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头罩与英灵救世主 第66章

“当然是全部杀掉。”依旧是最温柔的声音最和善语气和最恐怖的内容,“主谋和从犯没有区别,只要参与了那件事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好吧。”复生把灶台的火点上,咂了咂嘴,“真搞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家伙总把你当成温和善良的小绵羊,你到底哪里温和善良了……”

“你还是不够了解他,没见过他在路边给迷路的小鬼找妈妈的样子,他确实是个温和善良的人。”丧钟远远地纠正,“人是复杂的,这家伙尤其,也就他能活成这种样子,换一般人早就在心里左右互搏搏成精神病了。”

“过奖。”藤丸立香正在娴熟地翻炒调料,闻言乐呵呵道,旁边的复生又陷入了无事可做的样子,只能盯着慢慢开始冒泡的水在心里吐槽没点精神病谁上赶着给丧钟当儿子。

等水开始咕嘟咕嘟沸腾时,他终于又找到了开口的机会:“水开了。”

“噢,谢谢。”藤丸立香把干面放进去,又倒了点油和盐,扭头去煮汤——小火慢炖的豚骨高汤就别想了,还好他因为喜欢喝汤,所以总储存着有速食汤块。

“我准备去拉撒路岛参加比赛。”复生继续说,“刺客联盟垮台,拉斯奥古不知道去哪里了,我怀疑他和拉撒路锦标赛有关,我要去找他算账,而且……达米安也要去那。”

“听说那里很危险,一定要注意安全。”藤丸立香叮嘱道,“如果你需要帮忙,我随时都在,虽然近战比不上你们,但我也有些特殊的小手段。”

复生沉默了一会儿,用一种有些别扭的语气问:“你不阻止我?”

“为什么要阻止你?”藤丸立香抬头看了他一眼,手里一刻不停地把煮好的面条捞起来沥干,“如果你是指禁止你去危险的地方,那是斯莱德该做的事情。”

“我可没想拦他。”斯莱德在那边懒懒地说。

“……我以为你会说点什么不值得,不必执着于达米安之类的开导的话,之类的,劫掠、我是说,罗斯告诉我你总和她谈心。”复生小声嘟囔。

“我不就正在为某些事情而执着吗?”藤丸立香不禁失笑,他扭头去把几个鸡蛋放进还沸腾着的炖锅里,然后认真地记下了时间,接着继续去处他的面汤,“我其实不是很知道所谓做一件事情知值不值得啦……对我来说,意义只在当下,于过去于事无补,于未来的意义尚不可知,既然现在的你想去做这件事情,那就去做。”

说完他分出一碗面条,在里面放上不是叉烧的肉片和配菜,端给了复生:“我能告诉你的就是,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找我,我都会在。”

“那你和我去杀了拉斯奥古。”复生端着碗也不动,就站在原地说。

“你还早了一百年。”不等藤丸立香开口,斯莱德远远地斥道,“X好歹跟着我学习了三年之后才敢自己去寻仇,就算拉斯奥古垮台了,也不是现在的一个你就能对付的人——X,你也别什么都惯着他。”

复生啧了一下,不说话了。于是藤丸立香拍拍他的胳膊,示意他把面端上餐桌,自己则是将煮好的溏心蛋捞出来剥壳切开,摆好之后一起端了过去:“这个我也没话说,毕竟我今天才招惹上了蝙蝠们,可能得躲两天。”

“我不觉得你有得躲。”斯莱德大爷似的往桌子边上一座,等着晚餐端道自己面前来,“罗斯说不定已经到楼下了。”

“我躲罗斯干什……”藤丸立香话还没说完,窗户被砰的一声推开,罗斯带着秋夜的寒气跳进屋内,然后看着斯莱德、复生和藤丸立香三个大男人其乐融融地坐在桌子边上吃面的样子呆愣了一下,仿佛有点怀疑人生。

“嗨,罗斯。”藤丸立香神色如常地和她打招呼,“我们刚说起你呢,你怎么来了?我只做了三个人的份,下次来之前说一声。”

“我吃过了……不对,我又不是来吃饭的!”罗斯差点被他这过于家常的反应带跑,“你终于疯了还是怎么的,夜翼打探你的消息都打探到我那里去了。”

她一边担心着家里为数不多的良心变质,或者X终于受不了丧钟的作风变成了个神经病决定跟着复生一起四处乱杀,甚至是他们三个在背着她这唯一的女孩子密谋什么,急匆匆赶过来一看发现他们坐在一起合家欢的样子,简直情绪都不连贯了。

“这算什么,你本来就和他联系比和我联系还频繁。”斯莱德酸溜溜地开口,“都告诉他不要打我的孩、学生的主意了,你别和他沆瀣一气。”

“就是你把我的身份透露给他的。”复生对他这个dna意义上的姐姐没什么好态度,“他不找你打听还能找我吗?”

“当初是你把我丢给他的,你以为呢?”罗斯对斯莱德翻了个白眼,这老头子纯演,然后又瞪了复生一眼,“我可没把你的消息透露给谁,你自己沉不住气去找罗宾挑衅,关我什么事?”

“好啦好啦,别吵架。”藤丸立香安抚道,“不用担心,罗斯,我很好。我做的事情和斯莱德无关,是我的私事。”

罗斯看起来不是很相信:“你确定?”

藤丸立香于是扭头对斯莱德说:“你反省一下你自己,为什么我杀的人他们都能怪罪到你头上去,你到底给他们留下了什么奇怪的印象?”

“你不如反省一下你自己,作为一个雇佣兵怎么给那些家伙留下纯良印象的。”斯莱德没好气地说,“我还是对你太放任了,就不该允许你做任务做到一半去扶老奶奶过马路的。”

复生惊讶地:“父亲允许你做任务做到一半去扶老奶奶过马路!?”

“问题根本就不在这儿好吧!”罗斯眉毛立起来了,她已经察觉出了几分不对,“你们是不是都知道我X发的什么疯,就我不知道?”

藤丸立香眨眨眼,他每次做这种动作,罗斯都觉得他那边空掉的眼眶十分瘆人——虽然她和斯莱德也都是独眼,但X的眼洞就是让她感觉到莫名的不对劲:“你要是保证你不告诉任何人,我也可以给你讲这个故事。”

她想起自己和夜翼聊天的时候谈起过有关X的事情,不仅心虚了一下:“我为什么要跑去把你的故事告诉别人?”

“其实告诉他们也可以,我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经历。”藤丸立香十分善解人意地表示没关系,“我主要是不想他们再多一个由来劝我改邪归正——说实话,他们总这样,我也开始觉得有点烦了。”

“……我有时候真的感觉自己搞不懂你。”罗斯说。

最开始认识的时候,X让她想起夜翼,他们有很多共同之处,包括喜欢照顾人,不容易生气,温和的老好人,很擅长安抚人的情绪,甚至是蓝色眼睛。她曾经对夜翼吐槽说斯莱德把X驯化成了一个服从性max的丧钟专用版夜翼,也确实曾经怀疑过斯莱德是不是因为这个才选择了他,毕竟她老爹和夜翼多年的恩恩怨怨她也有所耳闻。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接触的增加,她发现自己判断有误。X在任务中的服从性很高,他没有什么强烈的自我意识,也并不热衷于反抗权威,而是很乐于将主导权都交给自己的导师,并不需要斯莱德用手段去驯化他。

相反,X对斯莱德的信赖以及他付出的情感开始潜移默化地影响斯莱德,影响这个家庭,像水一样一点一滴地渗透所有人,直到某一个瞬间,罗斯才惊觉斯莱德变了如此之多,比她哥哥还活着的时候都更像一个好父亲。而在她第一次见到复生的时候他还试图杀掉她,鬼知道X到底怎么让他变成这副别扭小鬼模样的。

但此刻,她突然觉得自己像是第一次认识X。是因为她不再当父亲的助手所以和X接触得不够多吗?是因为她对X的过去了解得太少吗?她想起藤丸立香诡异的空洞眼窝,想起藤丸立香奇异的法术,想起他那些混杂又样样都不精通的招式,不禁问了出来:“你以前到底是什么人?”

这一次,回答她的确实斯莱德,雇佣兵已经快速吃完了自己的那份面,放下餐具向椅背上一靠,抱起了胳膊:“这么说来,虽然你们都不相信,但X这个代号是我给他起的……你知道这个代号原本写做什么吗?”

“不知道。”罗斯摇头,她一直觉得变节者和劫掠者这种代号才是终结者丧钟会起出来的名字,X这种单字母?听起来也太敷衍了,复生都比这个名字听起来更像那么回事。

“X真正的写法是ex,只是因为念顺口了才简化的……”斯莱德笑了笑,“我原来管他叫ex-savior(前救世主)。”

番外灵魂静默如诗

“查得怎么样了?”提姆端着一杯咖啡来到了蝙蝠洞面前。

“他用长棍挑翻你的时候, 用的是神州武学六合枪的挑法。”迪克逐帧回放了他们和X的交手经过,辨认出了X使用过的招式:“奇怪……就我所知,丧钟从未用过这种武术, 劫掠者也没有。”

“他们还都没学过魔法呢。”提姆耸了耸肩,“不论那种武学都学得不算深入, 他所擅长的就是出其不意, 我们至今都不知道他到底会多少东西。”

“……指纹没匹配上?”他们昨晚第一次提取到了X的指纹, 但看提姆的表情,情况也不容乐观。

“没有,看样子是有人刻意消除过他的全部资料。”提姆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可惜他用的是罩住整个脑袋的面罩,否则至少取他一根头发是可以的。”

“不见得,你忘记他可以点燃自己流出的血吗?他上次用这一招差点烧掉史黛一截头发。”迪克说得无奈, “他们魔法侧的好像都挺介意自己的真名还有头发血液什么的被敌人拿到, 做到这个地步也是正常的……”

说完迪克又继续转头播放起了战斗录像,提姆将自己的咖啡一口气喝完,然后把空杯子放下, 伸手撑住迪克的椅子凑过去跟着一起看:“我还是觉得突破口在他说的话上, 什么叫对世人来说,死掉的英雄才是好英雄?”

“这种话一般是用来讽刺当权者吧。”迪克摸着下巴, “说实在的, 干我们这一行的想有个好结局确实比较困难,但当雇佣兵也没好到哪里去吧?”

“我倾向于他经历了不公正的对待, 或者目睹过什么善有恶报之类的事情发生。”提姆则是从另一个方向来考虑这个问题,“他这么突然的转变一定是有原因的, 查查他救过的那些人,以及这半年之内丧钟行动的记录。”

“你怀疑他的转变是被刻意诱导的?”迪克摸了摸下巴, “确实存在这种可能,但比起那个,我倾向于预言,或者类似的事情,他杀死的这些人横跨欧洲和美洲,如果丧钟没有突发恶疾教自己的学徒无差别杀人的话,被害人之间一定有某种联系。”

“这也是一种思路。”提姆点了点头表示认同。“我们分头调查?”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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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耳的警报声像哀嚎的冤魂般在走廊里回荡,洁白的墙壁被暗红色的应急灯打上瘆人的阴影,跑,跑,跑,跌跌撞撞地逃跑,脚下踩着的是鲜血和惨叫,诅咒和咆哮如影随形,子弹和魔术编织成密实的网径直扑来,已经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了。

为什么?

——回答他的是血肉被切开的声音。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回答他的是血液飞溅的声音。

为什么我们要遭遇这种事?

——回答他的是那个孩子倒下的声音。一声闷响。

她说——

藤丸立香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像是搁浅的鱼一样大口喘息,空气仿佛被什么东西阻隔了一样难以冲进胸腔,缺氧的感觉化作刺痛袭击了大脑,像是要把他整个人从中间撕裂开。

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背上,缓慢地拍抚让藤丸立香终于感觉氧气又进入到了身体里,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他闭了闭眼睛,扭头看向床边,在空洞的左眼本不应存在的视线范围内,一个半透明却又泛着微微银光的金发少年悬坐在半空中,用担忧的目光看向他。

“我没事……谢谢你,杰里科。”他苦笑了一下,伸手轻轻拍了拍少年搭在他肩上的手,“只是噩梦。”

少年下意识地想比划手语,却停住了,张开嘴半晌之后才吐出几个断断续续的音节:“是因为、罗斯说的、话?”

“不,和她没关系。我知道罗斯没有恶意,她只是一直在担心我有一天会转向夜翼他们那边。”藤丸立香摇了摇头,“很高兴看见你仍在练习说话。”

“我喜欢。”杰里科停顿了一下后才继续说,“和你、聊、天。”

“我也很庆幸能和你们对话。”藤丸立香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凌晨四点,睡了快四个小时,已经是很不错的睡眠质量了。

于是他跳下床活动了一下身体,打开了桌边的台灯,杰里科从他的身边让开了一点:“不睡、吗?”

“有点闷。”藤丸立香一边回答一边把衣服穿好,制服穿起来很麻烦,但他还是决定穿上保险,“我想出去走走。”

杰里科沉默地漂浮着跟在他身后,看他打开窗户,轻轻翻到了小阳台上,然后一路顺着管道蹑手蹑脚地攀上屋顶,不巧的是乌云盖住了月光,细密的雨丝顺风飘落,他开始有些担忧:“下雨了。”

“难怪屋里那么闷。”藤丸立香确却是毫不在意一样伸手接了几滴雨点,“没事,不必担心,我很好。”

然后他就在天台上席地而坐,雨尚且不大,雇佣兵的制服足够防水,所以他并不担心自己会被这点小雨淋湿。

“有时候、会担心。”杰里科在他身边坐下,如果他不是一个没有实体的幽灵,一定会想办法给藤丸立香挡雨,但现在只要稍微用点力气,他连藤丸立香的身体都会穿过去,“你突然消失。”

“我不会消失的。”藤丸立香平静地说,头顶是低压压的暗紫色乌云,这里没有特异点晴朗的星空,“这里是我家啊,不论变成什么样,我们总是要回家的。”

于是两人无言地坐了一会儿,杰里科再次开口道:“其实夜翼、个好人。”

“嗯,他确实是。”藤丸立香认同地点了点头,他从没觉得那些英雄是坏人过,除了受复生的影响稍微对现任罗宾有些偏见以外,他不讨厌任何一个义警,“可能稍微有一点烦……不过我觉得斯莱德是故意让他误会的。”

“爸爸是、想保护你。”杰里科道,每次斯莱德对夜翼的质问和打探含糊其辞都是在强化夜翼他们的怀疑,只要将怀疑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就算藤丸立香做过头了,夜翼他们也不会把他当初无药可救的混蛋去对待,同时这也侧面证明了斯莱德对藤丸立香的信任,他一点都不担心藤丸立香真的被夜翼他们劝回正途,“他变了很多。”

“那么我呢?”藤丸立香微笑起来,指了指自己,“自我们第一次在罗斯那里见面以来,你觉得我变了吗?”

杰里科看了他许久,然后摇头:“你一点也没有变。”

“哈哈。”藤丸立香干脆躺了下来,任凭雨点轻轻敲打在盔甲上,滴滴答答像一声声湿淋淋的叹息。

风变大了,杰里科思考着该如何劝他回去的时候,又一个幽灵慢悠悠地穿过房顶出现在了两人的身边。一位身着管家服的老人悬浮在藤丸立香脑袋旁边,姿态优雅地弯下腰看向他:“真希望有哪一次我在深夜来探望您时您正乖乖待在床上睡觉,小先生。”

“晚……或者说早上好,便士一先生。”藤丸立香有些尴尬地坐起来,“我只是睡醒了出来透透气。”

“我想一般人不会把躺在阳台上淋雨这种高雅艺术品味称为透气。”老人用礼貌但却辛辣的英式嘲讽腔调说道,“我只听见您在透支自己的健康。”

“天快亮了。”杰里科紧接着劝道,“回去吧。”

“好吧,好吧。”藤丸立香从善如流,爬起来抹了两把身上的水,顺着雨水管道灵活地滑到了他们住的那一层,在小阳台上用魔术清掉身上的水,然后跳回屋内——在他外出透气的期间,家里没人醒来,所以他重新坐回床上,看着雨点滑过玻璃窗。

两个幽灵也跟着回到了他的房间,藤丸立香取下面具眨眨眼:“便士一先生,您不需要继续跟着罗宾吗?”

“我确实很担心他,但您要原谅人上了年纪就容易寂寞。”便士一面不改色地回答,“在这个状态下找个能聊天的人可不容易。”

于是藤丸立香问:“罗宾现在怎么样?”

“噢,他的兄弟姐妹们找到了他,不过看样子,他们没打算带他回家。”老者叹息了一声,“年轻人总是有自己的想法,我只是担心那孩子不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探索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也是一种探索。”藤丸立香宽慰道,“复生也仍在寻找,或许他们会在他们想去的那个地方找到真正的意义。”

老人摇了摇头,换了个话题:“那么您呢,小先生,您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吗?”

藤丸立香沉默了,他看向自己的手,这双手上沾染过鲜血,敌人的,同伴的,生命从他的指尖流逝,敌人的,同伴的。

他为什么而战?

为了人的续存?为了自己能够活下去?还是为了响应他们的期待?

亦或是,仅仅因为自己‘活下来了’,所以必须要背负这个世界的希望?

——“那么,你为什么活下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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