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也是不可能了,方长恒只得全盘托出:
“雀宁在西集不止一个住处,安泰巷小门胡同口一个,北环鸟集添花巷第三个岔口右手边便是。”
萧河见他神色没有异样,应当是没有说谎,心里记下准备走人。
等出了广玉楼,萧河便派思哲去一趟帝子宫。
“我有一样东西丢四殿下那了,你去跑一趟,就说是我要你来拿东西,让四殿下的人即刻送来广玉楼。”
思哲细细回想,昨儿个并没有什么东西丢下的,但从不多问,一一记下后说道:
“五爷,您等我回来接您还是?”
萧河想了想,道:“你来禄春茶阁接我吧。”
“是。”
今早出门前,萧河特意换了一身轻快的便服。
除了那张出挑的脸之外,更像是平常人家的小哥,也正好避免了不必要的麻烦。
去往鸟集的路上,还得经过一个更大的集市,是以贩卖大小型珍贵稀有的走兽为生。
四方端正的铁笼或大或小,大的足足有一米多高,小的也不过才到人的膝盖。
但笼子无论大小,都以黑布遮掩,看不见里面的全貌,时有野兽的低吼声,或是狐狸的唧唧声传来。
萧河还年轻些的时候,到是挺怜惜毛茸茸的小动物之类,但时过境迁,终不似少年,早已没了从前的心态。
又回忆起早上刚见过的萧母与萧瑶来,心里堵着便更提不起兴致来。
于是闷头赶路,不一会儿就到了鸟集的添花巷。
按照方长恒所说的地址,萧河看见了第三个岔口右手边的小破木板门。
伸手上前敲了敲,门板刷刷落灰,看得出来已是许久未有人居住了。
萧河眉头紧皱,正欲抬脚就踹,屋里头突然传来一道有些怪异的嗓音。
“不准踹门!”
不是雀宁的声音,但确实是雀宁会教养的鸟。
“不踹门,我怎么进去?”
萧河有些不耐,直接一脚将门踹开。
废弃的小院无人打理,疯狂生长的野草野藤经过寒冬摧残之后,尽数枯萎。
留下干瘪的茎干还死死的扒在灰白的墙面上,扭曲又难看。
一排排光秃秃的木桩上,全是大型鸟类抓挠的痕迹。
萧河轻轻推开里屋的门,一眼便瞧见踩在供桌上木雕神像头顶的鹦鹉。
那小家伙头顶冠黄,脸颊红晕,一身白羽,比巴掌大不了多少,正歪着头看他。
“没礼貌的坏蛋!”
听到这话,萧河冷笑一声,到底是谁没礼貌?
它踩在主子家供奉的神像头上,还好意思说他没礼貌?
萧河懒得理会,进屋没找到雀宁,目光便又落在了这只小鸟身上。
小家伙见眼前之人面露不善,吓的拍拍翅膀飞到高处站着。
“我不值钱!你找别的鸟去吧!”
听到它来这么一句,萧河顿时语塞。
“你家主子呢?”
本就心情不美,又在雀宁这扑了个空,萧河心里有点烦燥了。
他走外院捡来石头藏于手中,冲小鸟温柔一笑:
“过来,我不是坏人。”
那小鹦鹉聪明是聪明,晓得跑,哪能跑的过一心使坏的萧河呢?
石头破空而出,正中鹦鹉的翅膀尖,
小家伙“啪嗒”一声从空中摔了下来,还没忘记喊上一句“我要死了,救命”。
萧河将鸟捡起,手指弹了弹它的头冠,笑道:
“我看还差点,不是没死成吗?”
那鹦鹉已是眼睛一闭,吓晕过去了。
将鸟拎起来晃了晃,萧河这才发现,鸟腿上绑有一张字条。
拿下拆开一看,上面写有一行小字。
【你我无缘,赠与此鸟,名曰小六,望善待(笑脸)】
第9章 若我以后变了心
小六真是只很天真、很好收买的傻鸟。
时钊寒喂了它一些酥饼碎碎,又顺带着轻抚了几下羽毛。
等萧河回来再看,那不争气的家伙已经开始献殷勤的给时钊寒梳理起头发来了。
一边梳着,一边蹭着,如痴如醉的模样。
时钊寒显然心情不错,问萧河道:
“哪来的鹦鹉?很通人性。”
萧河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皮笑肉不笑道:
“路边捡的,师兄喜欢?”
时钊寒逗弄小六的手一顿,并未作答。
萧河知道他不会理睬,性子凉薄之人,又怎会有真正的喜欢可言。
他原本以为救下夏抚澜之后,时钊寒便不会再管,谁晓得他居然亲自将人送了过来。
眼下方长恒正与夏抚澜在里间叙旧,他与时钊寒坐于外间,并无他人,如坐针毡。
“师兄怎亲自过来了?”萧河斟酌着开口,“我原以为…..你不愿旁人见到你与我有所牵连。”
这话说的他自己都觉得拗口,时钊寒却不觉得,神色如常道:
“并无外人,没人会知道你我的关系。”
听到这话,萧河端着茶杯的手一顿,忽而一笑:
“也是。”
这时,里间的方长恒与夏抚澜也哭诉完出来了。
夏抚澜还瘸着腿,先是看向坐着的萧河,又转向面色淡淡的时钊寒,竟笔直的跪了下去。
“今日得以重生,抚澜感激不尽,多谢两位恩人大恩大德!”
一连磕了三个响头,萧河示意方长恒去将人搀起。
“好了,起来吧。”
方长恒下意识看向时钊寒,见那人没露出什么神情,这才去将夏抚澜扶起,小心翼翼的像是对待易碎的瓷器那般。
“我有一位故友,医术不凡。”
时钊寒抬眼看向夏抚澜,眸色淡淡,小六就站在他肩上欢喜的梳着羽毛。
“他在泉州,风景宜人,你去了也可安心养病。”
夏抚澜不懂,只觉得时钊寒是个心善之人,竟将后事也安排妥当了。
只有方长恒脸色变了又变,几度想要开口却都被萧河眼神制止了。
那边说过,这边便有安排好的马车在楼下候着。
夏抚澜也察觉到一些不对,下意识看向方长恒。
方长恒只好强颜欢笑道:
“抚澜,你先去,过个两三日我便去寻你。”
“凌天都不安全,你离的远远的,这样他们即便有所察觉,也找不到你。”
闻言,夏抚澜只好点点头。
她不是矫情之人,又一一谢过后,便转身跟着时钊寒的人下去了。
待到人走后,方长恒才心有不甘道:
“殿下,您救了抚澜一命,方某自是甘愿一命抵一命!”
“但您送她去泉州,泉州离凌天都又是何其遥远,拿一弱女子的性命要挟方某,恐怕不是君子所为吧!”
此话一出,整个房间都静的令人心悸。
方长恒后背滲出了冷汗,话说出去之后才觉得后怕。
只听那人轻笑一声,声音冷了下去:
“方大人的意思是…..怪我多此一举了?”
“下官不敢!”
方长恒跪在方才夏抚澜跪过的位置上,心里大感不妙。
这时时钊寒站起身来,走至他的跟前。
方长恒只能瞧见眼前那一点金色花纹的鞋边,威压之后仍旧能沉得住气。
好一会儿,他才听见那人开口,语气极淡:
“方大人,你并不是愚蠢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