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魏家得势,即便我心中并无想法,倒也用不着得罪于她。”
一句话说的倒是毫无破绽,无心之人自然不会过多揣测。
而有心之人却藏于暗处,亦不被旁人所见。
“话是这么说没错,你也知道我姨姐最近风头正甚,倘若真的要圣上下旨让你娶公主,你怎么办?”
“你和四殿下不就没可能了吗?”
兰延青真心替好友着急,却听萧河无奈一笑道:
“难道我还能抗旨不成?”
“至于我与四殿下……不过是年少不经事,误以为是喜欢,早就想开了。”
此话一出,时允钰心里暗自一跳,下意识抬眼去瞧。
只见他四哥脸上未见喜怒,眸色却阴沉的有些可怕。
没来得及再细看,便又听那两人说道:
“想开了?想开了是什么鬼意思!你怕不是移情别恋了吧?!”
“我见那什么、赫连凛!也是生的得英俊,你不会是….”
“延青,别再胡说八道了。”萧河的声音带上了几分严肃。
“你是我挚友,我本就该给你一个解释,不过一直苦于没有机会与你说。”
“我与四殿下从未真正的有过什么,此事就算翻篇,以后你我都别再提了可以吗?”
兰延青不敢相信,就连藏于暗处的时允钰也不敢相信,倘若那日他没瞧见萧河去找赫连凛讨水喝的那一幕,他也是万分不会相信的。
但如今,此话又真真切切的出自萧河之口。
这里除了藏起来的他们,也并无他人,萧河何苦要骗兰延青。
如此以来,倒是有九成是真了。
不过是真是假也不重要,三年了,倘若他四哥真的在乎,三年前这事就该成了,又怎会拖到今日再来醒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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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武帝与诸将于马拓武场演兵。
几位皇子皆在,演练过后,按照以往那样,皇子们比试骑射之术时,天武帝定会去看。
届时,其他王公大臣、世家子弟们亦会在场随观。
这一日春风更甚以往,吹的皇帝身后明黄的披风飞舞,几位皇子在其跟前,亦是毕恭毕敬。
“去取尔等的弓箭来,朕瞧瞧今年比之去年,功夫可有长进。”
七皇子时允钰离皇帝最近,他的骑射之术向来比不过其余的兄长,年年都是如此。
索性也没什么好遮羞扭捏作态的,利落的拿过弓箭来,摆好架势开弓射出第一箭。
出乎意料的,这箭偏离靶心太远,竟差点射空。
即便是再天资拙劣,身为皇子这一箭也实在是过于离谱了些。
见天武帝沉下了脸,时允钰心里慌了慌,站于他身旁的三皇子时文州有心替他解围道:
“今日风大,即是头一箭,不好掌握力度,七弟不如再试几箭。”
有他搭话,天武帝不作声,时允钰压力倍增。
好在下一箭射出,虽未中红心,但也挨着不远,比起上一箭已算好上许多。
“儿臣愚笨,让父皇失望了。”时允钰垂头,低声道。
天武帝皱着眉,沉声道:
“老七,你如今也有十五了吧,不要再令朕失望。”
时允钰面色发白,强撑着应道:“是。”
接着便轮到三皇子时文州,风声吹动衣袍飒飒作响,其身形任然稳如泰山,一箭即中红心。
天武帝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不少,点头道:“不错,文州是一年比一年稳健了。”
“谢父皇夸赞。”时文州脸上也露出一些笑意来。
萧河与兰延青站于一处,自然瞧见了刚刚那一幕。
“阿鹤,你不觉得三皇子这般表现,反倒衬的七殿下越发的不成器了吗?”
兰延青与萧河咬耳朵说悄悄话,旁人听不清。
萧河点点头,看向时文州的眼神里并未带上什么温度。
“生长于深宫之中,又身为皇嗣,岂能像寻常百姓那般兄友弟恭。”
“也是……”兰延青忽然开口道:
“阿鹤,我怎么觉得四殿下一直在看你?”
萧河微怔,下意识抬头望去。
只见时钊寒站于最右侧,身穿天青色袖袍,白玉腰带勾勒出其劲瘦的腰身来。
他站在那里,肤白如玉,眉眼淡漠,与几位弟兄们格格不入,反而自成一幅美卷来。
时钊寒的视线落向他们这边投来,萧河不明所以与其对视一眼。
这便看到他身后走上前来一位脸庞十分清秀的侍从,伸出手来要为其束袖。
时钊寒微微蹙眉,却并未阻止,那名侍从胆怯的低下头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垂于跟前。
萧河很快认出那名侍从就是不久之前才见过的韩辛移,却真没想到如此之快时钊寒就将人收在了身边。
不过他只看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全无反应。
兰延青又凑近了和他说话,他的注意力很快又转移到了别的地方上。
而在不远处,为其束袖的韩辛移动作放的很轻柔,生怕服侍不周。
然而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见四殿下突然猛得收回了正缠着束带的手,脸色沉沉。
韩辛移受了惊吓,尚且来不及反应,便见时钊寒极其冷漠的扫视了他一眼。
“谁允许你到跟前伺候的,滚回去。”
这一句斥责太重,重到韩辛移瞬间煞白了脸。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便有人将他半拖半拽的拉到后面来。
此时,时钊寒的跟前另有一人伺候,正是那日营帐中稍矮的那名侍从。
“你胆子不小。”
耳边响起一声平淡的话语,韩辛移下意识偏过头去,高些的那人看他的目光也有些冷淡。
“殿下厌恶旁人碰他,哪怕只是衣袖也不行。”
宋净庭也不知为何好端端的,殿下会突然发脾气。
待他束好了衣袖,下意识顺着时钊寒的目光看去,便见不远处竟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话很多,不停的在说着什么,另一个应和,脸上还带着笑意。
宋净庭盯着他们看了半响,直到耳畔传来有力的破空一响。
一箭贯穿靶心,箭身更是入木足足有三分,可见力度之深。
时钊寒淡漠的收回眼,不发一言再搭箭,又是一箭红心,箭靶却因力而摇晃不轻。
宋净庭看着胆战心惊,就算是知晓哪里不对了,怕也是来不及阻止。
即便如此,萧河也未曾向这里看过一眼,全然不在乎。
他不在乎,却有人在乎。
这般动静,天武帝又怎能不投来目光。
见时钊寒表现的比以往都要惊艳众人,脸上不由的露出笑意来,开口道:
“朕的钊儿,颇有朕当年年少时的气魄。”
此话一出,众人的脸色都变得微妙起来。
宋净庭不敢看,低着头心里暗叫,藏拙都藏了几年了,偏偏今日又来发作!到底是做甚么呀!
“父皇谬赞了,儿臣愚笨,不过是勤能补拙。”
时钊寒垂眸,莫不敢当道:
“儿臣私下里练习了不止上千次,才有今日一箭。”
“比起二哥与三哥的天资来,仍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这番话一出,又将从前种种表现给圆了回来,宋净庭心里松了一口气。
天武帝眼眸深不可测,点点头,意味深长的开口道:
“你是朕的儿子,自然也不会逊色于你其他几个弟兄。”
将这一切都听了过去的温太傅温琅泽,忍不住皱眉。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从前不是……”
其父温国公温远川却不形于色,淡淡道:
“这么多年过去了,四皇子却长的越发的像其母了。”
“皇帝不是有情之人,当年云氏死的那般……”
温琅泽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
“如今倒是又承认起了时钊寒的身份,难不成想立他为太子?”
温国公听罢,摇摇头回道:
“绝无可能。”
温琅泽沉默片刻,开口苦涩:
“可惜曦儿去的早,不然妹妹何苦与皇帝结怨,倒是让魏家好生猖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