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杨澄左右看了看,迟疑不定。
悠悠抱了抱他,像是在给彼此温暖:“我没事,去睡会儿吧。”
顾杨澄看了她一会儿,伸着胳膊环住她的脖子:“好。”
望着小小的身影回了后院,悠悠脸上挂着柔软的笑容。
片刻,她侧眸对上那灼热的视线,缓缓站起身。
“顾总,好久不见。”
积攒了所有力气刚要站起来的顾行,瞬时跌坐了回去,胸腔的疼痛撕心裂肺,连喘气都困难。
悠悠并没有多看他,迈步走过去着饭碗,屋子里除了碗碟磕碰声,再无人说话。
收拾好一切,她走到门口处的小桌上,慢悠悠的泡了壶茶。
“对不起。”
直到这时悠悠才抬头看了他一眼,苍白的脸色清晰的映在眼中。
她轻笑出声:“顾总,我们是和平分手。”
目光在他的腿上停留几秒:“不论当初你出于什么原因跟我分手,我已经接受了。”
所以,一个合格的前任就应该在对方的世界里死去,永不出现。
顾行低头闭了闭眼:“孩子...”
“孩子跟你没关系!”
察觉到自己情绪失控,悠悠长舒口气,端起茶杯抿口茶:“顾总,我们在7年前就已经到此为止了!是你说的。”
只有细看,才能发觉她的小拇指在颤动。
“你的原话,我们就到这儿,你忘了吗?”
顾行的眼神黑的望不到底。
悠悠强迫着自己的手指贴紧滚烫的杯壁,强硬的对上他:“所以,在那以后的任何事情,都跟你毫无关系。”
顾行苦涩的笑笑:“我知道,我知道。”
我只是心疼。
这场相交不欢而散,顾行被助叫走,悠悠垂头看着桌上的茶杯,静默无声。
“嗒”
茶水波光涟漪,悠悠抽了抽鼻子。
小房间里窗帘拉了一半,她俯身将小小的人往里挪挪,自己上了床,侧躺撑着胳膊肘细细的凝视着男孩。
记得刚生下时,红红丑丑的,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反复睜了好几次,这才确定就是自己生出来的“小老头”。
没想到喂了几天,倒是白净了不少。
月嫂阿姨不止一次的说,这孩子是她见过最漂亮的小孩,悠悠表面谦虚,其实晚上抱着小宝贝各种亲亲贴贴。
没想到,一眨眼,都已经这么大了,会跟自己开玩笑,斗嘴,帮她干活,保护她,以及爱她。
倾身亲亲他的额头:“宝贝,妈妈很爱你。”
顾杨澄睡醒看见他妈慈祥的笑,还吓了一跳。
“您这一脸狼外婆的笑容是怎么回事,准备去哪里骗小孩?”
很好,母子情深只能维持一会儿。
顾杨澄极有眼力见,眼看他妈淬了毒的小嘴要发功,急忙拦住:“杨女士,你是这条街上最漂亮的女人!简称鲜花西施!”
只能说他把悠悠的弱点拿捏的死死的,虽然只是浮于表面的夸赞,但挡不住她翘起的嘴角。
“瞎说什么大实话!”
顾杨澄:“……”
您是一点都不谦虚啊!
他去洗漱,悠悠给他的水壶里灌水,关于中午的那个人,母子俩谁也没提。
担心下午会凉,悠悠找了件衬衫给他披到身上,又帮他把鞋带重新系了一遍,反复确定他穿戴齐,才放他走。
看着他与自己错身而过,悠悠猛的一把抓住小手:“杨澄!”
“妈?”
她抿了抿嘴:“澄澄,放学早点回来。”
顾杨澄回握她的手:“好,我肯定第一个出校门!”
悠悠扬起唇角:“别,安全最重要,要不然我去接你?”
看着他又开始在自己身上摆弄,顾杨澄放轻声音:“妈,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抻衣角的手僵住。
第149章 顾悠(四)
烟酒店的弟弟开了一家不小的饭店,可以承接各种宴席,都是一条街上的,开业当天左右四邻商议着凑人气。
悠悠忙活完订单,又自己添了一对花篮送了过去,本不想着吃饭了,没想到被拦住,邻居们也拉着她坐下。
她给顾杨澄打了个电话,让他锁好门自己在家玩平板,这才踏实的吃席。
凉菜还没上,桌子上的人略带激动的闲聊着天。
悠悠烫了下餐具,侧头问旁边的人:“这是聊什么呢?”
谭大娘兴奋的说:“你没听说?咱们这儿要拆迁啦!”
悠悠惊讶的看了一圈:“啊?”
“我儿子说的,咱们这儿不是有个景点吗?这两年还挺火,今天有个大老板过来视察了,说是投资的事儿都板上钉钉了,就差签合同了!”
谭大娘说的有声有色的,像是她就在现场一样。
悠悠脑海里突然闪过轮椅上的男人。
桌子上的其他人不停的打听着,试图能听到什么有效信息。
谭大娘说书似的:“据说那大老板身体不好,本来这种小事都轮不到人家亲自来谈,他家里人为了让他散心,这才让他不远千里的过来,啧啧啧,我儿子说呀,人家那车都抵得上给咱们这里一半的投资数目了。”
“没得比,谁让人家是资本家呢!”
“可不是,人家那一套西装相当于咱们好几年的存款呢!”
话题从拆迁渐渐地演变成了对资本家的讨打。
悠悠夹了一块牛肉,垂眸缓慢的咀嚼。
是啊,高高在上的顾总,即便一朝跌落神坛,依旧是矜贵潇洒的掌权者。
不像她,躲在深山独自疗伤,还自以为是的以为人家是来寻她的。
真可笑啊。
“小杨,你笑什么,难道听到什么消息了?”
悠悠笑着摇摇头,为自己下午那些隐隐作祟的窃喜,感到无比讽刺。
农家的宴席,不管喝不喝,都会放一瓶酒一盒烟,早餐店的赵叔和两位男士开了酒,刚给自己倒好,一个酒杯伸了出来。
“赵叔,给我来点。”
赵叔看了她一眼,给她倒了半杯:“少喝点,孩子还在家呢。”
悠悠抬头一口喝完,又伸了过去:“倒满呗,您还舍不得呀。”
其他人惊讶的看着她,这是怎么了。
谭大娘拦住她:“咋能这么喝,伤身体的很。”
悠悠固执的端着杯子,笑着说道:“没事儿,我就是心里高兴嘛,有大老板投资,咱们的好日子要来了,这还不得庆祝庆祝!”
说到关于利益这方面,大家都笑了出来,赵叔也没再拒绝,爽快的给她倒了满杯。
“哎呀,那我们也得来点,大家一起乐呵嘛。”
“是嘞是嘞!”
一时间,席上欢声笑语。
悠悠跟着他们笑的开怀,端着酒杯,一口一口的喝尽。
他们吃的是晚席,不到七点,天就黑了下来,外面的路灯亮起,屋里的酒桌上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大家本意是来凑人气吃个饭,没想到三言两语打开了酒瘾,一瓶喝完,又加了一瓶。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桌上的人也一个个走完,悠悠和最后一个人打完招呼,兀自看着手里的酒发呆。
想到了几年前的B市,想到了除夕夜的医院,想到了夜晚大把大把掉落的头发,和流不完的眼泪。
抬手喝完杯中酒,她脚步漂浮着走出了门。
小镇和霓虹闪烁的大城市不同,才9点,路上几乎没有行人走动,路边的小店也基本打烊。
悠悠一路摇晃着走到了花店门口,卷闸门已经拉下,看不清里面的情景。
摸兜想掏出钥匙,没想到触碰到了一个方盒。
“咔嚓”
花店斜对面的树下,悠悠缓缓的吐了一口烟。
第一次抽烟,应该是顾杨澄1岁半的时候半夜发烧,人生地不熟,镇上又没有医院。
经过一场兵荒马乱,孩子终于在县里医院得到救治,她躲在脏兮兮的厕所,点燃了人生里的第一根烟。
她永远记得,那根烟是混合着眼泪,和心脏的疼痛中抽下去的。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顾杨澄已经很听话了,可她就是控制不住烦躁的情绪,每天晚上把孩子哄睡,然后跑到厕所里疯狂拽着头发,无声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