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云川 第88章

他刚说完。

就被岑未济直接一脚狠狠蹬入水里。

宫里的池塘本就不深,他跌入水中扑腾了几下,便靠着水性稳住了身形。

水从周身滚落。

冷得他瑟瑟发抖,被踢到的肋骨处也隐隐作痛,他伸手摸了一把脸,好不容易站直了,却看见对方转身已经离开了。

刚刚落水那一刻的心惊已经渐渐平息,他看着对方的背影只剩下凄凉。

就和这寒冬的池水一样。

太皇太后的仪仗经过,看见他站在水中,一动不动,又看看他望着的方向,她摸着下巴问:“你说什么了?气得他都动脚了?”

岑云川被侍从们从水里拉起,他慢吞吞地道:“自是些忤逆犯上的话。”

发丝已经迅速结上冰棱。

侍从们怕他冻坏了,连忙将暖炉递向他手中。

但他却像是感觉不到冷一般,站在风里,面色虽白,但整个人却仍是一动不动。

太皇太后与他站在一处,看向巍峨宫阙。

她叹息道:“君臣父子,先是君臣,才是父子。”

她想了想又补了句,“或许,还是仇敌。”

两人并肩往宫外走去,怕他冻晕过去,便在轿撵中让出了一部分位置。

“本宫好心替你解决了北地的事,却被人当成了跟你一条船上的人。”她抱着暖炉道:“如今李道生那厮,竟连本宫也攀咬起来,说起来,皆是你的错。”

岑云川闭着眼,手脚已经冻僵了,失去了知觉,但意识还清醒着,“是不是孤的错,有关系吗?太皇太后若是觉得孤晦气,不想跟孤做一艘船上的人,随时可以翻了船,另起炉灶便是。”

“本宫是那么没有人性的家伙吗?”

他睁开眼,问:“你有吗?”

太皇太后呵呵一笑道:“有,但确实不多。”

第六十五章

正月初三。

岑未济宣布改元为“紫微”。

显然是为了压制住关于帝星不稳,北极相冲的传言。

岑云川知道,皇帝的另一层意思是,是警告他要摆正自己的君臣之位。

正月初十。

宫中历来要去宣和殿祭拜先祖。

岑云川位列岑未济之后,依礼上了香火,然后垂手立于一旁。

他忽想起几年的那个夜晚,自己被岑未济罚到宣和殿来自省。

最后还是岑未济背着自己沿着宫道慢慢走回去的。

“殿下……”他还在恍惚中,听见一旁的侍从小声叫道。

他回过神来。

侍从小心提醒道:“祭拜结束了,陛下已经走了……”

岑云川这才向四周看了看,发现果然大殿内空荡了许多。

他抬脚往外走去。

跨过门槛时,忍不住往那一晚的方向看去,正好看见皇帝离开的御撵。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他自嘲一笑,朝着跟御撵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

经边防换将一事,岑未济已经对他起了疑心,此次朝中重要大员任命,岑未济必然不会让他插手。

于是岑云川只能想办法,将岑未济信任的人变成自己的人。

他锁定了司阚。

借着司阚与孙烈之间的矛盾关系,岑云川通过将孙烈从京中外调方式,帮司阚保住了位置,并成功从孙烈手中诈出了司阚的把柄,而司阚则为了尽快还清岑云川人情以及保住自己地位,不得不故意抖出了西州总督和兰川总督因不和互相攻讦的事情,并推举了新人过去接任。

推举的正是左相麾下之人,此举便是为了削弱左相党在朝中的实力。

这一背后操作,怎么能逃过岑未济的眼。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小猫儿已经长成了狼崽子,已经学会了威逼利诱那一套来笼络人心。

他一边批准了司阚的举荐,另一方面动手安排了吴克昌去西北,用西北的军的力量,来稳住边防动向,将边地进一步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父子两人玩起权术来,刀光剑影,兵不血刃。

但表面上依然保持着,父慈子孝,君臣和睦。

五月初九,皇帝寿宴。

太子甚至亲手奉上了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皇帝欣然接纳,并赠下回礼。

太子叩首谢恩。

可同一时间,京中京外的局势已经开始千变万化。

一开春,按照原定的战略,岑未济再次亲征北地。

而岑云川依旧留守京中行使监国之职。

为了避免自己走后纷争加剧。

岑未济将左相李道生也调至了淮西道。

“甲辰之变”也发生在这一年。

谁都没有想到,一个小兵的谎言,居然能挑起大国之变,进而影响到了天下时局。

甲辰年春。

一队运输军需粮草的军队走半途失踪了,岑云川紧接着派了第二波递补上,并派了第三波人去调查第一波人失踪的事情。

可这三波人近千人集体原地蒸发了。

此事非同小可。

岑云川当即派官员去现场看看情况,但附近村民却说是鬼神之怪,竟也没能查出个一二来。

粮道畅通乃是天大的事。

岑云川派孟承光带着南衙禁军前去把守粮道。

这一去。

此地暴乱的盖子就被掀开了,原先“失踪”竟全都或自愿变成了叛军。

岑云川知道这是左相在背后捣鬼,于是命南衙禁军将反贼全部拿下,但对其中愿意投降者可以予以宽宥。

很快就有人供出了左相的名字。

岑云川以太子身份下召让其进京,李道生自知去了便是死罪,一边上书糊弄,一边串联起道南诸州。

岑未济既不在。

便是收拾左相一党最好的时机。

岑云川随即让南衙禁军改道前往淮西道押送李道生归京。

李道生临时拼凑起的人马自然打不过精兵强将的南衙禁军,不消一日,便被阖府围住。

其中一名小兵死里逃生出了城,怕事后被追究,于是干脆往北奔去,在半途遇到了曽州府帅周悟凯,撒谎道:“太子杀了左相,接下来怕是要对百官动手!”

周悟凯驻扎此地,本就是为了随时增援前线。

如今听闻此事,并未第一时间向皇帝报告,反倒自己派人先去了淮西道。

周悟凯向来是个几头押注的倒戈派,听闻老朝派准备除掉太子,拥立五皇子为新太子,这五皇子的母妃与又他同出一族,他曾经又得左相提拔,若太子登基必会将他清算,于是两相合宜,他决定铤而走险,跟着赌一把大的。

于是在派出人马进一步添油加醋的向皇帝报告太子谋反同时,也向附近的州府同时通报此事。

很快消息便传开了。

南衙禁军在反回京路上,路过宣州时被拦住,当地驻军已经得了信,虽然无法确信消息是否真实,本着不敢错漏原则,死守城门不开。

导致两军僵持。

云山之上,太皇太后得了信,一边喂鹰,一边道:“都巴不得太子反了,好跟着浑水摸鱼。”

“那我们怎么办?”章九奇道。

“当初陛下意欲除掉南衙禁军,所以本宫不得不将出手与太子进行捆绑,以保周全,但皇帝既已有了此打算,迟早还是会我们动手。”太皇太后道,“如今外人看来,我南衙禁军上下皆为太子所属,若是太子登位,南衙禁军皆有拥立之功,只是此路风险极大。”

太皇太后丢掉耳匙,擦干净手叹气道:“可似乎无论本宫怎么选,都会是死路一条,倒不如……放手一搏。”

“既然都想逼反太子来捞好处,那本宫便也来加一把柴火,让朝中这口冷灶彻底烧起来。”

她望着山下道。

雪球越滚越大。

大到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等岑未济得到信的时候,雪球已经大到几乎要滚塌了京城。

南衙禁军在与宣州军抢夺城门时,周悟凯绕后偷袭,想要抢夺头功。

三方混战。

越打越乱。

牵扯进更多军队。

离京城较近的几个州府闻风而动,有的观望,有的已经准备集结兵力援助不同派系。

岑云川在京中不得不极力稳住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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