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死后,父亲接回了在外养着的外室,甚至还带回了一个比他大一岁的私生子。自那之后,陆擎的生活便过得尤其艰难。再后来出了国,要麻痹继母的监视,要打工要生存,看动画娱乐便更是奢望了。
但…
这份灰暗总会被人打破的。
陆擎垂下眼睑,眸中闪过了一丝怀念,他不知是回忆起了什么,轻轻笑了一声,对虞礼道:“别人带我去看的,我以前很穷,没钱去看电影。”
虞礼也弯了弯眼睛,夸赞道:“那带你去看的人还挺有品味的嘛。我当时看这部电影的时候还在国外呢,好不容易盼到在Y国上映,马上就去买票了。”
说到这儿,他好似想起了什么,从记忆的一角扒拉出了一张遥远而陌生的半张面孔,声音也小了下来:“说起来,我当时好像还带了一个人一起去看电影…”
喉头发紧,陆擎猛然抬眼,看向正嘀咕着的人:“你…”
虞礼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眼神弄的一顿,疑惑道:“你怎么了?突然这么严肃干嘛?”
陆擎声音发干,讷讷地问:“你还记得你带去看电影的那个人是谁吗?”
“嗯…”虞礼眨了眨眼,表情看不出什么起伏,似乎回忆地很艰难。半分钟过去,也没能从记忆里再挖出一星半点的痕迹来。
虞礼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我没什么印象了,就记得他瘦瘦的话很少…都过去快两年了,我不记得了。”
小少爷的生命绚烂而充实,想要接近他的人如过江之鲫,虞礼很少会刻意去记住谁。
高三毕业后,才一个暑假的功夫,他甚至连很多存在感过低的高中同学的名字都叫不出来了,更何况是一个两年多前远在Y国的人。
Y国的人与物,虞礼只记得爱夸奖他的英国老教授,和楼下中餐店每次都送他汽水的江城老乡。
陆擎没说话,表情依然平静,可虞礼望着他,却无端觉得他好像很悲伤似的。
虽然不知道陆擎为什么会露出这种神色来,虞礼却还是凑到了陆擎身边,有些担忧地捧住了他的脸:“你怎么了?”
但,陆擎并没有向他阐述悲伤的由来,也没有回答虞礼的问题,只是问:“能不能亲一下?”
虞礼愣了愣。
他以为陆擎会跟他说的。
也许是在老宅发生的那些事让他产生了错觉,他认为陆擎应当是那个与他无话不谈的人。
但其实这种认知毫无根据。
毕竟他们除了那层雇佣关系外,其实并没有其他值得拿出来说道的联系了。
这样来看,陆擎不和他分享心情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话是这么说,但虞礼的心情莫名其妙地低落了下来。
他瞅了眼陆擎,不说话,偏头把自己埋进了枕头里。
男人还在眼巴巴等亲,见状有些发懵,伸出手来将人从床上挖了出来。
“小礼,这是怎么了?”
虞礼也说不上来自己这是怎么了,他甚至觉得自己会因为陆擎不跟他说心事而感到沮丧的这一反应很奇怪,怪到这会儿听到陆擎的询问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有什么好沮丧的?
这又有什么好低落的?
虞礼摸了把脸,语气干巴巴地道:“没怎么,不想亲。”
虞礼这个反应绝对是有事,不止是不想亲亲这么简单。
但虞礼这个反应,陆擎也知道,就算他问一千遍一万遍,小少爷也不会对他吐露出一个字。
虞礼的少爷脾气有时候会表现在“拒绝沟通”这一点上,等他态度软和了,或许会主动向陆擎透露一星半点。
陆擎立刻顺毛道:“不亲不亲,那要打游戏吗?”
虞礼:“不打。”
陆擎无奈:“那…”
虞礼捂住耳朵:“什么都不想干。”
房间里安静了。
半晌,虞礼抬起自己恹恹的脸,对陆擎道:“今晚我自己睡。”
陆擎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破天荒地没有死缠烂打留下来,只是抬手蹭了蹭虞礼的面颊,温声道:“有事就喊我。”
陆擎下楼了,给虞礼留下了一个独立的空间。
虞礼仰面看着天花板,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感受。
陆擎会不会觉得他刚刚很莫名其妙,阴晴不定。
其实虞礼自己也觉得自己很莫名其妙。
“啊——!!好烦!!我刚刚为什么这样啊!”
在床上翻来覆去滚了好几遍,虞礼烦躁地闭上眼睛。
既然自己想不明白,那么最好还是不要硬想了,这样下去容易钻牛角尖,让本就散乱的思绪再也绕不出来了。
左思右想之下,虞礼决定找个绝对理智且又博学的人聊聊。
他打开手机,深深吸了一口气——
“嘿siri。”
噔噔——
[我在呢。]
虞礼抱着手机,将自己刚刚的心情浓缩成一句话:“为什么一个人不告诉我他为何难过,我会感到心情低落呢?”
[关于这个问题,我认为,你一定非常在意这个人,认为ta是能与你共享心情的人。所以,在关心对方过后却没有得到预想中的情绪反馈,才会因此感到低落。]
虞礼戳了戳屏幕,看着“非常在意”这四个字,沉默了一会儿,他又问:[别人对我表白时,我却没有办法拒绝别人,为什么会这样?]
[拒绝不了别人的表白,我认为有以下几点:
1你是一个不善于拒绝的人
2你是一个善良的人,不想因为拒绝让别人受到伤害
3你害怕他,不敢拒绝
4你也同样喜爱着他
以上就是我的答案。]
虞礼的指腹抵在床上第四条答案上,久久未语。
……
…
心烦意乱的夜晚,为了抚平心头杂乱的情绪,虞礼下载了许多《朝华岁暮》的电影截图用作参考,奋笔疾书练习了一晚上大色稿,直到手机提醒他该入睡了,虞礼才从屏幕中抬头。
画画画进去后,时间总是过得飞快,虞礼现在情绪已经逐渐平复了下来,他关掉ipad,缩回了床头,拿起手机瞅了一眼,微信消息提示栏里排列着十几条未读消息。
解锁后一看,虞礼才发现陈随安在半个小时前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并将他拉进了一个群聊当中。
虞礼看了眼群聊的聊天记录,确定了这就是自己未来四年的导师指导群。
陈随安在群里艾特了全员。
陈教授:[大家晚上好,我是陈随安陈教授,也是未来几年里各位的导师,大家的私信我都看到了,就不一个一个回复了,以后在专业上有任何困难或想法都可以与我私聊讨论,尽量不要发在群里,该群只做通知用。]
陈教授:[明天下午放学,所有人到艺术楼406教室集合,我们开本组的第一次会议。@全体成员]
这两条消息底下跟了许多条组员回复的收到。
虞礼也赶紧回道:[收到。]
他这条消息刚发完没多久,一条好友申请便从通知栏上方跳了出来。
[群聊“24动画专业小组讨论”的邢熠,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邢熠?
这人怎么突然跑来加他好友了。
开学这么久,虞礼只加了宿舍的三个人以及班长副班长学委,除此之外便再没和其他同班同学联系了,连班级的闲聊群都没冒过泡。
虞礼边界感很重,不太爱同意不熟人的好友申请,
但邢熠和他既是同班同学又是同一个小组的组员,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无视这条好友申请也不太好。
犹豫了一下,虞礼还是同意了。
网络上的邢熠和现实生活里性格没差,依然十分外放,好友刚加上,这人的消息就飞过来了。
邢熠:[虞礼你好!我是邢熠,跟你是同班同学,你记得我吗?]
虞礼:[记得]
邢熠仿佛是松了口气,语气很是开心:[我看你平时好像不怎么交朋友也不怎么和其他人说话,还以为你对我没印象呢]
[好巧跟你分到一个组,我们组正好十个人,以后要是参加比赛双人组队的话,我能跟你一组吗?]
虞礼疑惑:[为什么找我?]
他平常从未和邢熠说过话,比起他,邢熠和组里另外一个本班学生还要更熟些。
邢熠颇为不好意思地道:[我观察过了,你绘画功底很强,色彩画的尤其好,我色感又不太好,所以比较倾向于和你组队]
[感觉和你组队的话我也能学到很多东西]
这个理由倒是很充分,加上邢熠专业能力够强,合作时不用担心会被队友拖后腿,虞礼实在找不到什么拒绝的理由,没犹豫多久便同意了邢熠的提议。
虞礼:[可以]
…
江大某男生宿舍楼,三楼尽头的一间宿舍内传来了一声欢呼。
“耶!!”
听到动静的舍友探头探脑:“咋了熠哥?虞礼同意了?”
邢熠比了个大拇指:“同意了!”
舍友连忙恭喜:“我们班没几个人有虞礼联系方式呢,正好咱们专业比赛多,你和虞礼聊天的机会可太多了,这下近水楼台了,熠哥你好好加油!”
邢熠白了他一眼:“你说屁呢,我只是单纯高兴能跟虞礼组队,你别搞得我像要撬墙角的小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