪明人吗?

当然。

不然潘山海有时为何会那么咬牙切齿地痛恨他,不正是因为他狡诈多思,老谋深算吗?

可聪明人也往往会被聪明误,敌不过自己心里那份好奇,为了证明这份好奇而付出自己的性命……这样的事,到底也是常有的。

郎宣喃喃:“我只是好奇,为什么就找不到苏喆呢?”

潘山海分明能找到他存在的种种证据,不论是来往的商客,还是落脚的驿站,更有远方传来的回信,都说明了真的有苏喆这个人……

可谁真的见过苏喆?

苏喆这人,眼下又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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