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段被裴再拖进密室,一路上的挣扎在裴再手下没有丝毫用处。
密室里,裴再将小段用一根绳子绑着双手吊在石柱上,吊起来的高度刚刚够小段勉强踮着脚站着。
“你以为这样就能叫我低头了?”小段挑衅地看着裴再,“我绝不屈服。”
裴再定定看了他一眼,在不远处的石桌后坐下。
他并没留小段一个人,或许是要亲眼看着小段的惨状才肯消气。
绳子勒着小段的手腕累得生疼,他勉强用脚尖站着,支撑着整个身体。
这样站很费力,不一会儿,小段的腿就有点抽筋。
裴再在不远处,研墨、写字、看书。
“裴再你个王八蛋,折磨人的花样够多,够缺德的你!”
裴再充耳不闻,小段骂声不止。
裴再安坐在石桌后,小段的骂声越来越弱。
被吊起来的酸疼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人,他越想让自己省力一点,越是找不到着力点。
因为来回晃动着挣扎,小段的手腕已经被磨出了血痕,他的嗓子有些沙哑,于是骂声也停止了。
裴再仍然在看他的书,看他的庄子孟子韩非子,一页一页的字他都熟记于心,却好像忽然看不懂说的是什么。
裴再枯坐整夜,蜡烛燃尽的时候,他不得不承认,小段说的是对的。
他做不成他期待的那种人。
而如果他自己都做不成这样的人,他凭什么相信自己可以改变这个世道。
他站起来,因为久坐,起身的动作格外缓慢滞涩。
小段低着头,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迷过去了。
裴再走到小段面前,小段若有所觉,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
“王八蛋裴再,我真该把你扔在雪山里冻死你。”
“我现在的后悔不比你少。”裴再轻声道。
小段费劲睁开眼,看着裴再。
裴再总觉得他眼里映出了灰败的自己。
“裴再......”小段笑起来,笑得整个身体都在抖,他的眼角有点濡湿,因为疼痛或者别的什么。
裴再将小段解下来,小段双脚落地,软趴趴地倒进裴再怀里。
“....是我赢了。”小段在裴再耳边说。
他还在笑,越惨越能笑得出来。
裴再想咬他,喝他的血,吃他的肉,用他的生命充盈自己。
他捋了一把小段额前散乱的头发,盯着小段干裂的嘴唇,低下头亲了上去。
第23章
小段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他全身上下酸疼不已,两只手腕都缠上了纱布。
不鉴来给他送吃的,脸上的表情介于同情和幸灾乐祸之间。
“我多嘴说一句,少跟公子作对吧。”
小段虽然身上惨兮兮的,但是心情不错,不打算跟他一般计较,道:“给我拿面镜子。”
“臭美什么。”不鉴把镜子拿过来。
小段双手捧着镜子看自己的脸,那张脸抹了药,斑斑点点的,说是鼻青脸肿也不为过。
“这么磕碜地一张脸,难为他下得去嘴。”
不鉴问:“什么意思。”
小段把镜子扔给他,“什么什么,你就会问,吃的呢,我要饿死了。”
不鉴恨不得把吃的全塞进他嘴里,“饿死你得了。”
小段坐起来,锤了锤两条腿,磨蹭着走到门边。
午后的天气晴朗,小段抬起头,阳光对他情有独钟,明亮的光全洒在他脸上。
他伸了个懒腰,咬着饼子走出门。
饼子掉下来一点碎渣,小段用手接了,冲门外的绿豆招手,绿豆扑哧哧飞过来,飞到小段手边。
合欢树的叶子掉光了,剩下大大小小的枝丫伸向晴朗的天空。
合欢树下,裴再背对着小段,在和换女玩背棋的游戏。
风卷起一点落叶,蹭着裴再的衣摆,小段沿着走廊慢慢走,一边走一边看裴再。
他又套上那层君子的外衣了,小段在心里大肆嘲笑他,但不妨碍他欣赏这张顺眼的皮囊。
裴再若有所觉,往这边看过来,他看着小段蹒跚的步履,看着他走过一根根柱子,影子随着光转动。
一时半刻谁也没有说话,裴再在换女的催促下落了一颗棋子,随后他拎起茶壶,倒了杯热茶。
小段走过去,拿起那杯茶,润了润喉咙。
由于他们两个两败俱伤,谁也没有说服谁,谁也没有放过谁,于是暂时以此种方式达成休战协议。
换女没理会不说话地两个人,她翻着棋谱对了对,欢欣鼓舞地对裴再道:“你记错了,这里放得应该是白子。”
临近年关的这几天,天气一天比一天好,人们喜气洋洋的借着暖和的天气打扫庭院,添置新衣,预备年货。
小段想出门,撺掇不鉴和他一起。
他把新平描绘的天上有地下无,一会儿江南烟雨,一会儿塞外风情,夹杂着神秘奇特的传说和风俗,把不鉴哄得一愣一愣的。
走过垂花门的时候,小段故作不经意地问,“带钱了吧。”
不鉴惊讶地看着他,“我不是才给过你钱吗,那一荷包,里面还有金叶子呢。”
一荷包的钱被小段充面子的时候扔给了老鸨,他顾左右而言他,“先出门儿先出门儿。”
不鉴被他拽的一个踉跄,愤愤地骂了他两句。
刚走出大门,就听到杂乱的马蹄声远远传来。
小段和不鉴一抬头,黑压压地一队骑兵扑过来,扬起烟尘一阵阵。
数个金戈铁甲的士兵呼啦啦将整个裴府围了起来。
小段愣住,“这是干嘛,抄家呀。”
不鉴呸了一声,“你会不会说话!”
两个人拌嘴的功夫,一匹高头大马不急不缓地走过来。
马上坐着一个年轻男子,银色的铁甲反射着凛凛的寒光,刮起的披风猎猎作响。
他看了眼不鉴,发出一声清晰的嗤笑。
“张金风,是你。”不鉴的神色有些变化。
张金风勒了勒缰绳,扬了扬下巴算是对不鉴的招呼。
不鉴面色不大好看,“你这是什么意思。”
“奉太后娘娘懿旨,迎皇子回京。”张金风仍坐在马上。
“既然是迎皇子回京,何以如此倨傲!”不鉴道:“见到皇子还不下马?”
“皇子在哪儿,不会是这位吧。”他的目光落在小段身上,毫不掩饰打量的动作。
小段直觉这人来者不善,可惜他来的突然,没时间给小段装模作样。
小段身上的混混气质就这么一丝不落地都落进张金风眼里,于是张金风的目光更加轻蔑了。
几个人僵持之间,小段身后的门打开,不咎走了出来。
面对张金风,他不像不鉴那样紧张,脸上的笑恰到好处,挑不出一丝毛病。
“张将军,我家公子已经等候多时了。”
听见裴再的名字,张金风神色有所收敛。
他从马上下来,大步走进门,身后十来个亲卫跟着他,余下的人仍然守在门外。
人走进去了,小段看着张金风的背影,撇撇嘴,“又一个眼睛长在脑门上的。”
不鉴也很不忿,“瞧他那轻狂样子。”
因为小段和不鉴都不喜欢张金风,于是两个人迅速站到了一起,一替一句地数落张金风。
仅凭一面,张金风就在小段这里多了百十条毛病。
正厅里,张金风和裴再见面。厅外的游廊中,小段和不鉴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听着里面的动静。
不咎过来送茶点,还没走进去,就被小段截胡了。
小段剥着松子仁,乐悠悠地湳楓呷了口热茶,“这个张金风,什么来头啊。”
不鉴不屑道:“门荫入仕的高门子弟罢了。”
在京城,张金风的名头有很多。他是张家的三公子,也是张家这一代里最出色的子弟,年纪轻轻就已经在禁军中手握实权,人们称他有冠军侯遗风。
小段嬉笑一声,“牛皮吹上天去了。”
“就是。”不鉴赞同。
不咎道:“除了这些之外,他最重要的身份,是太后娘娘的娘家侄孙。”
不咎看向小段,“算起来,还是你表哥呢。”
小段想起来他在门口说的话,奉太后娘娘懿旨。
“有点意思,”小段琢磨了一会儿,又问:“张金风跟不鉴有过节?俩人一见面跟斗鸡似的。”
不咎看着崩着张脸的不鉴,道:“确实挺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