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河,你为了包庇魏贼还有什么话是你说不出口的?”
“今日,你都敢当着你大哥的面对我出言不逊,这就是萧北侯教出来的儿子?”
萧河冷笑一声,“你也配提起我父亲?我大哥都未发话,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教于我?”
“你一口一个魏贼,如今魏家霍乱一事尚未查明,就连陛下也只是派人活捉未曾定罪,长孙统领竟有这般本事,敢替皇上治他们的罪?”
长孙昫被堵的脸色铁青,竟一时不知该如何辩解。
“你!”
萧捷在一旁忍不住皱眉,抬手将两人隔开,看向萧河:
“好了,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长孙统领,我幼弟虽失礼在先,但你怕是要为今日的失责,主动向上面请罪了。”
他们接到任务,一是为了护二位皇子与一众世家子安全返京。
这其中,务必不能让魏潮臣的次子魏流云听到风声,而乘机逃跑。
但从始至终,都并未说要立即将人就地击杀,而是长孙昫擅自作主。
长孙昫面色发白,好一会儿才低头道:
“臣自会向皇上请罚。”
萧捷看都未看他一眼,带着萧河转身离去。
只留长孙昫定在原地,面无表情的舔了舔嘴唇,目光阴冷。
萧捷、萧河,那就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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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五永毅侯萧捷护送二位皇子及宗室子弟顺利回都,翌日于乾承殿接旨秘密领兵北上,接应萧北侯铁骑。
九月十九,围魏于邝东,魏潮臣一众人等拒不认罪。
九月二十六,永毅侯萧捷率兵讨伐,斩魏必峰首级于马下。
十月初三永毅侯率兵一马当先,围追堵杀部分魏家余孽于扈马丹。
十月二十二,三军会师,于长佝一战大获全胜,魏家余党全部认罪伏诛。
翌日,魏潮臣于背崖坡自尽,其子女、家中女眷亦有自缢者,三人。
十月末,萧北侯等一众干将押赴囚犯顺利返京。
萧河自圣山回来后,已许久未出过府。
因是魏家霍乱一事,圣上派人清查朝廷上下文武百官,如今人人自危而恐受其牵连。
思铭知道这些日子萧河大抵是为了魏家伏诛一事,而感到心中沉闷。
可连四小姐都没法子,他一个做奴才的又能如何。
这一日,萧斐下朝的早些,便来长风院看望自家幼弟。
萧河正躺于窗前的软榻上,双手放于胸前,而两眼放空望向窗外,似有心事又好似只是无聊发着呆。
萧斐轻咳一声,萧河这才慢慢转了转眼珠子,看见了他。
“二哥。”
萧河并未动,萧斐只好自己走过去,在旁边坐下。
他本以为自家弟弟年纪尚轻,不能接受从前与父亲要好的魏伯父,事至今日二者却会兵刃相对。
而昔日的同窗,乃是萧河亲眼所见,惨死于自己的面前。
萧斐有心宽慰,却无从说起,只道一句:
“五郎,父亲和大哥,还有萧野,就要回来了。”
“我们一家,终于可以团聚了。”
萧河听罢,脸上却并无任何喜色。
“知道的,如今整个凌天都都在庆祝大哥打了胜仗,思铭一早便和我说过了。”
萧斐微微蹙眉,大胆开口道:
“五郎,难道你觉得我们一家的团聚或是荣耀,是踩在魏伯父一家人的尸骨之上……”
剩下的话,他说不出口了。
萧河看向他,眼中暗藏情绪,只是平静的反问道:
“二哥,你也觉得是魏伯父的错吗?”
萧斐摇摇头,“五郎,有些事并不只是对错之分这么简单的。”
他以为萧河不明白,但萧河明白。
“倘若今日我们萧家冷眼旁观,亦或是甘愿只做那人手中的一把利剑……”
萧河按住二哥的手,一字一句道:
“也许他日,这把剑也会反过来对准大哥和父亲。”
萧斐一震,不敢细想他所说的那人是何人。
萧河未给他反应的时间,坐起身来又问:
“二哥,魏家….后事如何?”
萧斐缓过神来,说道:
“魏伯父被枭首示众,魏氏女眷发配为奴,男丁流放镇西河,凡在官的…一律革职。”
萧河点点头,下了塌道:
“差不多。”
上一世,萧家也是这般被发落的。
“什么?”
萧斐猜不中他的心思,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也许他的弟弟并非只是为魏流云的死而伤心那么简单。
“五郎,你会不会…..想的太多?”
萧斐怕他是因人思己,而忧虑过重,这才日日闷在房中。
萧河却忽而一笑,“不。”
“二哥,我只怕自己现在想的还不够多。”
上一世,因天武帝猜忌疑心父亲萧百声已站位三皇子时文州,而听信温皇后挑拨离间之言,致使萧家步步走向绝路。
当时他大哥萧捷手握重兵,听闻父亲死讯的噩耗,其身边的谋士杜良劝反。
天武帝敢杀萧北侯,而身为其嫡长子的萧捷,必然也不能独活。
但拥簇三皇子时文州上位,尚且还能杀出一片天地来。
可时文州却假意谋合,临时反水,于良夜斩掉萧捷头颅,回都邀功。
是以天武帝大喜,转立其为太子。
萧河的父亲与大哥,皆是因其而死,他做不到不恨。
而魏贵妃身为时文州的养母,与其感情深厚,魏家,日后必然会成为三皇子坚固的后盾。
是以萧河从中算计了魏贵妃,又将自己有意迎娶泽岚、嘉岚公主的消息故意散播出去。
他知道温家不会坐以待毙,必然会找机会下手。
而弄垮魏家,不可能只有温家参与,这其中到底又有多少人出了力,就不得而知了。
魏家惨剧的发生,皆在萧河的预料之中,只不过要比上一世更早一些。
但如今,直至经历过魏流云的死,萧河内心不可避免的发生了些许动摇。
三皇子时文州被被囚禁于长乐宫,终日不得出。
信服于他、效忠于他的门生谋士,走的走,散的散,此后他再想翻身,怕是很难了。
萧河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但并没有想象中得偿所愿的高兴。
倘若此去多磨多难,碾以他人性命,踏于旁人尸骨之上,他仍能说自己毫无无错吗?
他不能,他并未纯良纯善之人,虽错误亦要往矣。
萧北侯的军队尚未抵达凌天都,天武帝便十分高兴下旨封萧百声为大将军,加封食邑八千户,几乎节制诸将,位同丞相。
如此一来,萧家在凌天都众多权贵之中,已是超然的存在。
一家的败落,也是一家的兴盛。
萧北侯返都的前几日,凌天都一连下了好几日大雨。
雨后的气温转凉的很快,猝不及防之中已到了晚秋。
萧河坐于庭院凉亭的一角,身后是开败凋落的菊花。
桌上的残局未解,萧斐便有事匆匆离去。
直至独自待到日落,萧河才觉得有些寒凉,回去的时候正巧碰到拿了外袍来的思铭。
萧河便顺手接过,问道:
“这几日,四小姐房里可有消息?”
思铭答道:
“听韶灵那丫头说,四小姐这几日与闻家的三小姐走的很近,时不时会约在一起喝喝茶听听书….”
“前天,二位小姐去东集逛玩回来,买了不少绸缎胭脂呢。”
萧河点点头,“知道了,四小姐平日里出街,挑几个身手好些的扈从跟着,别让四小姐发现。”
思铭说:“小的清楚。”
萧河没有别的再要嘱咐的,便让其退下了。
如今思铭做事越发的沉稳,确实长进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