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森一瞬间就懂了：“这疯子居然在每个炸弹旁边都安装了监控！？”
“没错，没错！”那边的小丑似乎在地面上扭动着爬行了一段距离，发出了断断续续的笑声，“那也是礼物的一部分，本来等你点燃了引线之后，那些视频就会自动记录下烟花炸开时最美丽的场面然后发送给你的，让我想想啊——中心公园有两个，西区慈善医院一个，噢噢对了，那个儿童福利院也有一个，我是安装在了餐厅，还是孩子们的床下？”
——如果这真的发生了的话，杰森绝对会疯的。他绝对会被那无数的生命，被自己内心的善良和强烈的负罪感逼疯。
这就是小丑想看见的。
即便这一切完成的时候他已经无法“看见”，他也依旧为这次完美的计划而痴迷。蝙蝠侠会因为他的选择而错失了阻止这只小鸟的机会，而这只小鸟会被他的暗示塑造成下一个罪恶的反派，会成为对付蝙蝠侠最好用的武器。
“真可惜。”他真情实感地叹息着摇摇头，“若那些无辜者的鲜血没有和我的罪恶一样沾满你的手，那这个礼物就没有意义了，遗憾，太遗憾了——之后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噢……不过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对吧。”
“你还想用这种手段来迫使我伤害他人！？不，绝不可能！”杰森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从牙关里挤出了这几个词，把那些能用来推断其它放置了‘礼物盒’位置的监视器信号传给了芭芭拉之后，他就不再搭意图和他说点什么的芭芭拉，“你们最好赶紧去解决炸弹，而我就在这里等着，等计时结束我就杀了他，还有三十分钟，只有三十分钟了对吧！！！只要时限一过我就砍下你的头，你这该下地狱的混蛋！！！！！”
“是的，是的，你恨我——噢，憎恨，这词真的比爱还浪漫。”小丑扒拉着桌子十分勉强地支撑着身体站起来，在这种伤势下还能站起来，只能说果然小丑已经不能算人类了，“但是啊，小小鸟，坏事儿的大蝙蝠来咯～”
“——”
杰森还来不及反应，漆黑的蝙蝠战机就直接冲破了玻璃，蝙蝠侠跳下战机：“离开这里，红头罩。”
蝙蝠战机的速度足够快，连藤丸立香都没反应过来，他下意识就要把杰森挡在身后，但却被杰森制止了。
“蝙蝠侠，你确定要在这里和我浪费时间？”杰森用完全无法解的语气质问道，甚至因为觉得太过离谱连气愤的感情都还没酝酿出来，“你为了——为了不让我杀了他，宁愿不去搜查炸弹？别告诉我已经有情报了这种屁话，只排查一次从来都不是你的作风，更别提相信小丑这里透露出的情报了。”
不等芭芭拉和也接入了通讯的夜翼说什么，蝙蝠侠就冷冷地开口了：“我要优先确保你不会被他激怒而让他的计划得逞，你得离开这里。”
杰森这回是真的被气笑了：“你真是让我觉得不可喻。”
明明他在芭芭拉告诫之后就选择了停手，哪怕小丑继续挑衅他，他也会至少等到时限过去，或者等蝙蝠侠他们排查出所有的礼物盒位置避免小丑留了后手，可蝙蝠侠说什么？他让一切功亏一篑？
连小丑都想利用他心里的善念来反过来逼疯他，但在蝙蝠侠眼里，他就是这样一个会被愤怒冲昏头脑以至于不管不顾的“失败品”，一个会犯错误的不合格的士兵。
这就是他曾视为一生的救赎和追逐目标的人，他的导师，他的父亲，对他全部的评价了。
“所以这就是……你的说法。”杰森不想和蝙蝠侠再多说一句话了，“该滚开的人是你，蝙蝠侠，我想杀的人只有一个，别逼我在这里和你动手。”
如果蝙蝠侠真的要执意带他走，那么他也就无需让藤丸立香继续留手了。他只觉得很累，很累，非常累，累到今夜最后一次扣动扳机的机会只想留给他的仇敌。
藤丸立香安抚性地握住了杰森冰凉颤抖的手，莹蓝色的火焰再次从他身上燃起，这一次他好好地拦在了蝙蝠侠和杰森中间：“我不想和你战斗，蝙蝠侠，离开这里，你有应当去拯救的人，你知道你打不过我。”
“小丑在诱导杰森。”蝙蝠侠简短地说，他也并非莽夫，同样想要尽快地在不耗费战斗力的情况下让杰森迅速离开随时都可能刺激得他发疯的小丑，“他能将顶尖的精神科医生都诱导成疯子，而杰森时常陷入恐慌发作的症状并且短暂地失去意识，我不能冒这个险。”
“杰森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容易失去智。”藤丸立香摇了摇头，“他已经停手了，他会在炸弹全部被清之后再动手，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阻止他。”
“他不能杀了小丑。”蝙蝠侠看向了旁边不知道怎么拖着那具已经被杰森揍得烂糟糟的身体坐上了桌子的小丑，“我不能让他成为小丑想把他变成的样子，个人无权裁决他人的生命，小丑应当交由法律审判。”
“这行为无关高高在上的审判，唯有裁定者需要那不带任何私欲的公平公正，复仇者不需要。”藤丸立香没有反对他的言论，因为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和个人是否能够施予私刑，义警是否有资格裁决罪人无关，“憎恨和感恩同样是人类因为他人的行为而产生的反应，被无故地伤害了就会感到憎恨，感到憎恨就会想要复仇，这和开心了会笑，悲伤了会哭一样，是所有人类都会产生的感情。”
“我并不觉得这有任何错，当我的御主做下‘复仇’的决定时，他就选择了自己的道路，这条路与你和小丑都无关，没人能替他决定他的未来。”他站在少年御主的身前，将莹蓝色的火焰扩散开来，身周流淌的魔力在空气中凝聚挤压发出耀眼的光亮，“而我会支持的选择，作为从者，我愿意为他的愿望而战。”
无关乎对错，无关乎正义和邪恶，无关乎世界的续存和毁灭，哪怕仅仅是为了对得起这契约缔结下的缘分，哪怕仅仅是为了那个少年在仇敌当前的时候还会考虑到他这个从者的个人意愿——藤丸立香也会支持杰森的选择。
“哪怕这条路通往地狱的尽头，我也一定会奉陪到底。”
avenger藤丸立香，再次向他的御主许下如此的誓言。
“所以，下达指令吧，御主，我会为你选择的道路排除一切障碍。”
一方凝聚的魔力扭曲的空间，另一方握紧的武器几乎刺破手甲。
就在这战斗一触即发的瞬间，一阵掌声再次打断了他们的对峙。
“我真感动你愿意为我而战，小蝙蝠。”小丑咯咯咯地笑着，仿佛身上那些断掉的骨头，破损的器官对他的行动不再能造成任何阻碍了一般，“我都快要不忍心打断这一幕了，不过嘛——我就是突然想起，我好像还有另一个烟花遥控器？”
他掏出了那个被他摁在蛋糕上的遥控器，然后一脚把蛋糕从桌子上踹了下去，蛋糕的内里哗啦啦地从粘腻的奶油里散落出来，竟然是另一堆该死的炸弹。
而他手里，那个本以为只是用来唬人的道具的遥控器，已经被按下了开关。
更加紧迫的倒计时，从此刻开始了跳动。
第30章 备用惊喜
倒计时五分钟。
作为现场实时的炸弹倒计时， 五分钟对于小丑这种家伙而言已经是宽裕到令人怀疑其中是否有诈的时限。
蝙蝠侠下意识就向他扑了过去，却被藤丸立香轻松地挡住了，就算筋力只有C， 作为从者的藤丸立香力量也能把勉强还能划归人类范畴的蝙蝠侠甩开一大截，五分钟对藤丸立香来说甚至也是不太需要在意的时间， 哪怕只剩下最后一秒钟， 他也有把握带着杰森撤退。
“这里很危险。”他看着蝙蝠侠， 友善地提醒道，“你可以选择离开的。”
“我不能。”蝙蝠侠言简意赅，他已经对眼前这个不明生命体的行为模式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复仇者， 这是它的自称，就像是一个认真地观察着人类的外星物种一样，或许确实如上都夫人所言， 这个生物本身对人类没有恶意， 但这也并不意味着它对人类持友善的态度。相比之下，复仇者更像是不存在人类惯有的道德和善恶观念，而是以旁观者的身份完全跳脱在外的态度， 不关心对错， 甚至根本不判断对错。
就像是被缪用了无数次的“存在即合”一样，复仇者会将人类坏的一面和好的一面一同认为是所应当的事情。
他在乎的只有杰森的愿望。
所以蝙蝠侠才不能允许杰森越过那条线——复仇者的力量越是强大， 越是找不到弱点， 那么假使杰森失控，变得漠视生命， 变成一个可以随意杀戮的杀人犯，他们要面临的威胁就越大。一个绝对支持他的强者只会让他在那条路上越走越远。
他不会允许杰森选中那条通往地狱尽头的道路。
藤丸立香并不想伤害蝙蝠侠， 他知道杰森对蝙蝠侠的感情复杂，他自己也总对蝙蝠侠产生奇怪的感觉， 分明只是在杰森的片段记忆里见过几次，但只要看见蝙蝠侠坚硬厚重的头盔，就仿佛能看见那双刚蓝色的眼睛……
我未来肯定认识他的对吧，说不定关系还不错，至少是能托付性命，将完全beast化之后的处交给他的关系。
他在心里暗暗嘟囔着，弹开了蝙蝠侠丢来的蝙蝠镖，扭头看向杰森：“需要我处这些炸弹吗？”
“你有什么方案？”杰森则是在这个间隙里把小丑绑了起来，避免再次节外生枝，然后蹲下检查了一下那些炸弹，“不是什么难搞定的炸弹，拆起来倒是不难，和他的都是些廉价的破烂货。但五分钟想拆完这么多是不太可能了。”
“最简单的方案就是我可以把它们送到不会波及到其它人的地方去。”藤丸立香说，“不过如果你想留在这里，我也可以试试就用玛修留给我的盾牌来抵消伤害。”
“这栋楼里还有很多其它人。”蝙蝠侠皱起眉头，“除了小丑帮的成员以外或许还有一些被放倒的无辜人质，并且现在不确定他们在哪里，你没法保护所有人。”
藤丸立香沉默了，如果是玛修本人在这里，他绝对敢打包票说玛修的防御连一丝烟都不会放出去，但如今持盾的人是他，他就说不好能不能保护得住所有人了。
虽然连蝙蝠侠都要用上“或许还有”加上“不确定在哪里”这种不确定的用词，基本上就等于是莫须有的意思了，但杰森还是考虑起了这个可能性：“那就都丢进蝙蝠战机，然后用自动驾驶让它飞远点再炸好了。”
不过是报废一架蝙蝠战机的事情，杰森会介意吗？他没靠藤丸立香的能力去抢劫蝙蝠洞已经算是对蝙蝠侠“余情未了”了——虽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某人会给所有蝙蝠出品的武器装备都装上定位器，杰森一点也不想花费脑细胞去对付这些根本不知道装在了哪里的东西。
蝙蝠侠：“……”
倒也不失为一种解决办法。
“至于你，老头。”杰森看向了被藤丸立香制住的蝙蝠侠，“别浪费时间在这里和我耗了，你还有，我看看，只有二十七分钟来排查其它礼物盒了。”
“——我很抱歉。”
“如果你执意要……什么？”杰森愣住了，没有头罩的遮掩，他呆愣的表情变得如此容易辨别。
“你出事之后，我没有一天不想把他犯下过的一切罪孽，把他给予他人的痛苦全都施加在他自己身上——没有一天不想杀了他。”蝙蝠侠说，他深吸一口气，然后低下头，藤丸立香放开了对他的钳制，他只是活动了一下手腕，然后承认道，“即使现在也是。”
“你现在倒是来说这些好听的话了，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这么做！？为什么不为我复仇，为什么你可以允许他继续伤害别人！”杰森咬牙问道，“你心里的那一条线就这么难以跨越吗！？”
“跨越那条线从来都不难。”蝙蝠侠摇了摇头，“但一旦我跨过那条线，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我会成为他一直想把我变成的那种人。”
“我不明白！”杰森低声嘶吼，“我又不是要杀死其它人，稻草人，企鹅人或者什么别的东西，只是他——他杀死了我，他夺走了我的一切难道我不能让他付出代价吗！？”
“如果你在这里杀了他，那么未来你每一次遇见问题，解决问题的时候，都会出现一个名为杀戮的备选方案，生命的重量会淡出你的脑海，最终我们会变成和他们无异的杀人犯。”蝙蝠侠沉重地说，“这样才会如他所愿，杰森，这句话对你也一样，不要变成小丑想把你变成的人。”
“噢……真是甜蜜的蝙蝠爸爸说教。”小丑只要还剩一口气都要继续发出令人恶心的声音，连藤丸立香都听得有些烦了，真希望他现在是caster职阶，或许还能弄出点能屏蔽小丑声音的魔术。
“你做的一切判断都是基于你自己，但我不是你。”杰森冷冷地说，“而且我已经不再期待你为我复仇了，如果没有人为我复仇那我就会自己做，布……蝙蝠侠。你现在没有别的选择，你无法阻止我。”
“……”
蝙蝠侠沉默了足足十秒，或者更久，在时间弥足珍贵的此刻，这沉默显得如此漫长。
“我很抱歉，杰森。”他最终只是重复了一遍这沉重却又无意义的道歉，然后缓慢地对杰森伸出了手，“那时候我没有能救你，但现在，你再次回到了这里，这是我在过去的两年里从不敢想象的奇迹，所以我不能放弃阻止你走上一条新的不归路。”
他希望……他的孩子，可以永远不必在手上沾染鲜血。
杰森看着那双伸向他的，黑暗骑士的手。
那是他想要的吗？
那双手会再一次带他回家吗？
——不，你知道的。
有个声音在对他说。
他不再是你想要的了，因为你想要的是一个无条件包容你，爱你，像你敞开怀抱的父亲，是布鲁斯韦恩——但他是蝙蝠侠。
你知道了他不会为你复仇，不会把你视作最重要的孩子，不会……像你爱他那样爱你。
所以你永远也不可能再一次像曾经那般信任他了。
杰森闭了闭眼睛，但不等他开口，芭芭拉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B，已知的全部‘礼物盒’都已经确定了位置，派警察去疏散附近居民了，无论如何只要避免小丑死掉，我们至少可以避免人员的伤亡——等等这是，这是罗宾的通讯！？”
下一秒，语音连通，他们听见一阵零乱且微弱的喘息：“蝙蝠侠……？”
“罗宾！？罗宾你能听到吗？你现在在哪！？”找弟弟找了好久的夜翼立刻发出了焦虑的声音，他无意介入布鲁斯和杰森的纷争，但现在显然不是考虑自己是否会打扰到他们叙旧的好时机。
“我在……米勒港……仓库。”罗宾的声音似乎非常的虚弱，几乎只剩下了嘶哑的气音，“有……炸弹……”
“我在过去的路上了！坚持住！”呼呼的风声开始从夜翼那边传入，但就算是能熟练地穿越大街小巷的义警们，赶路的速度也是有限的，小丑的炸弹几乎都安装在繁华的街道附近，他们没有一个人现在在靠近港口的位置。
“不要……过来……疏散……”罗宾发出了两声艰难的呜咽，和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计时……三分……十一秒。”
杰森几乎是下意识把目光投向了他们旁边的那一堆炸弹。
——时间才刚刚跳转到三分十秒。
“没错，没错，这就是我的备用惊喜，是不是有人说过总是要准备Plan B来着？真是有道的一句话。”看着所有人脸色变化，小丑爆发出了尖锐的笑声，“看到你们露出这副表情真是太值得了，不枉费我花了如此多的精力抓住这个狡猾的小家伙——看啊小蝙蝠，实际上我也设置了录像，让那个可怜的不能走路了的姑娘努力一下，这次你还能看见你的罗宾最后一面噢～”
然后他看向了杰森：“噢，还有你，宝贝，你知道在蝙蝠侠的罗宾里我最喜欢你，对吧？其它的家伙都没什么意思——所以作为你复活的庆祝会，我一早就在预备让你的不合格替代品以和你一样的方式死去了——噢噢，对了，我记得他很崇拜你，想必他也会因为能体验你当时的感觉而十分激动吧？”
“话说回来，我好像还是用你的消息骗他上钩的，是不是觉得更有满足感了？”那张惨白的脸上露出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扭曲和恶毒，“所以，你喜欢这个礼物吗？”
第31章 两分三十秒
——来不及。
只需要两秒钟， 就足以让蝙蝠侠得出这个令他无比痛苦的结论。
三分钟，就算现在驾驶蝙蝠战机赶过去也来不及，在高空行驶的时候蝙蝠战机或许能达到极快的时速， 但三分钟内能提升到的速度和普通的车辆无异。他们所在的地方距离米勒港太远了，今夜没有船只在那里停靠卸货， 这就是小丑挑选中那里的原因——他们之中一定没有一个人来得及赶到那孩子身边。
何况这里还有一个待在一堆炸弹旁边的小丑， 如果不提前处眼前的， 小丑可能会拉着哥谭更多无辜的市民和他今夜的计划一同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