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不想被救赎 第70章

有人触碰他的额头,拿来用布包着的冰块给他降温。

什么也不需要想,什么也不需要做。

迷迷糊糊地想了些事情,下一秒钟,恶魔的手掌便覆盖在他的额头上。塔尔勉强地回忆着人类生病的检测手段,大概是要通过额头的温度来确定……?

掌心的温度接近于滚烫,像是吸饱了温度的金属。

塔尔把水递给他,有点不确定地问:

“主教,你没有发烧吧?”

热乎乎的杯子握在手中,给人一种难得的安逸感。温热的水沾湿喉咙,埃德温想要回答,话音刚出口却比方才更加粗哑不堪,只能先咳了两声。

咳嗽对于声带的恢复似乎有奇效,他接下来的声音就正常了许多,只是比起平常还是偏低。

“没有。”

他也不确定有没有,但就算有又怎么样呢?而且,发烧这样微小的瑕疵,他还是能通过光明魔法驱除病魔的。

显然,塔尔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并没有追问下去。

他的手很自然地从埃德温的额头拿下,而主教此时才终于对此感到不安。

他和恶魔的身体接触太多了——尤其是在方才肌肤相亲后的情况下,所以塔尔靠近他时,他甚至已经没什么警觉之心,甚至对触碰的手毫无察觉。

这不是一件好事。

塔尔的想法却比埃德温简单很多。他只是觉得交易要做就做的彻底些,何况在欢爱之后,稍微帮无所适从的主教适应面前的情况,算得上理所应当。

对方现在就像一只警惕的猫一样,恶魔想,勾起嘴角笑了。

刻意的触碰会让主教僵硬在原地,感到不知所措,像要露出锋利的指爪;

但顺理成章的抚摸则会让他失去防御,直到某一刻才忽然反应过来,流露出“这样做不对”的神情。

埃德温在努力把局势扳回正常的方向,这点连恶魔都看得出来。

显然,主教在这个领域可以说非常笨拙。

好啦。他凑近对方的耳朵,而主教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他将塔尔所有的声音都收入耳中,没有一点遗漏,包括那些轻微的吐气。

“只是交易而已,”

恶魔凑得很近,声音像在香甜的红酒里浸泡过,和他的眼睛给人的感觉一样。

“这样想会不会好一点。我之后不会和你提起这件事,你也不需要为此感到担心,你已经支付了你的酬劳。”

这种盖棺定论般的话最终居然由塔尔说出来。

埃德温的思绪有点复杂,却没有显露出来,取而代之的是点头,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睡吧,”

塔尔说,“天还没有亮,你可以再睡一会。”

恶魔轻而迅捷地抬起手来,在他的脸颊上投下一小片暗影,最后落在了他滚烫的额头上。塔尔的体温正常来说一向比人类高些,但魔鬼能够调节自己的温度,所以他现在传播的温度是带一点舒适的冰凉感。

起到的作用类似冰袋,但是比冰袋有有点微妙的不同。

很舒服。

所以埃德温不想仔细思考有什么不同。

天亮之后,又会有很多疲惫的、痛苦的事情需要被处理。主教知道塔尔说的是对的,事到如今,塔尔的气息也不再让他感到陌生,就算床头就坐着一只活生生的魔鬼,他也能在房间里毫不顾忌地睡着。

主教给自己设下了一个期限。

在下一次醒来前,容许自己脆弱和不安,容许自己不用光明魔法治愈自己,而是将错就错地用恶魔的体温使自己变得更舒适些。

容许自己局促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第一次在什么都不想的情况下入眠,不再那么恐惧隐约窥见的未来。

然后,当他再一次睁开眼睛,他要求自己再次成为那个毫无破绽的光明主教。不能有一点犹豫,不能有一点宽宥,不能有一点柔软的地方,他必须有锋利如刀的棱角。

他不会被任何人毁掉。

他会解决掉所有想要毁灭他的人。

睡吧。恶魔这样说。你该休息。

埃德温闭上眼睛。

玫瑰的气息虽然浅淡,但十分明显,还沾染到了他的身上。

不需要猜测,他知道那双漂亮的红色眼睛在看着他,他们的距离从某一刻开始,便亲近得太过顺理成章。

这种设想让他为难了几秒钟,但他很快就不再思考任何东西,疲惫终于席卷了他的身体,他在温暖柔软的床榻上毫无顾虑地陷入了沉睡。

没有梦境,是一场难得的好眠。

第51章 无需挂心

好眠只不过是相对而言。显然不包括第二天在曙光之前就被嘈杂的敲门声吵醒。

埃德温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灰色的眼睛, 眼中是警觉的痕迹。

塔尔不在房间里。

这个发现很吓人,但稍微一转头就能看见,恶魔在埃德温的桌面上留了纸条。主教假装自己没有真的感觉有一点怅然若失。

睁开眼睛看见塔尔,这似乎已经变成了生活的一小部分。

玫瑰的香气依旧在, 但也可以解释为那是书桌上的花束散发的芳香。埃德温只用了几眼就扫过了恶魔留下的纸条。

塔尔是聪明的恶魔, 所以清楚自己最好不要留在房间里。

“别担心, ”

漂亮圆润的花体字写着, “只是暂时躲一躲,我还给他们准备了惊喜。”

埃德温很少对什么东西心怀期待。

但这句话一定在这个“很少”里面。

*

安其罗有点焦躁不安地迈着步,他身上的恶魔却嗤笑着人类的忧虑与浅薄。

“你究竟在担心什么——”

领主恶魔萨塔对此充满自信:

新生魅魔绝对无法强行克制自己的血脉,也会保持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无法反抗。一定是提前埋伏在房间的人已经和他滚上了床, 因为滋味太销魂,所以才忘记了给别人开门;

若非如此, 主教就一定会自己失去理智打开门,去祈求外面蹲守的人的恩惠。

计划听起来依旧天衣无缝。

安其罗亲王一宿没有合眼,最终还是没有等到天明, 在晨曦尚未染上天空时就匆匆拜访教廷,秘密地访问教皇, 要求搜查埃德温的房间,揭露主教的真实面目。

“只要您打开门, 就能看见他犯下了多么可怕的恶行。”

教皇年纪越大,就越发地遵守着和皇室保持距离的怀柔策略。他知道若是只因为毫无根据的指控,便撬开主教的房间, 恐怕不能让人信服。

但安其罗信誓旦旦,同时,又据说昨日在宫廷里的驱魔仪式确实出现了一些问题……

老人最终还是松了口。

只是,在昏暗的烛火下, 教皇布满皱纹的脸孔上,那双本已经老朽的眼睛再次锐利起来,像是鹰隼,在夜色中,足以使亲王冕下感到凝重。

这是他最关键的一次机会,足以完全将对方踩在脚下。但若是此事不成,之后要试着在动摇主教的位置,便会很不容易。

他的内心莫名地涌起了近乎不安的情绪。

安其罗一生做过很多不留情面的事情,造过很多杀孽,其中,不乏位高权重之人。但他很少会有这样的感觉。

上一次涌动这样的情绪,还是亲王在魔鬼的授意之下,在亲生父亲的酒杯中涂上难以察觉的毒药之时。那也是生死攸关的时刻。

要是当时老国王将关于他的事情事情说出去,他就全完了……

然而,他最后赌赢了。

犹豫只不过是朝向懦弱之人的刀刃。

安其罗无意识地摩梭着点缀着硕大宝石的戒环,跟在人群后向着教廷的白塔走去,鸽子蛋大小的宝石熠熠地闪烁在领头的神官点亮的灯火之下。

他被准许跟在确认的队伍中,但是,当然,这件事情还是得由神官来做。

曙光之前,白塔立在黯淡的夜幕下,依旧有着神圣不可侵犯之感。身着白衣的神的使者脚步无声,一点点朝着埃德温的房间靠近。

主教的房间被深紫色的帷帐挡住,看不见里面的具体情形。

直到埃德温将门打开。

他显然是刚刚被惊醒,所以还穿着睡袍。但就算是睡袍,也和一般人的服饰无二,严严实实地遮住了他的全部肌肤,扣子从头扣到尾。

在看到他的第一刻,亲王就明白,他终于被巨大而可怖的“失败”所集中了。

这不会是一个魅魔——一个血脉失控之人所能展示出来的态度。

而主教终于抬眼看向这群不速之客,举着火把,像是要来烧死恶魔。安其罗在队伍的后半部分,那双像是雾霭一样深沉的眸子不怎么费力就定格在了他的身上。

原来如此。安其罗觉得埃德温的眼神似乎在这样说。

“请便吧,”主教笼了笼衣袖,主动退后了一步。

“搜查你们想要搜查的,找寻你们想要找寻的,我将对一切负责,绝无半点隐瞒。”

“——神会看着你们的所作所为。”

*

搜查的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

在这样的情况下,一切挣扎几乎都是无力的,安其罗亲王说不出自己究竟要揭发什么,而埃德温大主教的房间一览无遗,就算是身上的恶魔也察觉不到端倪。

身边的教士倒是敬畏而惊讶地窃窃低语:“不愧是主教大人。”

这是在说主教的书柜,放满了关于对付恶魔的书籍,显然都有取阅翻动的痕迹。

无意识地瞟了一眼,亲王的脸色更黑了。安其罗不断地摩梭着手上的宝石,无意义的动作能帮助他恢复平静。虽然在这样一个毫无疑问宣判着他的失败的场合,这样做已经于事无补。

甚至连尸体也没有。

安其罗不能说出房间里有人这件事。他作为王宫的亲王,无法解释自己怎么有可能插手到这个地步。他只能咽下自己的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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