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娘娘着一身栀黄素净的常服,其上点缀宝蓝色的牡丹,端庄而不失华贵。
再一瞧其身后跟着的两位姑姑,确实是温皇后宫里的人。
孟士诚心里有些迟疑,怎得这么巧,今日夕妃在,皇后便也来了此处?
又见今日的温皇后,妆容分明比平日里要明艳了许多。
她本就生的貌美,入府为妃后,早早便为天武帝诞下嫡长子,随后又生第二子。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不再年轻,却仍旧注重自己的容颜。
直至皇太子染病身死之后,经历过丧子之痛的温皇后便很少再精心打扮自己了。
她穿的素净,懒于装扮,也并不再努力讨好皇帝,而这后宫最不缺的就是极尽所能讨好皇帝的貌美妃子。
皇帝越来越少的留宿于芳音宫,只在每月十五会去探望一眼,很快便也离去。
今日,温皇后却一改常态,怕是有事相求啊。
孟士诚心里忍不住嘀咕,等到人走至跟前,便扬起笑来: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娘娘您今日来的有些不巧,夕妃娘娘在里头呢,恐怕…..”
听闻此言,温皇后脸上倒没有露出任何妒忌之色,只是温婉一笑道:
“无妨,孟公公,本宫瞧着皇上忙于政务着实辛苦,这便亲手做了些银耳莲子羹来,为皇上去去火。”
“还请劳烦孟公公通报一声。”
孟士诚思考再三,还是应下转身进去通报。
过了一会儿,孟士诚便从承明殿里出来,脸上换上亲切的笑:
“皇后娘娘,您里面请。”
进了承明殿,天武帝着一身明黄绣金龙袍,正看折子,微微皱着眉。
而夕妃端坐于他的身旁,烟紫色罗衫轻薄,虽未施以胭脂水粉,却衬着她的肤色越发白皙,脸颊也红润有光泽。
这便知道天武帝在她身上花了不少心思,是以将人养的如此珠圆玉润。
未到显怀的时候,瞧着夕妃的肚子却微微隆起一些弧度来。
“给皇后娘娘请安。”
“妹妹有了身孕,还是快快请起吧。”
温皇后对后宫之中的嫔妃向来仁厚,是以向来心思单纯的夕妃也很是亲近她。
“皇后今日怎么有空来朕这里?”
天武帝抬头瞥了她一眼,忽而又重新抬起头来看向她。
自从皇太子薨逝后,帝后二人便很少有相处愉快之时了。
今日温皇后虽穿着依旧素净,但分明是精心化了妆来的。
望向皇帝的眼眸也透着许久未见的柔情,是以天武帝竟看的有些愣了神。
温皇后虽不再年轻,但这么多年过去容貌上未见衰老。
即便是站在宛如出水芙蓉般的夕妃跟前,仍旧不逊色分毫。
“天气热了,臣妾见您忙于政务,怕您累坏了身子。”
温皇后笑起来温柔可人,“这是臣妾亲手做的银耳莲子羹,皇上若是得了空,可以尝尝。”
天武帝一直看着她,并未留意身旁夕妃有些难堪的神情,点点头道:
“端来。”
温皇后亲自端至皇帝的跟前,天武帝给足了皇后的面子,一碗莲子羹喝了大半。
夕妃见状,轻咬下唇,没忍住开口道:
“从前便有听闻皇后娘娘做的莲子羹味道甚好,即便是皇上不爱莲子的味道,也能喝上一碗来。”
“今日一见,果真不假,臣妾看着倒也想尝尝了。”
温皇后看了她一眼,夕妃还是太过年轻,自从进宫以来圣宠不断,哪知被皇帝冷落的滋味。
而今日所见却又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原来帝后才是真正的夫妻,她虽得宠也不过就是个妾室。
想到这,夕妃心里便越法不是滋味,难免心中所想表现于面。
“妹妹若是想喝,改日姐姐再做便是。”
温皇后并没有端着架子,好说话的令夕妃有些接不上话来。
就算天武帝再不怎么喜欢她,她也是皇后,乃是皇帝的发妻。
怎么可能洗手给一个妾室做羹呢?
果然,听到这话的天武帝轻瞥了夕妃一眼,其中的寒意不言而喻。
“孟士诚。”
“皇上,奴才在。”
天武帝低下头,不再看夕妃一眼。
“送夕妃回宫,少让她走路劳累了身子。”
“奴才明白。”
夕妃心里已然凉了大半,临走之前看向皇后的那一眼,心里分明有了怨怼。
而皇后仍旧是原来的模样,神情未变分毫。
不过一碗银耳莲子羹,着重打扮了一番,就轻轻松松挤走了她。
倘若皇后有心真的要与她们争,整个后宫又有谁能争得过她?
“人也走了,有什么便说什么吧。”
到底是多年的夫妻了,彼此对彼此足够了解。
天武帝自然知道皇后有事相求,当着夕妃的面并不好开口。
温皇后莞尔一笑,“夕妃果真生的貌美,即便不施水粉,仍旧光鲜亮丽的紧。”
“容貌虽得…..云姝姐姐七八分相像,但二者的心性却相差甚远。”
听到她提及不该提的名字来,天武帝神情微变,放下批注的笔,沉声道:
“夕妃是夕妃,云姝是云姝,如何相提并论。”
听到这话,温皇后更是一笑。
原是因为这个而心里不痛快。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丈夫心里一直都有那个女人的位置,从始至终未曾改变分毫。
而她自己也一直笼罩在那人的阴影之下,而更可悲的是,得了圣宠的夕妃却一直被蒙在鼓里。
倘若有朝一日她得知真相,又会作何感想呢。
“臣妾与皇上一样,每每看到钊寒那个孩子时,总会想起云姝姐姐来。”
“钊寒的眉眼最像云姝,偏偏鼻子、嘴唇又与皇上最为肖像……”
“如今就连心性….也是几位皇子当中,最像父亲的那一个了。”
温皇后注视着天武帝的神情,从一开始的动容到之后的沉默不语不过一瞬而已。
“朕知道你还在为皇太子的死……”天武帝沉声开口道。
然而话还没说完,温皇后便打断了他。
“曦儿的死,这么多年来一直是臣妾心中无法揭开的伤疤。”
“曦儿福薄,未能在他的父亲面前尽孝。”
提起英年早逝的嫡长子,温皇后眼眸已然湿润:
“但好在还有寻夜、文州与钊寒几个好孩子,能为皇上效劳。”
“只是如今寻夜远赴封地,已不在皇上跟前,而文州也因魏家霍乱一事深受牵连,其余皇子年纪尚小……”
“但好在钊寒是个能担大用的好孩子,朝中大臣也大多信服于他,算是为皇上分忧了。”
说到这,温皇后稍稍叹息。
听闻此话,天武帝沉默片刻,忽而开口问道:
“晋王呈上来的万寿图,你看过吗 ?”
温皇后一听,脸上露出一些笑来。
“臣妾只远远的瞧见过一眼,晋王确实是下了深功夫在里面的。”
“听晋王王府里的下人说,晋王花了数日才制成这万寿图,眼睛都快要熬瞎了,才在皇上大寿之日完工的。”
“晋王是有孝心的好孩子,”温皇后忽而提起从前的事来:
“皇上您还记得吗?”
“那是….天武十一年的开春,您与萧北侯远征长陇,身边只带了文州这一个孩子。”
“不幸染了风疾,还是文州侍奉左右,事事亲力亲为,擦身煎药喂药……”
“那时的您对于他来说,只是慈爱的父亲,更无其他!”
温皇后看向他,天武帝虽不发一言,但她知道天武帝已然动了恻隐之心。
”如今因这魏家霍乱一事,牵连于晋王,但皇上也不要真的寒了孩子的心。”
“如今尧关战事吃紧,不如给晋王一个待罪立功的机会,您与晋王父子二人也能就此和解,何乐而不为呢?”
天武帝深深的闭上眼睛,问道:
“是晋王…..托你来说情的吗?”
温皇后微微一愣,倒也不急于否认。
“这些,都是臣妾肺腑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