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明月 第23章

小段被裴再拖进密室,一路上的挣扎在裴再手下没有丝毫用处。

密室里,裴再将小段用一根绳子绑着双手吊在石柱上,吊起来的高度刚刚够小段勉强踮着脚站着。

“你以为这样就能叫我低头了?”小段挑衅地看着裴再,“我绝不屈服。”

裴再定定看了他一眼,在不远处的石桌后坐下。

他并没留小段一个人,或许是要亲眼看着小段的惨状才肯消气。

绳子勒着小段的手腕累得生疼,他勉强用脚尖站着,支撑着整个身体。

这样站很费力,不一会儿,小段的腿就有点抽筋。

裴再在不远处,研墨、写字、看书。

“裴再你个王八蛋,折磨人的花样够多,够缺德的你!”

裴再充耳不闻,小段骂声不止。

裴再安坐在石桌后,小段的骂声越来越弱。

被吊起来的酸疼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人,他越想让自己省力一点,越是找不到着力点。

因为来回晃动着挣扎,小段的手腕已经被磨出了血痕,他的嗓子有些沙哑,于是骂声也停止了。

裴再仍然在看他的书,看他的庄子孟子韩非子,一页一页的字他都熟记于心,却好像忽然看不懂说的是什么。

裴再枯坐整夜,蜡烛燃尽的时候,他不得不承认,小段说的是对的。

他做不成他期待的那种人。

而如果他自己都做不成这样的人,他凭什么相信自己可以改变这个世道。

他站起来,因为久坐,起身的动作格外缓慢滞涩。

小段低着头,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迷过去了。

裴再走到小段面前,小段若有所觉,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

“王八蛋裴再,我真该把你扔在雪山里冻死你。”

“我现在的后悔不比你少。”裴再轻声道。

小段费劲睁开眼,看着裴再。

裴再总觉得他眼里映出了灰败的自己。

“裴再......”小段笑起来,笑得整个身体都在抖,他的眼角有点濡湿,因为疼痛或者别的什么。

裴再将小段解下来,小段双脚落地,软趴趴地倒进裴再怀里。

“....是我赢了。”小段在裴再耳边说。

他还在笑,越惨越能笑得出来。

裴再想咬他,喝他的血,吃他的肉,用他的生命充盈自己。

他捋了一把小段额前散乱的头发,盯着小段干裂的嘴唇,低下头亲了上去。

第23章

小段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他全身上下酸疼不已,两只手腕都缠上了纱布。

不鉴来给他送吃的,脸上的表情介于同情和幸灾乐祸之间。

“我多嘴说一句,少跟公子作对吧。”

小段虽然身上惨兮兮的,但是心情不错,不打算跟他一般计较,道:“给我拿面镜子。”

“臭美什么。”不鉴把镜子拿过来。

小段双手捧着镜子看自己的脸,那张脸抹了药,斑斑点点的,说是鼻青脸肿也不为过。

“这么磕碜地一张脸,难为他下得去嘴。”

不鉴问:“什么意思。”

小段把镜子扔给他,“什么什么,你就会问,吃的呢,我要饿死了。”

不鉴恨不得把吃的全塞进他嘴里,“饿死你得了。”

小段坐起来,锤了锤两条腿,磨蹭着走到门边。

午后的天气晴朗,小段抬起头,阳光对他情有独钟,明亮的光全洒在他脸上。

他伸了个懒腰,咬着饼子走出门。

饼子掉下来一点碎渣,小段用手接了,冲门外的绿豆招手,绿豆扑哧哧飞过来,飞到小段手边。

合欢树的叶子掉光了,剩下大大小小的枝丫伸向晴朗的天空。

合欢树下,裴再背对着小段,在和换女玩背棋的游戏。

风卷起一点落叶,蹭着裴再的衣摆,小段沿着走廊慢慢走,一边走一边看裴再。

他又套上那层君子的外衣了,小段在心里大肆嘲笑他,但不妨碍他欣赏这张顺眼的皮囊。

裴再若有所觉,往这边看过来,他看着小段蹒跚的步履,看着他走过一根根柱子,影子随着光转动。

一时半刻谁也没有说话,裴再在换女的催促下落了一颗棋子,随后他拎起茶壶,倒了杯热茶。

小段走过去,拿起那杯茶,润了润喉咙。

由于他们两个两败俱伤,谁也没有说服谁,谁也没有放过谁,于是暂时以此种方式达成休战协议。

换女没理会不说话地两个人,她翻着棋谱对了对,欢欣鼓舞地对裴再道:“你记错了,这里放得应该是白子。”

临近年关的这几天,天气一天比一天好,人们喜气洋洋的借着暖和的天气打扫庭院,添置新衣,预备年货。

小段想出门,撺掇不鉴和他一起。

他把新平描绘的天上有地下无,一会儿江南烟雨,一会儿塞外风情,夹杂着神秘奇特的传说和风俗,把不鉴哄得一愣一愣的。

走过垂花门的时候,小段故作不经意地问,“带钱了吧。”

不鉴惊讶地看着他,“我不是才给过你钱吗,那一荷包,里面还有金叶子呢。”

一荷包的钱被小段充面子的时候扔给了老鸨,他顾左右而言他,“先出门儿先出门儿。”

不鉴被他拽的一个踉跄,愤愤地骂了他两句。

刚走出大门,就听到杂乱的马蹄声远远传来。

小段和不鉴一抬头,黑压压地一队骑兵扑过来,扬起烟尘一阵阵。

数个金戈铁甲的士兵呼啦啦将整个裴府围了起来。

小段愣住,“这是干嘛,抄家呀。”

不鉴呸了一声,“你会不会说话!”

两个人拌嘴的功夫,一匹高头大马不急不缓地走过来。

马上坐着一个年轻男子,银色的铁甲反射着凛凛的寒光,刮起的披风猎猎作响。

他看了眼不鉴,发出一声清晰的嗤笑。

“张金风,是你。”不鉴的神色有些变化。

张金风勒了勒缰绳,扬了扬下巴算是对不鉴的招呼。

不鉴面色不大好看,“你这是什么意思。”

“奉太后娘娘懿旨,迎皇子回京。”张金风仍坐在马上。

“既然是迎皇子回京,何以如此倨傲!”不鉴道:“见到皇子还不下马?”

“皇子在哪儿,不会是这位吧。”他的目光落在小段身上,毫不掩饰打量的动作。

小段直觉这人来者不善,可惜他来的突然,没时间给小段装模作样。

小段身上的混混气质就这么一丝不落地都落进张金风眼里,于是张金风的目光更加轻蔑了。

几个人僵持之间,小段身后的门打开,不咎走了出来。

面对张金风,他不像不鉴那样紧张,脸上的笑恰到好处,挑不出一丝毛病。

“张将军,我家公子已经等候多时了。”

听见裴再的名字,张金风神色有所收敛。

他从马上下来,大步走进门,身后十来个亲卫跟着他,余下的人仍然守在门外。

人走进去了,小段看着张金风的背影,撇撇嘴,“又一个眼睛长在脑门上的。”

不鉴也很不忿,“瞧他那轻狂样子。”

因为小段和不鉴都不喜欢张金风,于是两个人迅速站到了一起,一替一句地数落张金风。

仅凭一面,张金风就在小段这里多了百十条毛病。

正厅里,张金风和裴再见面。厅外的游廊中,小段和不鉴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听着里面的动静。

不咎过来送茶点,还没走进去,就被小段截胡了。

小段剥着松子仁,乐悠悠地湳楓呷了口热茶,“这个张金风,什么来头啊。”

不鉴不屑道:“门荫入仕的高门子弟罢了。”

在京城,张金风的名头有很多。他是张家的三公子,也是张家这一代里最出色的子弟,年纪轻轻就已经在禁军中手握实权,人们称他有冠军侯遗风。

小段嬉笑一声,“牛皮吹上天去了。”

“就是。”不鉴赞同。

不咎道:“除了这些之外,他最重要的身份,是太后娘娘的娘家侄孙。”

不咎看向小段,“算起来,还是你表哥呢。”

小段想起来他在门口说的话,奉太后娘娘懿旨。

“有点意思,”小段琢磨了一会儿,又问:“张金风跟不鉴有过节?俩人一见面跟斗鸡似的。”

不咎看着崩着张脸的不鉴,道:“确实挺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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