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脖颈的灰黑,青牛的身影更加凝实,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无意识地亲近沈星星。
王二狗看得手痒,刚想伸手去感受感受未成形的龙脉摸起来是种什么感觉,结果牛尾巴结结实实地拍在他的手臂上,一条明显的黑色伤痕出现。
“嗷,痛痛痛!”
王二狗疼得龇牙咧嘴。
“小先生,你看它!”
沈星星无奈:“好了。”
青牛温和地哞哞叫。
王二狗小声道:“就是一头倔牛。”
沈星星当作没听见王二狗的话,带着青牛自顾自地来到血潭。
看到血潭里的怨气污秽,青牛眼里闪过愧疚,哞哞地叫。
直到它用力甩动脑袋,一只角从头上掉落,速度快到沈星星来不及阻止。
“倔牛,你的角怎么掉了?”王二狗惊骇道。
青牛衔着牛角放在沈星星的面前,两只前蹄直接跪下,冲沈星星磕头。
沈星星负手而立,静静地看了青牛许久。
“我答应你的要求。”
就在王二狗不明所以时,只见沈星星拿着背上的红伞缓缓展开。
王二狗看到伞面上闪烁的雷纹,立马倒退三米远,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
伞面的紫色雷电爬满整个伞面,汇集在伞顶。
沈星星掷出几张纸人,做了一个阵法,水桶粗的雷电轰然落到血潭中,清除污秽黑气。
片刻,血潭如煮沸的开水一般,冒着泡泡。
地面震颤刹那,几条黑色的铁链从血潭中冲出来。
沈星星伸手对着铁链轻轻一拨,铁链似受惊的兔子,立马又往水面冒出一大截。
它们像是拖着什么很沉重的东西,铁链之间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下一秒,庙宇的房顶缓缓露出水面。
王二狗结巴道:“这,这是……”
庙宇不大,尽管经历潭水浸泡,可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见。
“山神庙!”
山神庙上升,水位下降,直至山神庙彻底露出水面。
沈星星伸手握着铁链。
铁链从顶部碎裂,哗啦啦地铁石坠落,直至形成一条残破的石梯,一直到山神庙前。
山神庙也是灰扑扑的,似没了神垂怜。
青牛冲着山神庙中吐出一口白雾。
前一秒,还在飘飘荡荡的落雪,后一秒,雪成灵雨洗涤山神庙上的污秽,面上依旧破旧,可给人的感觉没有那种灰扑扑的感觉,好像空的庙宇,重新有了神。
沈星星身体被人往前推了推,温热的灵雨落到他身上,缓解消失一半功德的身体。
一回头,对上裴忌弯起的凤眸。
“山灵的馈赠,淋一下对身体有好处。”
沈星星闭上眼睛,看到整座水牛山焕发新生,枯木逢春。
青牛化为一道青色的光,钻进山神庙中那尊石像中。
此刻,空洞的石像牛眼多了一丝灵气。
沈星星享受了灵雨,点燃三根从包里掏出来的香点上插-入香炉中。
青烟缓缓上升,最终成一道直线,直达天际。
“走吧。”
沈星星下山时,看到燃尽的香烛中丝丝缕缕的香火飞向石像中。
同时,眼前出现各种画面。
那是山灵与水牛村先祖的初次见面。
此后,水牛村世世代代供奉山灵,而山灵接香火,回馈这片土地,保护水牛村。
他的金手指好像又升级了,这双眼睛看到的画面越来越多。
王二狗感叹:“难怪倔牛好了也不肯离开水牛山,原来是舍不得。”
沈星星下山,看到回程的野猪群,同样看到一路追过来的张武官张秋。
“你是……沈道长!”
沈星星不认识张秋,只觉得眼前的人有点眼熟。
张秋一脸狼狈,眼里的喜悦却怎么也止不住,主动介绍自己:“沈道长,我叫张秋,之前我就站在老黄的旁边,抓人贩子那次。”
张秋这么一说,沈星星倒是有点影响,礼貌地向他点点头。
“张武官,你这是?”
张秋咧嘴:“我们做人口普查,刚查到水牛村,没想到遇到野猪群发疯,攻击村民。对了,沈道长,你刚才从山上下来,没被野猪群伤到吧?”
沈星星摇头:“我没事,只是收拾一个小鬼。”
张秋咽咽口水,立马不敢多问。
沈星星身上的神异,他可是亲眼见过,对方说是抓鬼,他一点怀疑都没有。
“那沈道长要不要去村里休息?”
“我去帮村民看看伤势如何。”
沈星星来到村里,有了张秋做证,再加上大晚上不好去请医生,有些孩子出现小儿惊夜发起高热,不敢多耽搁。
山下村民祖祖辈辈都生活在山里被怨气侵蚀,沈星星做了一锅药让他们喝,小孩儿和老人则是加上一张救苦符,拔除体内残留的怨气。
刚开始,村民存着质疑,不敢吃沈星星给的药汤。
结果人家一碗药加一张符下去,药到病除,小孩不哭了,瘫痪在床的老人,竟然能下床。
村民们这下对汤药不再避如蛇蝎,而是争先恐后地上前盛药。
就连张秋也悄咪咪地打满保温杯,被李武官李大利看到。
“老张,你怎么也……”
张秋手速不减,“你嫂子生了大宝后,总说身体不舒服。沈道长的汤药好像功效不错,我拿回去给她试试。”
李大利看着张秋的大肚杯,起码可以盛物五六碗汤药,忍不住抽抽嘴角。
沈星星其实不会医术,只是他学的术法里掺杂着医药知识,再加上平时裴忌让他泡药汤,讲解医药上的理论,耳濡目染,自然就会一点皮毛。
自古道医不分家,他的符纸里除了掺杂少量朱砂,还有大量珍贵的药材。
人参王如今还帮他种植不少珍稀药材,当然也没有让它免费打工,每个月均它一丝功德。
刘村长一碗汤药下肚,浑身暖乎乎的,看沈星星的眼神多了几分敬畏。
只是他脑中时不时闪过后山上那道青色的虚影,又听到张武官称他为道长,还是从山上下来,咬咬牙,走到沈星星的身边。
沈星星早注意到刘村长,尤其是看到他身上一缕香火与山上的山灵相连,心下了然。
看到刘村长往他这边走来,自然而然地转身。
“刘村长是想问水牛山上的大青牛?”
刘村长瞪大双眼:“你,你怎么知道……是了,你是道长。道长,我想问问山神老爷近些年怎么都不出现?自从山神庙一夜之间消失,我就再也没有看到山神老爷。我爸,临死前都想再见一面山神老爷,可不管我们怎么说,山神老爷再也没露面。我爸临死前,还叮嘱我,每年不能忘记给山神老爷供奉……”
可惜,他如今垂垂老矣,没能见到山神老爷一面,连带着儿子不相信山神传说,他怕自己去了,再也没人记得山神老爷。
哪怕今晚后山出现的大青牛,让他自我怀疑,是不是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
沈星星看着刘村长,看着他每年爬上山供奉山神,即使亲人质疑嘲讽,他依旧没有改变初心。
“刘村长,在你四十一岁那年,是不是经常听见山中有类似牛叫的声音?”
“四十一岁……年头太久了,有点想不起来了……”
“老头子,你四十一岁,不就是二十年前嘛。我记得那时候,你还念叨肯定是山神老爷出现了,每天雷打不动地上山,连地里的活儿都不顾。”
刘村长老伴儿一边给小孙子喂汤药,一边出声。
刘村长经过老伴的提醒,终于想起事情始末,忙不迭点头:“是咧是咧,我当时以为山神老爷显灵了,结果找遍整个水牛村,依旧不见山神老爷的身影。道长,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望着刘村长浑浊的眼睛,沈星星不忍继续说下去,微不可察地叹口气。
“刘村长难道没想过,你为什么能听到牛叫?那是山神在向你求救。”
“什么?!”
“二十年前,有人沉了山神庙,在山神庙上修了一座倭寇坟,乱了水牛山的风水,吸收青牛的生机。青牛被人囚禁,无奈之下,只能向你,向水牛村求救……”
“天呐,我都干了什么?”刘村长颓废地跌坐地上。
在场的村民个个均是沉默。
“老头子!”
“阿爸!”
刘村长承受不住,一下晕过去,吓得众人惊慌失措。
沈星星眼疾手快抓出一道安魂符拍在刘村长身上,已经晕过去的刘村长,在小儿子死命掐住中苏醒。
再次睁眼,已泪流满面。
“都是我的错,要是我早点发现,就不会……”
“刘村长,祂不怪你。当时的年代规则,你一个普通人找不到真正的大师,对不了埋在山上的倭鬼。”
“道长,那山神老爷的情况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