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店铺的主人搬走得十分迅速,不到一个星期就清空了整个店面,紧接着是“嗡嗡”的钻头的声音从墙壁上传来,近到温初月简直要怀疑,装修工人是不是钻的是自家的墙?
他趿着拖鞋从二楼走下来,又白又蓬的猫耳没精打采地向前趴在发顶,像是黑土地上两只微隆的雪丘。眯着桃花眼的神情又懒又倦怠,眼下比几天前多了一抹淡淡的青。
虽然隔壁的装修工人素质上佳,严格遵守着法定装修时间,但白天嘈杂的装修声在耳朵眼里住久了,晚上也跟开了循环播放似的扰人安眠。这对酷爱睡觉的猫猫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
幸好,在小年过后,猫猫巴士已经正式结束了一年的营业。要不然的话,隔壁影响自己的睡眠质量就算了,要是再断自己的财路,温初月真的会忍不住到他们家店铺的门口扔两只死老鼠!
就在这时,大门处忽然传来了电子门铃的响声€€€€猫咖虽然在玻璃窗的显眼处挂上了“暂停营业”的告示牌,但为了方便自己通行,门并没上锁。
此刻,温初月万分后悔前几年重装猫咖的时候为什么没多辟出一个后门来,这样自己现在就不用这么手忙脚乱了。
该死的耳朵,快点往回收啊!
不知道是因为连日睡眠不佳,还是因为习惯了最近自由放松的形态,温初月的两只猫耳一时没能全部收回去,宋泊简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黑发青年站在楼梯中间,头顶上顶着一只雪白的猫耳,修长的手指焦急地压在那只白耳朵上,似乎想用蛮力把它给按回去。
“是我。”他赶紧出声提醒。
那只落单了的白猫耳惊讶地弹了起来,温初月先是放松,然后撇嘴埋怨:“你来之前干嘛不先打声招呼啊,吓死我了!”
“过年期间不可以说那么不吉利的话。”宋泊简温柔的神色里带了些严肃,然后无奈地跟他解释,“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都没接,我看见猫咖开着门,就自己进来了。”
说起这个,温初月对他的挑剔都冲淡了不少:“最近旁边的店在装修,吵得要死。”
宋泊简总算是知道那一只可怜猫耳的由来了,唇角挂上一丝笑:“前段时间我把他买下来了,正好跟你现在的猫咖合并成一间,趁车年前顾客少,装修起来也省事。”
艹。
温初月看起来面无表情,其实在心里已经骂了一句:还好没去隔壁扔死老鼠。
最初的震惊过后,他很快表示了拒绝:“你买下隔壁做什么?我不需要,现在这个样子就挺好的。”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突然了。
而且,猫咖所在的位置毗邻市中心,虽然说寸土寸金有点太夸张了,但买下一个店铺来少说也得几百万。
“别想用糖衣炮弹收买我。”温初月总觉得这个流程似乎怪怪的。
宋泊简故意用一种轻松的语调说:“你的店这么小,多来几桌客人就没我下脚的地方了,我为自己争取点权益不过分吧。”
就是因为自己之前赶他走?
温初月睁大了眼睛,十分可惜宋泊简没有投胎在古代,实在是浪费了他做昏君的天赋。
他克制住自己想要翻白眼的冲动,伸出食指来随便楼下空荡荡的桌椅一点:“那么多位置,还不够你坐的。”
宋泊简十分从容地把他的把反话当做邀请听,在一楼找了个距离温初月最近的位置,脱下外套然后坐了下来。
“你给我买了这么大一块地方,但猫咖里的猫就只有这么些。”宋€€年纪轻轻就已经掌握一个商业帝国的€€总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听气急败坏的青年骂自己笨蛋,“到时候猫少客人多,难道让顾客坐在那里自己摸自己吗?”
这个问题宋泊简确实没有考虑到,但在他看来这也不算是难题:“你可以招聘更多的员工。”
他拿出跟自己的员工开会的架势来跟温初月认真探讨。
温初月闭着眼睛捏了捏山根:“你以为是菜市场买大白菜呢。”
人类招聘员工总是要走一大堆繁琐的程序,猫咖招聘猫猫也不是一拍脑袋的事。
“算了,等到年后再说吧,反正现在既没装修好,也没顾客来。”
从进门开始,宋泊简就注意到了青年的神色比以往要憔悴:“最近没休息好?”
警报解除之后,两只耳朵就又重新半死不活地趴回了温初月的发顶:“四只耳朵,难免要比两只耳朵要承受更多。”他这几天被装修声吵得有些形态紊乱。
宋泊简沉吟了一下:“要不然,你先搬到我那里去住一段时间?之前你也去过,天河苑的安保很好,不会放乱七八糟的人进去,环境足够清静。”
睡眠不足,温初月的脑袋没有之前灵光,只是觉得宋泊简这个好心的建议不具备可行性:“不行,你看看这一屋的小崽子,哪里能离得开人。”
他摇头的动作慢吞吞的。
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宋泊简的语气笃定了许多:“那个叫段淮的大学生不是在里这里打工?现在学校放假了,他要是没有地方去的话,可以让他帮你看几天的店,正好还可以赚下个学期的生活费。”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温初月要是多读一点书的话,就知道该用“图穷匕见”来形容现在的场面了:“不对,我为什么要去你家?”
需要用理智来思考的问题都被予以方案之后,“到底要不要去宋泊简家”变成了一道感情向的选择题。
我们现在有那么熟吗?他用眼神强调。
“马上就要到春节了。”宋泊简淡笑着,搭在椅子扶手的右手握紧了几分,“我想,不论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我的家也都是你的家。”
“过年哪有不回家的道理。”
温初月的视线一瞬间变得格外柔软,轻轻落在宋泊简的身上。
他现在才注意到,宋泊简今天穿的是和自己同一个品牌的羊绒衫。相仿的样式更加勾连起人在亲密关系中更进一步的渴望,把他本就不怎么坚定的心捂化了一点。
这个邀请,对自己来说好像有点难以拒绝。
无论是,“过年”,还是“回家”。
但他依然垂着眼没说话,手指在楼梯把手上摩挲来摩挲去。
态度游走在暧昧的临界点,好像顺水推舟也可以,但又不愿意这么容易地答应。
“堂姐和宁时都邀请了我去他们家吃年夜饭,但我都没答应他们。你要是拒绝我的话,我这下可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
宋泊简的这句话真假参半,宋娴和宁时年年都会向他发出邀请不假,但他总是婉拒的时候多。去宁时和焦煦的家,人家小两口甜甜蜜蜜,他总觉得自己多余;而孟家又是一个人丁兴旺的大家族,每到除夕都会一大桌子人,他一个外姓人坐在其中,孟家人反而多有拘谨,他几次看到堂姐给某个孟家亲戚使眼色,之后就不爱多凑热闹。
所以,往年他也是孤家寡人的时侯多€€€€但是只能“孤家寡人”,和被迫“孤家寡人”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男人的神情依旧如平常表现出来的那样沉稳,但又像坚硬的山竹壳表面裂开了一道细痕。
细小的裂缝刚好能被小猫窄窄软软的舌头填补起来。
对于一只口是心非的猫猫来说,直白深切的表达有的时候可能让他内心无措,下意识傲娇;但当别人展现出需要安慰的脆弱的时候,他永远会吃这一口。
猫猫的使命就是拯救世界。
“先说好了,等到隔壁装修完我就搬回来。”才不是为了人类的什么春节。
温初月矜持地点点下颌,桃花瓣似的眼皮上漫上两抹轻薄的绯色。
第50章 尾巴的长度比正常猫咪的尾巴要长许多,一直延伸到真丝睡袍的深处。
随着低调奢华的黑车速度平稳地驶入天河苑, 修剪整齐的常绿灌木与红砖独栋小别墅渐次入目,幽谧的环境和雅致的景观不禁使温初月心旷神怡,困成一团浆糊的脑子也渐渐捡回些智商来。
在踏进宋泊简的家门的那一刻, 他就完全确定, 自己遭遇杀猫盘了。
整个室内的装潢和自己上一次来的时候截然不同,虽然整体格局未变,但软装却从简约商务风, 变成走了温馨风格。沙发上随意点缀着软枕和玩偶, 脚下多了地毯, 还有,温初月眼尖地捕捉到藏在花瓶背后的滚圆小球。
打量着也眼前大变样的空间,宋泊简要是说他没有谋划已久他都不信。
可宋泊简做事雷厉风行, 自己走之前已经让段淮搬到猫咖里了, 说是正好接替自己。事到如今,自己总不能再把段淮给赶出去。
只是就这么遂了宋泊简的意,他又觉得不解气。
一见温初月的眉毛皱了起来,宋泊简适时弯腰把拖鞋放到他的脚边:“我已经让阿姨把次卧的卫生都打扫好了, 床品也都换了新的。”
“你不是说在店里睡不好么,要不要上去补会觉?”
正中软肋。
温初月已经有一个星期日均睡眠不足十个小时了。
他抿抿嘴, 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你不准跟过来。”
温初月说睡是真的睡, 接下来的一天除了下楼来餐厅吃了中午饭和晚饭,都在关着门次卧里会周公。
倒让宋泊简这个因为与心上人同居而心猿意马的人, 渐渐歇了其他心思。
只是, 见次卧的门缝中一直透出灯光来,也不知道温初月是不是睡醒了, 在房间里干什么,宋泊简忍了又忍, 还是没忍住当了夜探香闺的登徒子,轻手轻脚拧开了次卧的门把手。
只是出乎他意外地,温初月对此并没有任何反应。
他躺在床上静静地睡着了,连床头的阅读灯都没关,如萤火虫的尾部一样映出一团暖黄色的光晕。
宋泊简放轻了呼吸走上前。
温初月的睡姿很不规矩,侧躺在朝门的床边,大半张脸都埋进了枕头中。大概前几天真的是倦极了,他此刻的呼吸声沉沉的,绒绒的猫耳也没收回去,正随着一呼一吸的节奏轻轻颤动,让宋泊简不禁联想到小时候的汤圆四仰八叉地躺在自己的腿上打小呼噜的模样。
见青年睡得香甜,他没再打扰,伸出手来关掉阅读灯就打算退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细微变化惊扰到了温初月,他哼唧一声换了个姿势。宋泊简被他的动作吓出一身冷汗,眼疾手快地伸出胳膊挡在了床沿。
温初月本来就是贴着床边睡的,这么一动差点掉到地上,但现在被宋泊简给挡住了。
宋泊简垂眸,感受温初月到温热的、柔软的身体就这么依赖地靠在自己的手臂上,他腾出一只手来用指腹蹭了蹭温初月眼下的黛青,柔软的肌肤让他流连不已,直到指腹粗糙的皮肤把人磨到皱眉了,他才克制着将手从温初月脖颈下方的空隙插进去,然后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腰,双臂同时发力,把人往大床的中间抱了抱。
一沾到床,温初月翻了个身就重新沉沉睡过去,根本意识不到原本好端端盖在身上的被子也随着这一抱一翻身卷了上去。
借着从走廊斜射进来的半暗灯光,宋泊简看清了,一条蓬松的雪白猫尾从凌乱的被子下面探了出来,尾巴的长度比正常猫咪的尾巴要长许多,一直延伸到真丝睡袍的深处。
他原本放轻的呼吸也不禁加重了几分,也不知道摸上去会是什么样的手感。
-
不过,宋泊简也就是晚上的时候能跟温初月亲近一些,一旦温初月醒了,就开始暗戳戳跟自己拉开距离,一副“是你把我绑架回家的我不是自愿”的模样。
回忆起来,简直跟当初刚把汤圆捡回家时,小家伙撒娇耍赖的自来熟表现天差地别。
白天,温初月无所事事,最常干的消遣就是看电视和打游戏,每当这个时候,宋泊简就会厚着脸皮坐到他的旁边。只可惜,他不是个合格的好搭子€€€€
看剧的时候,温初月抱着软枕笑得前仰后合,他却没多大的反应,看着看着就把视线转移到了身边坐着的青年上,看他笑倒在沙发上时格外诱人的纤瘦腰线,还有盘腿坐着的时候裸露出来的白皙脚腕与脚背,然后被温初月红着脸颊用抱枕砸开;打游戏的时候,他由于表现太过殷勤,把温初月气得扔了手柄,竖起眉毛来捣他的胸口,“你都把任务做完了我做什么,干脆看着你打得了……”
宋泊简为青年亲昵的一拳而心神荡漾了一下,但转念想到这是自己数不清第多少次被“驱逐”,他又有些挫败地叹了一口气。
“好,你自己玩吧。”宋泊简站起身来揉揉温初月的脑袋,“我去做午饭,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温初月抱着手机跟焦煦发消息,撺掇他也买一个手柄跟自己打双人游戏。他最近沉迷上了一个十分考验手速的新游戏,思来想去还是同类最适合当搭子€€€€猫猫的手速是人类的七倍,即便是在变幻为人形的时候也拥有速度加持。
听到宋泊简的问题,他歪头思考了一小会:“你昨天叫的外送是哪家餐厅的,继续吃他们家呗?”
宋泊简翻菜谱的手一顿,继而流畅地将手机屏幕切换到了外卖平台:“我记得昨天的玉米虾仁你吃了不少,今天再点一道这个,其他的换一下新菜式尝尝怎么样?”
温初月扭过头来,很满意地点头:“这样就很好了!”
虽然自己之前也没少吃宋泊简的手艺,但今时不同于往日,整天让一个日理万机的总裁扎根在厨房里,他实在是过意不去。
“你今天的工作都做完了没?要是忙的话你去楼上的书房就行,等会儿外卖来了我去开门。”毕竟白吃白喝,他搬过来的这几天只有在吃饭点的时候格外嘴甜。
宋泊简并没有多少工作,但还是依言上了二楼。他靠坐在老板椅上,面前一片漆黑的电脑屏幕反射出男人苦恼的表情:这些天,自己努力的成果好像微乎其微,温初月并不想跟自己待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