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明月 第35章

“你在掐我我就翻脸了!”

裴再跪在床上,直起身。他后背传来一阵一阵的刺痛,都是小段挠出来的,汗水一浸,更难受。

“怎么不出声?”裴再问。

“我姐会听到的。”小段哆嗦着平复自己的呼吸。

“好,我轻点。”裴再声音低低的,他的身体是成年男人的身体,肌肉流畅而不夸张,相比之下,小段就显得干瘪清瘦。

“你也别挠我,后背流血了。”裴再说。

小段点头,裴再握住小段的脚踝将他整个人拽过来,身体覆上去的时候小段又忍不住伸爪子。

小段还是挠他,所以裴再依然掐他。

他揉掐着小段,像揉掐一团白肉,小段喉咙里压抑一点骂声,指甲擦过皮肉,小段听见裴再“啧”了一声。

他费劲从枕头里睁开眼,看见裴再下巴上被他抓出一条血印子。

裴再擦了那点血珠,手指捅进小段嘴里。小段推拒着突如其来的血腥味,却忽然想起死掉的真皇子。

他打了个寒颤,一瞬间竟没再反抗。

夜深人静,小段被裴再摆弄的完全没有了力气。

裴再拿布巾给他擦身,将他放进干净的,温暖的被子里。

小段陷在高床软枕之中,半梦半醒间,裴再的手指蹭了蹭他汗湿的鼻尖。

“我说什么你都不听,倒是会自己吓自己。”

天气一日暖过一日,迎春花率先迎着寒冷开放,一簇簇鲜艳明亮的小花,格外生机勃勃。

小段不咎和不鉴去给换女搬家,裴府重新翻修过的那些庭院,头一个就挪出来给换女了。

这是裴再的意思,他说换女毕竟是姑娘家,总跟几个男人混在一起不像样。

换女还该有一些女伴,这是小段这个弟弟都不能替代的。

阳光好的出奇,小段跟着跑了几趟就累得走不动了,一张罗汉床和其他杂七杂八的家具摆在庭院里,小段给自己挑了个舒服的地儿,懒洋洋地窝在上面。

绿豆跟着人飞来飞去的,虽不干什么活儿,但是很忙碌,一刻不得闲。

他的羽毛在阳光下显出一种璀璨的绿,小段眯着眼睛追着绿豆,看见绿豆在一柄剑上停下。

那是不闻的剑。

小段翻了个身,侧着身撑着头看向不闻。

不闻总是神出鬼没,这段时间,他一直跟在小段身边——尽管小段不常看到他。

不闻没有赶走绿豆,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绿豆的羽毛。

“绿豆,过来。”小段叫绿豆,绿豆从不闻手下飞起来,飞向小段,

不闻看着绿豆飞走,目光有点不舍。

小段道:“你过来,我把绿豆给你玩。”

不闻看了看小段,慢慢抬步走过去。

小段把荷包里的松子剥了几个,递给不闻,“绿豆爱吃这个,你喂它吧。”

不闻接过来,松子仁在绿豆脑袋下晃了晃,绿豆果然跳进不闻手里。

小段看着不闻和绿豆玩,忽然问:“你经常替你主子杀人吗?”

不闻看向小段,“你想问什么?”

小段双手撑着头,笑眯眯道:“聊聊天嘛。”

不闻是个好孩子,他是小段遇到的这么多人里面,唯一不撒谎的一个。他心里眼里的世界很简单,也只有这样的人,才不会把杀人当负担。

小段从不闻身上拼凑出了关于真皇子的事情。

那位真正的,流着尊贵血脉的皇子,在得知自己的身份之后,立刻奸淫了一位无辜的过路女子。

一个是真皇子的烂人,裴再会失望吗?小段想,至少他把失望掩盖的很好,他没有告诉不鉴与不咎,因为没有必要让他们也感受一次失望。

“后来公子让那个姑娘亲自动手杀了他。”不闻小心地抚摸着绿豆的脑袋。

小段翻了个身,枕着并不舒服的瓷枕。

残忍与悲悯于一身,小段迎着刺眼的日光,或许我永远也看不懂裴再。

郑防心很快又递了拜帖邀请小段出去玩。

小段如约而至,这次郑防心换了地方,从逍遥馆换到了醉欢楼。

醉欢楼是京城最大的销金窟,男人总愿意用女人表彰或夸耀自己。

小段显得兴致缺缺,他大部分的心力放在了裴再身上,像一只猫面对一团麻球,千头万绪,找不到出口。

郑防心因此显得有点惊讶,他不知道是醉欢楼的女人不入小段的眼,还是小段太年轻,在这上头不开窍。

“公子,”郑防心道:“这些姑娘没一个喜欢的吗?”

小段拎着酒杯,懒懒道:“没什么意思。”

郑防心问:“那公子喜欢什么样的?我让她们去找,总不好让公子败兴而归。”

一口酒灌进嘴里,小段转了转酒杯,“我喜欢聪明的。”

郑防心看了看身后的几个狐朋狗友,对小段道:“我还真认识这么个人,只是咱们得换个地方。”

小段看了眼郑防心,“走着。”

郑防心于是带着人离开醉欢楼,一路七拐八拐拐到一处胡同。

胡同里外安静地很,大白天的也没有什么人声,地面上青石板路十分光滑,路边靠近墙角的地方生长着青苔。

“这地方叫喜鹊胡同,”郑防心扶着小段,到一处黑漆木门前,“这宅子里住着的是罗三娘子。”

“这位罗三娘子的夫家是工部一个小官,年纪轻轻就去世了,婆家不容她,把她赶了出来。后来她做了楚国公世子的外室,这宅邸一应都是楚国公世子给置办的。”

郑防心道:“后来世子成婚,跟这边就断了。不过罗三娘子真真是个妙人,就是没有楚国公世子这层关系,大家也乐得来她这里。”

小段看了看,“大白天的,我们这么些人上门,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一个公子笑道:“郑兄说的好听,其实罗三娘子也不过是个比醉欢楼的姑娘贵一点的妓女罢了。”

小段看了他一眼,“她是妓女,那我们就是嫖客了?”

那位公子脸上有点讪讪。

小段笑着说,“这么说也不对,咱们毕竟是贵人,就是出来嫖,也要做的更上流,是不是?”

其他几个人脸色都不太好,一个公子哥很不给面子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进了院,一溜儿三间房屋,左右两间厢房。

小院不大,倒是干净,花草繁多,桃杏发了嫩芽,嫩粉色的花骨朵,轻盈盈。

丫鬟打着帘子,小段等人走进去。

一进去只觉一股幽香扑面,这小小的闺房布置的格外精致细巧,鸳鸯金帐,孔雀画屏,玉香炉点着鹅梨香,芙蓉绦垂着同心结。

罗三娘子转过屏风,乌云般的鬓发上只簪了一支流苏金簪,她曲了曲身子,向小段几人行了个娉娉袅袅的礼。

“诸位公子好。”

这个姑娘小段见过,或者说,小段听过这个声音。

上元节小段落水,他从桥上掉下去,将一个姑娘一同撞下了船。

那姑娘力气大得很,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将小段拖上了岸。

小段细瞧着罗三娘子,罗三娘子形如弱柳扶风,坐如荷花亭亭,一点也没有大声骂小段晦气的样子。

可见京城里的人,人人都有两幅面孔。

第35章

郑防心给罗三娘子介绍小段,称呼小段为十二公子——宫里算上夭折的皇子和公主,小段排行十二。

罗三娘子看了小段一眼,抬手请他坐到南窗下榻上。

她是个很妥帖的人,将小段奉为上座,也没有忘记照料其他公子哥。

郑防心坐在一张圈椅里,榻上另一个座位留给罗三娘子自己。

“妾身这里只有些粗陋清茶,诸位公子莫嫌弃。”

小段是要存心挑刺的,“你这里没有酒吗?”

罗三娘子挽袖斟茶,她有一双很漂亮的手,小段记得这双手力气也很大。

“诸位大约是刚从醉欢楼过来,既然已经喝了酒,就该喝些茶醒醒神。”

郑防心接过茶,“观茶色,是上好的君山银针。”

小段看着递到手边的茶,道:“我是个孤陋寡闻的草包,我不懂茶。”

郑防心顿时有些讪讪,罗三娘子面不改色,道:“茶水只是用来解渴,草包也是会渴的。”

郑防心觑着小段的神色,唯恐罗三娘子惹怒了小段。

小段却笑起来,眉眼舒展着,带着点风流倜傥的味道。

“多谢你愿意给草包解渴的茶。”

小段抿了一口,将茶杯放下。

君山银针小段喝不大惯,因为裴再冬天多饮祁门红。

他打量着整间屋子,上上下下转过一圈,视线最后又落到罗三娘子身上,“他们都说你聪明,你也确实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只是有意思,还不够聪明吗?”罗三娘子道:“未能使殿下满意?”

小段有些惊讶,“你知道我是谁?”

他看向郑防心,郑防心连忙摇头,“我从未对她说过殿下的身份。”

“妾身不才,住在喜鹊胡同这几年,京中公侯世家的公子不说都认得,大约也有所耳闻。”罗三娘子道:“殿下被几位公子前呼后拥着,身份不是一般的尊贵,可偏偏脸生的紧,我从未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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