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河看了他一眼,便晓得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我让你看树上,没叫你看人!”
思铭“啊”了一声,那光秃秃的树上除了延伸得乱七八糟的树杈之外,还散落着几只黑漆漆的乌鸦。
正歪着脑袋丑陋的叫着,时不时朝下望着来来往往的路人。
“五爷,咱们不是找人吗?”思铭晕了。
一会看树,一会看鸦,又要找人的,他真的晕了。
萧河笑了,“我是要找人。”
“要找的这个人不仅会养鸟,还能听懂鸟说话的。”
思铭嘴巴又张大了一些,“养鸟的人是有,会鸟语的……那是什么?鸟人吗?”
“西集现在都卖这个了?!”
萧河:“…….”
“听说过北境的羌泽国吗?”
“传闻羌泽人善于豢养飞禽走兽,自小就能与鸟兽沟通。”
“世上当真有这般能人异士吗?”思铭有些不信。
萧河看了他一眼,东西两境如此之大,上一世他也没少见光怪陆离的事情。
更何况作为已死之人,又重活一世,羌泽人会点鸟语又有什么稀奇的呢。
萧河有些许感慨,“我何曾骗过你?”
“羌泽国国土虽小,但物资富饶,可北境常年战火纷飞,几大国战乱不断,羌泽国早在天武元年之前就灭国了。”
“那……国都灭了,我们又上哪去找会鸟语的羌泽人呢?”
思铭不解,找到了的话,又能用来做些什么呢?五爷也不喜欢养鸟呀。
萧河没再接话,而是兀得停下。
“思铭,我们被跟踪了。”萧河淡淡地开口道。
思铭也有所察觉,表情严肃道:
“五爷,前面第二个当口,我掩护您先走。”
萧河没说话,西集人多眼杂,难免会有居心叵测之人,就是不知道是索命还是贪财。
他与思铭两人都会武,他的身手还更在思铭之上,只是来人明显是冲他来的。
如若那人不追思铭,思铭也好回去通风报信。
两人到了三讨街与百花巷的交叉口,在思铭的掩护下,两人一个朝东一个朝西奔走。
身后跟着两人的那人,毫不犹豫的跟上了朝东的萧河。
一直追到巷口深处,避开了众人耳目,萧河才停下回头,所料那般身后空无一人。
萧河面色如常,淡淡开口道:
“阁下跟了萧某一路,既已支开了思铭,您也就大大方方的亮相吧。”
这话落下后的片刻,巷口的另一侧才走出来一个身披黑袍的男子。
那男子并未遮面,长眉丹凤眼,脸上露出一抹笑,开口道:
“萧少爷,您真是敏锐过人。”
“方某自认为自个儿的身手足够轻巧的了,您是怎么发现我的?”
萧河一眼便认出了他的身份,只是十六岁的萧河并不认识方长恒。
“方大人,您轻敌了,脚步应当再放轻些。”
方长恒不以为意,轻笑道:
“三讨街杂乱,你又怎能分辨出我的脚步声?”
萧河无意再与他废话下去,简洁明了道:
“运起轻功行于高楼之上,脚步虽轻,节奏却分明一致。”
听到这,方长恒愣在了原地,神情终于认真起来。
此时此刻站在自己眼前的萧河,绝非传闻当中不谙世事、仅仅骄纵了些的萧五。
“方大人,您有何事相求,不如有话直说。”
方长恒沉默片刻,终是开口道:
“方某确实有一事想求萧少爷,作为回报,您要找的那人我知道他在哪。”
萧河微微挑眉,颇有些意外。
“你知道那个羌泽人藏在何处?”
方长恒点点头,“不错,在下虽只是西临驻守的一个小小官员,但在西集还是有些人脉的。”
听到这话,萧河莫名的笑了一下:
“方大人谦虚了。”
谁能想到就是这样的一个西临驻守的八品小官,日后屠了温氏满门,成了时钊寒手里的一名铁血悍将。
“那名羌泽人在我天凌化名雀宁,以贩卖鸟类诈骗他人钱财为生。”
“雀宁和你有仇?”萧河忽然来了兴趣。
方长恒脸色一僵,“他骗了我二十银两,老子半年的俸禄。”
萧河“哦”了一声,点点头眼里有了些笑意:
“方大人要办的事呢,说来听听。”
—
思铭在马车旁等不到萧河,正欲快马加鞭直接去离西集最近的凌渊司找二爷萧斐,还没上马便见自家少爷从侧边冒了出来,手里还捧着什么东西。
“五爷,您没事吧?”
萧河摆摆手,将手里的东西交给思铭。
“我的剑,你好生带回去。”
“那您呢?”思铭接过,手中兀得一沉。
萧河看了看盘旋于西集上空的黑影,开口道:
“我找我二哥有些事,你先回吧。”
思铭走后,萧河本想先找到雀宁,以防夜长梦多,但方长恒的事确实有些紧迫,也是不办不行了。
如今再世为人,时钊寒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未到他与雀宁相遇的时间。
上一世,雀宁被时钊寒收用,他的异能着实有惊人之处。
羌泽人生来聪明,而雀宁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雀宁从不豢养鸟,但他却能调动整个凌天都的鸟群。
于是,在这高空之上,树杈之下,你会发现悄无声息之中,多了一双观察你的眼睛。
第3章 师弟,我的剑呢
虽有才能,但雀宁本人并无大志。
家国破败之后,他便成了流亡失所之人。
来到天凌的第六年,因是行骗遇到了后半生的君主时钊寒。
彼时的时钊绎还是个尚未完学的皇子,一无母族支撑,二无贤臣可依,却深藏狼子野心。
多年之后再回看从前,他萧河又何尝不是那人手中的一枚棋呢?
萧河到不是真的打上了雀宁的主意,他只想知道如若自己从中干预,是否能更改他人命运的走向。
国运当头,即便他重来一世又真的能改变么。
萧河心里没有着落,他庆幸上天给了他重新拯救家人的机会,又害怕一切又会重蹈覆辙。
西集离凌渊司并不远,萧河脚步轻快,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地方。
只是招待的来人并非他所熟悉的面孔,这一问才知道萧领司和程闯都去了西郊的演武场。
“二哥他们去演武场做什么?”萧河不解。
“卑职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和另一桩凶案有关呢。”那小吏老实回道。
萧河沉思片刻,又问道:
“眼下不是有一桩案子正在审着吗?我听二哥说期限只到明日晌午之前,可有眉目了?”
那小吏想了想,“您说的是杜家灭门惨案的夏娘子吧?”
“正是。”
“萧少爷,案情都是由萧大人、程大人与王大人一起审理的,具体的结果尚未可知呢。”
这小吏是个谨慎之人,托辞道:
“这事您不如回去问问您兄长,或许来的更清楚些。”
眼见问不出,下狱面见囚犯的事自然也是不行了。
萧河道了声谢,还是要先去演武场找到老二才行。
杜家灭门惨案的事,即便是上一世,也是震惊了整个凌天都。
杜家上上下下四十几口人,除了未受牵连的女婢们,杜晚及其打手全部被砍死在家中。
那时正值深夜,家家户户都睡深了,杜家大宅里却有轻微的叫喊声,没人注意。
待到第二天天蒙蒙亮,起来卖早点的人家才惊恐的发现,杜家的大门口全是干涸的血迹,原是从门内涌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