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野皱巴着一张脸,拖长声音喊了声:“哥,求你了。”
“爸要是知道我打架了,一定不会饶了我的。”
眼前的Alpha顶着破相后的脸,身上的气质遮不住的张扬,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求人时眼尾下垂,委屈巴巴的显得很诚恳。
终究是受不了耳边的唠叨,少年放下碗筷,拿起手机接通。
看到少年清冷漂亮的脸庞,周父一番骂人的话堵在了喉咙里,随即眉开眼笑地笑了起来,声音温柔了不少,“江江啊,吃饭了吗?”
隔着手机屏幕,能看清电话那头温馨又熟悉的家具摆设,以及夫妻俩因为笑着而出现的皱纹。
每一道都是时间留在他们身上的痕迹,横亘了江屿独自一人生活的十年。
少年不动声色地敛下眼眸,漆黑长睫挡住了眼中的光彩,“正在吃。”
周父跟他聊的都是些琐碎日常,其中夹杂着儿时的零星回忆,既不显得逾矩,又不会让气氛变得尴尬。
可江屿的反应却有些平淡,或者说,是他的态度有些排斥。
哪怕没有打断他的话,依旧能透过屏幕感受得到。
不打断他讲话,只是因为这种行为不礼貌。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少年孑然一人依旧长成了很好的模样。
妻子碰了碰他的手,周父恍然大悟地停下话头,眼中带着强烈的心疼,转而轻声问道:“周野没给你添麻烦吧,这臭小子非要去找你。”
对面的Alpha听到自己的名字后,立马双手合十,朝他拜了拜。
少年淡淡收回视线,“没有。”
周野当即瘫在椅子上松了一口气。
视频电话打了十分钟,而后就挂断了。
吃完饭,周野主动说自己收拾饭桌,不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心里不踏实。
江屿随他去了,抱着小卷毛回房间玩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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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的陆家灯火通明。
难得一家人齐齐坐在一起吃饭,沈玉开了一瓶珍藏多年的红酒,边喝边聊些趣事。
餐桌上没有“食不言”的习惯,酒过三巡,不胜酒量的沈夫人有些醉了。
陆靳臣挡住她的杯口,无奈道:“妈,再喝就醉了,明天容易头疼。”
说着,把酒杯往陆斯礼的方向递,后者一脸平静地接过来,附带一句淡淡的:“嗯”。
沈玉趴在丈夫肩膀上,醉醺醺的,说出的话也有些含糊不清。
在外杀伐果断冷漠肃然的陆总,此刻脸上尽是温柔,仿佛对待绝世珍宝那样,将妻子小心翼翼地扶到房间躺下。
十分钟后,他好着装下来,对着两个儿子,脸上又变成了那副冷言寡语的表情。
片刻,刀叉与瓷盘碰撞,发生清脆的声音,平静的氛围就此打破。
陆川海拧着眉头看着小儿子,“你谈恋爱了?”
陆靳臣神色一顿,随即桀骜不驯地挑起眉梢,头发丝都飘起来,脸上明晃晃的得意,“谈了。”
不仅谈了,还见家长了。
陆川海当然知道见家长了,妻子已经在他面前炫耀好几遍了。
可他连江屿的面都没见过,于是单方面决定这不算见家长。
凭什么见家长不带他,他可是陆靳臣的亲爹。
见面礼都快落灰了,陆靳臣却闭口不提把人带到他面前看看,于是他委婉地主动出击。
陆总心有怨言,但死要面子活受罪,他不说,让陆靳臣猜。
可陆靳臣是块不开窍的木头。
不管怎么暗示都解不到他的意思。
年纪越大,脾气越难懂。
陆靳臣一时半会儿看不懂他爹的想法,只当是更年期提前,甚至还哄了两句。
结果以学业退步为由,被亲爹毫不留情地痛骂一顿。
反倒是陆斯礼好以暇地坐在一边看戏,隔岸观火。
“工作都处完了吗?项目有什么问题?”
彻底对陆靳臣失望的陆总放弃挣扎,转而与陆斯礼聊起工作。
他虽然是半退休的状态,但隔三差五还是会去公司,随即抽取部门进行工作汇报。
每次一到这个环节,简直是个公司打工人的噩梦。
陆斯礼颔首,双手交叉搭在桌子上,脊背挺直,缓慢地低声道来。
工作上的事枯燥乏味,许多词汇于陆靳臣而言十分陌生,可父兄二人却聊得火热。
说着说着,话题就转到了宋家身上。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宋老爷子对俩人的关系有所好转,虽然看不出来赞同,但至少不像之前那么强烈的反对。
霍庭儒已经在非洲呆了一月有余,从三五天能打一次电话,到现在半个月都见不到人影。
每次说话,信号总是断断续续,聊不了两句就卡到自动挂断。
不仅是宋家,就连周围的至交好友都替他提着一口气,生怕哪天一个活生生的人就此杳无音信。
谁都知道这趟旅途无比惊险,但也明白这件事情需要解决。
霍庭儒只身入局、以身犯险,要的只是一纸婚书。
“我们的人能过去吗?”
“过不去,信号被干扰中断,根本找不到具体位置。”
陆斯礼也听说过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心里却想着,霍庭儒可不像众人认知的那般良善。
他并非等闲之辈,也绝对算不上好人,说不定手上还沾过几条人命。
只是被宋风霁的前程缚住了手脚,心甘情愿地被困在一方天地。
如果他想,可以随时扼断人的咽喉,飞往高空。
第118章 好想你
非洲。
炙热的太阳烘烤着地面,一阵阵热浪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恶臭难闻的气息,伴随着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各种坍塌的建筑砸在地面上,掀起一阵泥沙尘土,幸存活下来的人战战兢兢,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抱团躲在空旷的位置。
从远处看去,仿佛一个个鼓包的小山丘。
霍庭儒抿了抿干涩的唇,嗓音干涩沙哑,喉咙一阵阵发疼,说出的话都是气音。
“怎么样了?”
跟在他身边的男人是当地的原住民,皮肤黝黑发亮,一双眼睛又黑又大,可声音青涩,显然是个刚成年的少年。
他摇了摇头,用英文说:“不太乐观,都受了伤。”
这里的空气太过肮脏,带着数不清的细菌,霍庭儒往脸上围了一个围巾,尽可能阻挡脏东西的吸入。
物资逐渐匮乏,水资源更是严重短缺,已经到了最紧迫的阶段。
派出去的几波人接连返回,虽然留下了一条命,可伤口在高温天气下被细菌感染,倒不如死了痛快。
临时搭起的帐篷用作医疗室,每一个狭窄的病床上都躺满了伤患人员。
胳膊上,腿上,胸腹上,要么是擦伤要么是枪伤。
但很奇怪,偏偏每个人都没有死。
吊着一口气回来治疗,苟延残喘地活着。
慰问完伤员,霍庭儒独自一人爬上了废墟的顶层,只有这里手机才有信号。
已经半个多月没给宋风霁发消息了,他很担心,可又身不由己。
男人的肤色被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有点偏黑,皮肤在风吹日晒下变得粗糙,掌心磨出了几个厚厚的茧子。
霍庭儒身上有很多伤口,有的早已结痂,有的则是新伤,绷带上的褐红色血迹已经干涸。
在日复一日的提心吊胆中,伤口上带来的疼痛反倒能让他保持清醒。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斟酌半天,给对面发过去一句话。
此时国内的酒局上。
男人身穿考究得体的深灰色西装,身形散漫,长腿交叠地靠在沙发上,嘴角挂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
从高高在上的影帝一头扎进了商人的名利场,为了签下这个项目,哪怕烈酒下腹,胃里传来一阵阵灼痛,也依旧不能率先离席。
此时已至深夜,包厢里几个老总喝的喝聊的聊,身边还有几个年纪不大的Omega作陪。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宋风霁拿出,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随即“腾”地一下站起来,不小心撞翻了桌子上的酒。
几个人模狗样的东西闹嚷嚷地吵着,要宋二少买单。
宋风霁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轻颤,眸底寸寸变红,锋利狭长的眼睛扫过众人,下颌线紧紧绷着。
陆斯礼意兴阑珊地放下手中的酒杯,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在看到短信的那一刻,脑海中时刻紧绷着的弦彻底断开。
他再也维持不了表面的冷静,推门而出,留下一众人面面相觑。
一直走到了庭院外的小阳台,宋风霁才发现自己的手颤抖的厉害,冰凉指尖划开屏幕,映入眼帘的是那句:
“好想你。”
不知道斟酌过多少遍,才破釜沉舟地发出了这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