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森下意识后退一步，把提姆抓得更紧了。
双方默默无言，毫无道地对峙了半晌之后，还是迪克先开了口：“嗨，呃，杰森？”
“你来干什么。”杰森的回应一点也不友好，宛如一只炸毛的大猫一样浑身散发出“爬，莫挨老子”的气势。
“不，就是，就是……”迪克的眼睛心虚得乱瞟，“我就是来看看你……还有提姆说你们需要帮忙。”
“所以这个小替代品叫提姆？哈！”杰森嗤了一下，提姆被他摁着也没有挣扎，只是露出了些许难过的神情，“敢对我暴露出真名，就不怕我回头就在他上学路上谋杀他？”
“别这么说，杰森，提姆他，我，我们……”迪克难得这么结结巴巴吞吞吐吐，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和死而复生且生前和自己关系并不好的弟弟说话，“我只是，我很想你。”
“别说这么恶心的话。”杰森看起来更烦躁了，毫无来由的恐慌和愤怒一起在体内腾升，“滚回你的城市，迪克头，这里没有人需要你做出一副好哥哥的样子，如果有的话我想你是指这个小代替品，我建议你现在就把他一起带走，现在这个空间里活人的浓度太高了我刚从坟墓里爬出来暂时适应不了。”
“杰森……”迪克有点受伤地退了一步，“我知道我以前做了很过分的事情，杰森，我……我很抱歉，没有做一个好哥哥，但我真的很想弥补这一切。”
“闭嘴！”本来抵在提姆身上的枪一瞬间指向了迪克，这些……这些歉意只会让杰森觉得可笑，一个曾经那么讨厌自己的人事到如今又来说对不起什么的，他的情绪再次开始失控，眼里闪过的尽是那些记忆里糟糕的片段，“不要在这里跟我说这种假惺惺的话，现在就快滚！”
“我没有，我说的都是真的！”迪克也有点着急起来，这么多年来被训练的结果让他无法无视眼前黑洞的的枪口，只能努力绷着肌肉不产生条件反射的敌对动作，“你、你死后我真的想了很多，小翅膀，我意识到我之前做了多么混账的事情，我不奢望你的原谅但是再给我个机会好吗，我……”
“你讨厌我。”杰森打断他的话，“然后你告诉我你因为我的死而改变了这个想法？那这些恶心的话就跟我的坟墓说去吧！现在离我远一点！”
快滚，快滚。
不然的话他就……
他握枪的手不断颤抖着：“你愣着干什么！滚开啊！”
“杰森。”他的焦躁逐渐开始感染藤丸立香 相性极好的结果就是两人的情绪会无法抑制地相互传递和干扰，“需要我现在带你传送吗？”
“该滚的是他！”杰森忍不住低声咆哮道。
而迪克也被渡鸦再次拦住了。少女一只手拉住迪克的胳膊，另一只手不安地扯了一下自己的兜帽：“小心一点，夜翼，我感觉不太对，他身上好像有什么……不太对的东西。”
提姆还被杰森摁着，对现在这个情况简直想叹气：“行行好都冷静一点吧，各位，我们还有人要找，再耽误时间下去天都要黑了。”
但是杰森并不搭他：“滚他/妈/的，我这里不欢迎任何‘对’的东西，再不滚我就开枪了！”
藤丸立香叹了口气：“需要我帮忙吗。”
“你……不用。”杰森啧了一声，“没必要……让你来对付他们。”
那边的渡鸦更加不安了起来，迪克还在意图解释：“杰森，我叫渡鸦过来是为了确认你复活的情况，我们没有别的意思。”
“我从坟地里爬出来不需要谁的许可，也不需要你们这群人来惺惺作态。”杰森不屑地啐了一口唾沫，“厉鬼又怎么样，地狱的亡魂又怎么样，滚远一点否则我就把你们一起拖下地狱！”
“迪克，我觉得我们最好还是先离开。”渡鸦拉住还想说什么的迪克，“我有话要对你说。”
“我……”迪克迟疑了很久，还是微微后退了一步，举起双手，“好吧，好吧，小翅膀，如果你现在不想见我，我之后再来找你。”
“滚开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杰森被他这个态度气的脑仁疼，顺便把手里的提姆推了过去，“带着你的好弟弟一起走，再来烦我我就毙掉你们。”
“嘿！我明明有帮上忙！”提姆一看自己也要被跟着赶走，顿时不乐了起来。
“现象不需要了，走开，替代品。”杰森拉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他不知道这样下去他还能控制情绪多久，只能冷着脸把所有人都赶走。
提姆被他的语气刺了一下，很想反驳什么，但最终还是被渡鸦拉着走了。
杰森看着渡鸦警惕地把提姆也护着的模样，莫名地又在心里感觉到了一丝冰凉。
——他从没融入过那个叫做泰坦的队伍，因为迪克讨厌他，所以大家都对他不冷不热，渡鸦虽然不像小闪电侠他们那样明显地维护着迪克，却也能够清晰地让杰森感觉到那种刻意的疏远。就像现在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没错，就是这样，保持这种态度，警惕的，怀疑的，讨厌的态度，因为他不会再去做什么义警什么英雄了，他会成为那些人不屑的样子，而他也不屑他们的喜欢。
因为……他已经不再需要去试着成为一个合格的，能被大家认可的罗宾了。
反正他已经不需要了。
“杰森。”确认其他人都离开后，藤丸立香在他身后现出身形，“你想要抱抱吗？”
“不……”杰森别过头。
“好吧。”藤丸立香耸了耸肩，还是抱了上去，“我也想。”
“你可真擅长听人说话。”虽然这么说着，杰森没抗拒，而是张开手回抱住了藤丸立香，“我没事，现在这样就很好。”
他已经不需要那些人了。
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杰森看了看之前提姆和芭芭拉排查出的情报，最终还是调整了心情，戴好自己的头罩，决定在夜幕降临前先去那个疑似使用过药剂的人家里看看情况。
虽然怀疑那伙人回头就会通知蝙蝠侠，但他不会放弃自己正在调查的东西。倒不如说有种“一定要在老蝙蝠来之前解决事情”的执着。
但这种情况，好像也不是什么能轻松“解决”的事。
总之，傍晚的时候，红头罩成功在一个小面包店门口截住了一个男孩。
小男孩有着短短的浅棕色卷发，被拦下之后就拽着自己的小挎包紧张地看着他：“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嘘，男孩，向你打听个事情。”杰森指了指橱窗里的面包，“你要是知道，就给你买你想吃的面包。”
男孩抿了抿嘴唇，眼睛死死地盯着杰森手指着的橱窗，但嘴上却没立刻投降：“你肯定找错人了，我天天在家里待着，什么都不知道。”
“你都还没听我要问什么呢。”杰森哼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管药剂，“你见过这东西吗？”
“我……没见过。”小孩立刻用力地摇摇头，但他瞳孔收缩，手指纠缠的小动作完全暴露了他的心思。
“真没见过？到手的面包要飞咯？”杰森逼近了一点，“如果让我逼你说出来，报酬可就不算数了。”
听出他话里话外的威胁，男孩深吸一口气，一把将挎包扬到了杰森的脸上，转头就跑，杰森低头一看，挎包里散落出来的果然是没有包装过的面包，以杰森混迹街头的经验，绝对是偷来的。
“这小鬼还挺警觉的。”于是杰森把面包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尘土递给路边的一个流浪汉，然后进店买了几个新鲜出炉热乎着的面包装好，“还好提前在他身上留了魔力，这种不需要接触也可以放的定位装修就是方便。”
“但那一丝魔力太少了，稍微走远点你自己就感觉不到了，就算用上道具也不太行。”藤丸立香似乎若有所思着什么，“嗯……算了，只要确保不管多远我都能察觉到你的魔力就行。”
“真可靠啊，avenger。”杰森哼笑了一下，“走吧，我们去找那孩子。”
他们轻轻松松地跟着男孩身上留下的魔力气息摸到了男孩的家里，杰森连敲门意思意思都懒得，直接从窗户进去，吓了还在艰难地挪动柜子堵房门的男孩一跳。
“哇，真是努力得让我都感动了。”杰森强硬地rua了两下缩到墙边不敢动的小孩，“说吧，药剂在哪，说了的话面包还是可以给你，才买的，包装很完整哦～”
男孩的眼里包着因恐惧而沁出的泪水，但嘴里还咬着牙：“没有了！药已经用掉了！”
“你给你妈妈用了？”杰森简直想要叹气。
“是我给妈妈喝的！”小孩看到红头罩的时候就猜到自己惹上大麻烦了，于是大喊着为母亲开脱，“妈都不知道哪是什么！我，我妈妈要病死了，我没有办法……你如果要钱的话，我会还钱的！”
杰森的眼睛骤然一亮：“你给你妈妈……喝了？”
“对！”小孩别过头，“我混在汤里给妈妈喝的，妈妈不知道……”
“运气不错，小鬼，那玩意儿不怎么耐高温，而且口服摄入肯定也会削减药量，说不定不会那么致命，现在开始想办法说不定还能试着救一下。”杰森蹲下身，小孩立刻吓得闭上了眼睛往后缩去，但杰森只是把面白塞进小孩的怀里：“把这些面包收起来，我带你去做个检查，看看你有没有感染。”
“我不去！”小孩并不相信他的话，面包倒是死死抱在怀里。
“轮不到你说去不去。”杰森对他比划了一下自己的拳头，“你老实点跟我去，还是我绑你过去？”
小孩憋屈地：“……我去。”
第9章 这远远不够
杰森把小孩带去简单地测了一下血样，确认他确实没有被药剂内的毒蛋白感染后就放孩子回去了。
男孩拿了他给的面包和糖，似乎终于放松了警惕，居然还大着胆子问他：“你需不需要小弟，我可以为你工作。”
“不需要，小子。”杰森就没好气地给了男孩后脑勺一下，“过你的日子去，有家可回就别一天天想着干这种事，小心被骗去买了。”
祸不及家人这种说法，在哥谭的地下社会根本就是个笑话。再说了这小鬼连九岁都没到，就算是蝙蝠侠也不敢收来当小助手，真要收，估计也不是当小弟，而是收去当商品。
杰森希望这个可以去冒风险为母亲偷药的孩子可以和母亲好好地生活下去，不必像曾经的他一样流落街头，也不必像曾经的他一样……眠与六尺之下。
然而，就在半个小时后，夜色里哥谭的一个阴暗的角落里，他找到了那个已经衣不蔽体地倒在污水中，被扭断了双手殴打得面目全非的年轻母亲。
他到的时候，那位母亲虽然还在做出抽搐一般微弱的挣扎，但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
“……藤丸。”
“嗯。”
等待，并心怀希望吧。
此时此刻，藤丸立香和杰森都无比庆幸作为复仇者的基督山伯爵爱德蒙唐泰斯，有这样一个效果惊人的治疗类宝具。
他们把接受了救治的女士也带去做了检查，检查报告显示这位女士并没有那么好运，她确实感染了那个药剂里的有毒物质，虽然剂量没有直接注射那么大，却依旧让她未来的寿命锐减至不到十年。但也不能说她运气很差，因为若非药剂改变了她的体质，提升了她的愈合速度，她极有可能根本撑不到杰森和藤丸立香找来。
杰森看着身无分文的女士试探着问他能不能把检查时给她披上的白大褂借给她穿回家时沉默了很久，然后把复活以来攒下的钱几乎全部拿出来交给了她——虽然因为他日常维护、收购武器和防具都是大开销，其实手头的现钱实在不算多——然后劝她乘早搬家换工作，避开那些可能觊觎着她的“客人”。
但搬家又如何，换工作又如何，在哥谭，危险的从来就不是某个人某个地区或者某种工作，有罪的也绝不是那些受害者。杰森知道像这种事情永远都在发生，仿佛生活在这座城市本身就是一种原罪一般，他年幼的时候就看见过无数类似的悲剧，如今，一切仿佛都没有改变。
蝙蝠侠似乎只是让这座城市变得更糟的速度没那么快了而已。
好吧，杰森想，但是这远远不够。
蝙蝠侠赶到的时候，正好看见红头罩把子弹射向那个仅仅因为自己肮脏的欲望就对素不相识的人施暴的人渣时，他下意识飞出一个蝙蝠镖打偏了那只拿枪的手。
“我还在想你会什么时候来。”红头罩嗤了一声，掏出另一把枪指向他，推开了两步保持距离，“但还是比我预期的早，看来今天很清闲，没别的反派需要关注啊？”
“住手。”蝙蝠侠并不回答他的话，只是冷冷地说，“你现在是在犯罪。”
“哦，这么说来在哥谭杀人犯法，真是从没听说过呢我以为在这地方做什么都没人管。”红头罩用故作嘲讽的语气说道，“所以你要逮捕我吗？”
蝙蝠侠打量了一下这个扣着红色桶盔的人，这还是他第一次……近距离对上红头罩，才把他对于红头罩不少错误的推论推翻了——他迅速意识到眼前这个他以为的新反派，还不过是个年轻的少年。
——毕竟杰森复活不过两个多月，其中至少有一个月都在神志不清中度过，后来开始康复训练，投入自己的调查内容之后，每天的运动量也绝对够消耗掉他本就不算多的摄入热量，所以现在依然身材偏瘦，个子也还没蹿多高，还是能被藤丸立香揽在怀里的体型——
大概是考虑道对方年幼的因素，蝙蝠侠没有立刻拿出对待那些无药可救的罪犯的态度，但同时，红头罩表现出的训练有素和各方面战斗意识可不是那种初出茅庐想闯荡一番的新手能达到的程度，这让他有了一些大致的猜想：“训练你的人是谁？”
杰森他确实没有刻意改变自己的战斗风格，但和迪克不一样，他的战斗方式没有那么多华丽且容易辨识的小动作，因为出生犯罪巷的他本就更务实，街头斗殴的经历也让他非常善于从对手那里学习，在打架方面，他的学习能力可是一等一的强，所以藤丸立香教他的那几手从各路英雄那里学来的刀枪拳法加上热武器，他的战斗模式里确实看不出多少蝙蝠侠教导来的特殊痕迹。
“不关你的事。”对面的人只是冷笑一声，并且直接刺了回去，“反正不需要某个自诩城市的守护者却放任犯罪在自己的城市里肆意妄为的家伙来教我做事。”
清晰，明确，是针对自己的恶意。
某些奇异的感觉让他皱起眉头：“你需要接受正确的教育，孩子，错误的行为无法达成正确的结果，你不能无视法律去杀人。”
“笑话，哥谭如果有死刑你的这句话还能有那么一丁点的可信度。”红头罩显然对他这套论不屑一顾，“我所经历的一切教给我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你和你的那一套没法拯救这个城市，英雄的奉献只会助长那些疯子的气焰，但犯罪的尸体可以震慑更多人。”
不等蝙蝠侠说什么，他就用力踹了一脚旁边瘫倒在地的家伙：“看看这个家伙，如果我再晚到一步，或者那位女士没有刚好使用过那个药剂，今夜又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士要死在哥谭最阴暗的角落里，又有一个八岁的男孩要失去自己的家流落街头，然后呢？他在监狱里待几个月，几年？又或者根本没人知道是谁下的手，于是他就安然无恙地睡着，醒来，吃早饭然后再去谋害下一个人？这些永远不能改过自新的人，你为什么要让他们继续活着，继续伤害更多的人！？”
蝙蝠侠的大脑开始飞速转动，这个人很有可能也在年幼时失去过母亲，即便那头罩里似乎有改变声音的装置，但语气里透露出的情绪却难以伪装，他开始回忆，最近，甚至更久以前，他有没有哪一次在案件中和类似的人有过交集，在年幼时就流落街头，嫉恶如仇但可能有暴力倾向的男孩……
“是你让那些所有的受害者遭受的伤痛都变成了笑话，让死者白白丢掉了自己的性命！”而红头罩的情绪还在变得更加的激动，仿佛的蝙蝠侠不为所动的态度刺痛了他一般，这使蝙蝠侠更确信自己和他有所交集，“你无法救所有人！你自诩复仇也不过是个笑话！你至少可以阻止这一切继续发生但你没有！”
“我不能那么做！”蝙蝠侠的音调也忍不住提高了，这争吵……很熟悉，熟悉到可以让他的潜意识开始感到不适了，“如果我杀了人，我就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杀人犯，和那些罪犯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呢？所以你就任由更多的人死去，更多的人因为这些罪犯而失去至亲之人！？”红头罩的声音里透露出了控诉……可是为什么？他在控诉蝙蝠侠？可蝙蝠侠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害得这样一个男孩和他的至情之人分离，他经手过的案件每一个受害人他都有印象，“反正你也不在乎对吗？！你只在乎你的念，你的英雄事业，其它的一切都是可以为之舍弃的，微不足道的东西，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