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采的思路十分清晰。
到目前为止,他手头的解药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雏形。
中混合毒的修者之所以很容易死,就是因为他们的体内环境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是不能破坏其平衡的,会导致所有毒素连环作用。
如果少一些,只有三五种,高明的丹师或许还可以通过种种复杂药方和手段制止连环反应,来个先后分别解除不同的毒。
可是毒素越多就越不能这么做,因为有一些毒素甚至已经两两反应、多种一起反应了。
钟采先前那样仔细地研究毒方,就是要搞清楚这么复杂的情况。
现在他的研究,很多丹师在面对混合毒的研究,都会尽量将毒液推导出来,尝试同时消除所有毒性。
而他们在研究出解药后,选择的验证方式往往会是再次从患者身上采集材料,挨个儿进行中和,还会多次取材,反复查看效果。
当然了,也还会用上其他试验方式,但最后的一步肯定都是从真正的患者本身取材进行小部位的验证。
这样一来,很容易因为患者本身的材料不太够,在验证过程中更加虚弱……而这也是无可奈何。
想解毒,就得受苦。
倒是钟采这边可以将大部分验证都放在模拟室中,最终的验证固然还要从谭徵身上取材,却不必大量采集,只要验证个几次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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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钟采来说,研究解药的思路是清晰的,单独每一种毒素也是容易解决的,难点还是在于同时消除所有药性、所有解药彼此并不排斥上。
花费了他六七天的时间。
邬少乾负责查看过谭徵的状况,一切如常,没有其他变化。
但毕竟接连过去不少时间,谭徵身上的冰花更大,独角也更缩小了些。
好在这独角经由验证后,是一种兽化效果没有完全收拢而显化出来的状况,并不是元魂上出了大问题——虽然元魂也沾染了一些有毒之物,但问题不算很大。
但是,谭徵一直都在衰弱,只是他意志力非常强大,所以才仍旧在努力坚持而已。
也是这样的坚持,终于等到了钟采真正完成解药的炼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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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少乾揽着钟采,抱着他来到了静室内。
钟采的手里,有一支大约手指长的尖口小瓶儿。
小瓶儿是透明的,里面盛放着一种深紫色的奇异药液,随着钟采微微转动手腕,这药液居然显现出一种五彩斑斓之感。
还好像散发出了点点莹光,可谓是相当美丽了。
钟采看了看谭徵,露出个笑容。
很好,气息也还是依旧存在的。
邬少乾对谭徵没什么兴趣,只扫了一眼,就继续看着钟采的侧脸。
钟采感叹道:“这家伙一直坚持到现在,想必也是有什么执念不肯放松吧。”
邬少乾点点头,附和道:“他和尤宿兄弟情深。”
钟采挑起眉头:“可不就是情深吗?”
邬少乾再次点头:“像你我一样。”
钟采绷不住就乐了。
邬少乾眉眼柔和,他就知道阿采想说这个。
两人打趣几句后,没有继续话题。
因为他们也知道,这些天过去,尤宿将希望一心寄托在钟采身上,想必早就是心急如焚。
钟采也不拖延,就对邬少乾说道:“放他们进来吧。”
虽然解药出来了,但是什么时候解毒,家属要不要看着谭徵解毒,都还需要家属来进行确认的。
邬少乾依旧颔首,也没有其他的话,只是一拂袖。
那阵法明明灭灭之间,静室的大门打开。
与此同时,钟采温和的嗓音顺着魂念传递出去。
“解药炼成了,都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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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室外,尤宿和柳家姐妹始终坚定地守着。
仔细看,柳家姐妹的神情间都带着几分焦虑与对尤宿的关怀担忧了,而尤宿本人则是来回地踱步,原本俊朗的面容已经很憔悴,眼眶下方也满是青黑。
他受到的煎熬,比起柳家姐妹来还要多出太多。
现在的几人几乎都难以确定自己究竟等了多久。
对尤宿而言更是只觉得度日如年,每一寸光阴都显得无比漫长,都有无数的念头在他心中煎熬。
几个人的情绪,越来越沉闷。
直到现在——
静室大门打开,那“解药炼成”的消息,送入了他们的耳中。
尤宿一时愣住。
解药,炼成了。
他没有听错吧?不是这些天以来他偶尔做梦时候幻听到的虚假,而是真正的现实,对吧?
尤宿难以置信,又非常想要相信,居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还是柳家姐妹飞快回神,伸手推了尤宿一把。
“解药炼成了!钟前辈让咱们进去呢!”
“你倒是快进去啊!我俩也跟你一起进去!”
尤宿猛地深吸一口气,仿佛终于确定了不是梦中,脸上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神色!
他迈开腿,用了自己最快的身法,好像风一样地刮进了那静室之内!
柳家姐妹见尤宿终于反应过来,心下为他高兴,又担心他因为太过激动而在静室内太过失态,匆匆忙忙地也都跟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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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宿等人进入静室。
柳家姐妹再次关上门。
几人都看见,两位前辈都站在冰床的前面,其中的钟丹师细长的手指中,正把玩着一支小瓶子。
他们瞬间就有一个猜测。
这瓶子里的,莫非就是——
尤宿想要跑过去,被柳金岚飞快地拉扯了一把。
柳金绵也是提醒地轻咳。
这一提点,尤宿恍然回神,连忙稳住自己,这才加快步子,走到冰床前,并且与柳家姐妹一起,先给两位前辈见礼。
尤宿按捺住自己的急切,先说道:“多谢前辈相助,两位前辈辛苦了。”
说话间,他的目光如饥似渴地看着那小瓶子,满腔也不知是什么心思,但毋庸置疑,是满怀期盼的。
钟采直接说道:“不必客套了。”他轻轻晃了晃在瓶子,“这就是解药,你什么时候想给你义兄服用,你自己看着办。”
说话间,他就将这瓶子递给尤宿。
尤宿一愣,就想要抬手接过,但是还没等真的抬起手来,又蜷缩起手指。
他手指在微微颤抖。
尤宿张口:“前辈请见谅……”他根本压不住现在的情绪,只能勉强解释与恳求,“晚辈无能,现在……实在是无法亲自给大哥喂药。让前辈见笑了。晚辈恳请,请前辈出手为大哥用上这解药……”
说着说着,尤宿有些尴尬。
钟采一眼扫过去。
现在的尤宿整个人几乎抖成了筛子,的的确确是根本无法亲自给谭徵喂药了——甚至可想而知,倘若他真的过去喂药,只怕还没有送到谭徵的嘴边,这一小瓶的解药就要全部给洒出来了。
钟采倒是没嫌弃尤宿这模样,大体上也理解他的这份心情,随意点头道:“那我就给他灌下去。”
尤宿:“……多谢前辈。”
钟采原本就站在冰床前,现在稍微再靠近一两步,直接将那小瓶子的尖头放到谭徵的嘴边,再稍微用力,就从他的唇缝塞了进去。
小瓶子质地柔软,钟采手指一捏,所有的解药就全都给送入了谭徵的喉中。
就很迅速。
尤宿站在冰床的床头,满脸都是紧张。
每一次看到这满身冰花与冰霜的大哥,他心里都是满满的酸涩,根本不敢多看,却又因为他的担忧而强迫自己一直看着——多看一看,他的心脏又会绞痛,很是难捱。
这回,尤宿却是迫不及待地看着。
他想要亲眼看到他大哥痊愈。
而这些天的期盼,都没有被辜负。
当解药进入谭徵口中后,药效产生之迅速,堪称是叫人惊骇。
柳家姐妹几乎要惊呼出来,但到底场合不对,还是都将这些震惊都压在了喉咙里,一声都没有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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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药极快地中和谭徵体内的所有毒素。
所有人都听到,当解药入喉的一个呼吸之内,就已经有一道轻微的“噼啪”声响起。
众人的目光迅速地搜寻起来。
柳家姐妹最先发现的,她们所想要惊呼的原因,正是她们亲眼看到了谭徵身体上最大的一朵冰花开裂!
一瞬间,这冰花变得暗淡,原本有些晶莹的光辉也都消散,整丛冰花都好像变成了最普通的冰块一样,没有了原本瑰丽而诡谲的亮色。
随即,冰花迅速地崩碎,化作了许多细小的冰块。
这些冰块落在了谭徵的体表,并顺着冰霜滑了下去,而它们还没能落到地面,就飞快地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